三、江小魚解禁19)
江南夜是濕冷的,無情和尚想把客人勸進僧房,但藍湛江微微搖頭.
三個人就站在普賢寺院子里,無情把前些大火輪的情況解說一遍,順便就說明白了,空木大師為什么帶大火輪回金佛寺。
“只能以入魔來解釋,雪狂僧師叔是和無虛師兄一道去的湘西;無虛師兄回到金佛寺后辭去羅漢院主持,出走西域云游;連那十八羅漢僧也跟著無情師兄走了一半。雪狂僧是無情師兄的師父,我只收到消息,師叔的眼睛在湘西受傷,他一直沒回金佛寺。我們得到消息,他最近和江小魚在一起。”
“江小魚?清樣家的人?”藍湛江眉頭微皺。
“江小魚是雪狂僧師叔的俗家弟子,他的妹妹叫江小煙。”無情和尚如此一說,藍湛江全明白了。
江小煙就是煙子,祝童以前的女友加同伴;江小魚也許是為替妹妹找場子,才引出雪狂僧和四品紅火,也許,他們之間是一拍即合;居中聯(lián)絡的就是這個江小魚。
“如此,就更不好辦了,無情大師,您能聯(lián)絡到江小魚嗎?我想和他談談。”藍湛江微有沮喪,說來,又是團理不清的亂麻,怪只怪祝童不檢點,招惹到這個麻煩。
“藍先生,萬不敢如此客氣,無情只是看門面。”藍湛江話語里一直保持著適度的禮貌,稱呼無情為大師,他剛才還沒注意,此刻才想起客氣:“我們也在找江小魚,空木師父走時說過要找?guī)熓寤厣健N覀儾幌牒妥iT起沖突,空寂掌門傳下法旨,金佛一門不再干涉祝門的任何事。”
在幾天之前,無情對這道法旨是不怎么介意的。他是金佛門新一代弟子的代表和尚,對佛門以往的清規(guī)戒律不怎么看重,對老和尚們的保守還有幾分輕視。但是,從大火輪到雪狂僧身上發(fā)生的異樣,使無情對祝門多了分敬畏;那兩個與祝童交過手的人,一個幾乎成為廢物,一個癲狂到公然在警察面前追殺祝童,怎么說都是可怕的變異。
雪狂僧在金佛門內(nèi)本來就是個另類,他有個充滿詩情畫意的法號:空雪,是與金佛掌門空寂、空木同輩的高僧;偏偏生性魯莽剛強,不好佛法只好武學,在江湖上一直以俠僧自居,加上胡須皆白且好穿白衣;漸漸,人們只以雪狂僧這個名字來稱呼他。
雪狂僧有一樣好,不在乎別人怎么看,也不爭什么名利;只是對身邊的幾個弟子偏愛的很,無虛和尚只所以能坐到羅漢院主持的位置,是他硬鬧來的。
在無情看來,祝童與煙子的關系很正常,江湖兒女分分合合是為平常,江小魚如此做本來就是別有用心。
如今,三品藍石的藍湛江又找上門來,無情更對眼前的事加了份小心;話也只說到七分上,大主意,還要師父他們來拿,留點余地是很必要的。
“昨天晚上,有人看到雪狂僧進到普賢寺。”藍湛江身邊的隨從開口道,他移開腳,手里一只強光手燈照射下,青石板上赫然一片黑色污跡;“這是他留下的血跡。”
“你們在監(jiān)視我們?”無情臉色一變,語帶戒備;這是無論如何不能容忍的,三品藍石沒權利這樣做。
“這件事和藍石沒關系,我姓秦,是石旗門人;我們的人在追蹤殺手,他們都受傷了,在這里。”秦司機指指自己的屁股,微笑著道:“我們已經(jīng)很客氣了,如果不是看在大家都是江湖同道,完全可以把他們留在現(xiàn)場。”
“石旗門,失敬失敬。”提起這個門派,連無情也肅然起敬。
那個在戰(zhàn)火中被摧毀的門派是江湖道的驕傲,至少在戰(zhàn)爭年代,大家多在收攏羽毛,盡力在戰(zhàn)火中保留一點香火,只有石旗門頑強的起來抗爭。
無情還知道,人家說的不是假話,既然能擊中屁股,稍微向下一點擊中大腿,雪狂僧再狂,也是跑不了的。石旗門重出江湖,還與藍湛江一同露面,這可是件大事;也許江湖道又要經(jīng)歷一次大變故。
“昨天晚上,雪狂僧師叔是到普賢寺來過,他;二位跟我來,一看便知。阿彌陀佛。”
無情念聲佛,引領著他們轉過幾到院落,來到普賢寺后院一間僧房前。
“我說師叔入魔了,就是由此。”無情進去,開啟電燈。
這間僧房應該是普賢寺隱秘所在,如今,厚實的紅木房門碎裂為幾塊,房內(nèi)雖然被清掃過,地上的痕跡和四壁的柜櫥顯示,這里在不久前遭受過洗劫。
“師叔進普賢寺后沒有和我們招呼,直接到藥房搶了空木師父煉制的傷藥就走了。”雪狂僧搶劫了普賢寺,是家丑也是意外,無論是一品金佛還是三品藍石,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發(fā)生。
以雪狂僧的在一品金佛內(nèi)的地位,他表明身份要求任何藥品或幫助,無情是不敢不給的。
“對不住,無情師兄,我們會盡量把雪狂僧送回來。”
藍湛江赫然一笑,只有道聲抱歉告辭;無情和尚已經(jīng)把這樣的場景展示出來,再說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他承諾不傷害雪狂僧,是給無情個面子,也是給金佛個面子。
回去的路上,天已經(jīng)完全黑透,上海灘的燈火把半個天空映得通明,夜空里看不到幾顆星辰。
別克車離開普賢寺不遠,路邊閃出個身影;秦叔下車走到后座,秦可強坐上駕駛席。
“秦叔,您看,雪狂僧是入魔了嗎?”藍湛江坐在別克車前排助手席上。
“祝門的事,始終都是神秘的,誰知道祝童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我們一直在國外,對這些已經(jīng)很陌生了。東南亞有降頭術,雪狂僧現(xiàn)在的情況很像被詛咒的樣子。”
后面的秦叔判斷不出來,藍湛江又問秦可強:“肯,你看,祝童有這個本事嗎?”
“不知道,他從鳳凰城回來后,似乎有點變化;修為提高還是最近的事情,別的沒看出來。不過,幾天前他在地鐵里與紅火的人有過交手,大火輪與他一個照面就被制住;跟在一旁的兄弟說,沒看到他們之間有接觸,無情也是被祝童這一招震住的。另外,這幾天江湖上有出現(xiàn)一個傳言,說是祝門到上海,與某個隱藏很深的寶藏有關,已經(jīng)有不少人注意這里了。”
“什么寶藏?消息是從哪里傳出來的。”藍湛江也模不出頭緒,情況看起來很怪異,具體是哪里怪異,他也不能準確的說出來。
“還不很清楚,我們正在查,不過大家都對這個消息半信半疑,有人甚至找到紅火的人求證;他們認為,既然四品紅火首先與祝門起沖突,一定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有人找上祝門求證了嗎?”藍湛江更迷惑了,他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個消息是祝門拋出來的誘餌。
秦可強搖搖頭:“在局勢不明朗前,誰敢呢?有一個說法是,這個寶藏是某個江南富豪的藏寶地,里面不只有數(shù)不盡的財寶文物,還有神秘的武學秘籍。”
聽來就像個童話或傳奇,越是這樣,藍湛江反而不信了,臉上浮出絲微笑:“我們今晚去蘇州見竹道士,肯,你回去看著祝童,如果發(fā)現(xiàn)雪狂僧或江小魚,嗯,下手不必有顧及。特別是江小魚,調(diào)查他,我們以前沒注意過這個人;現(xiàn)在看來,他是個陰險的家伙,手夠恨;能把四品紅火和金佛玩弄到指掌之間,心計也夠厲害的。”
他現(xiàn)在的話,與剛才對無情的說的根本就是兩樣。
“他販毒。”秦可強回憶一會兒,說出自己的判斷。
“以前給鼎燃星空供貨的那幫人已經(jīng)被我們做掉了,江小魚應該是看到這個時機,才找趙永兵聯(lián)絡。警察在鼎燃星空里沒發(fā)現(xiàn)白粉,只有些k粉和搖頭丸之類的軟毒品。但是,我們在追蹤他們時,發(fā)現(xiàn)一包白粉,他們追殺的對象不只是祝童,還有那個警官,江小魚想利用雪狂僧在上海灘各路人面前顯示力量。”
“哦,那些東西值多少錢?”藍湛江思索片刻,問;他習慣以金錢來確定一個人的實力。
“幾十萬吧,如今用白貨的人不多,趙永兵做的多是軟毒品。我們還發(fā)現(xiàn),江小魚剛收購了一家食品公司。”
“噢?”
“是專業(yè)生產(chǎn)番茄醬的公司,麗圣元食品有限公司,他們的原料大部分來自新疆。”
別克車駛進市區(qū)后,跟上來一輛藍色旅行車,藍湛江示意秦可強停車,卻沒馬上下車。
“你多注意些那些販毒的人,如果五品清洋沾上毒品,以他們傳統(tǒng)販運私鹽的秘術,警方很難發(fā)現(xiàn)。這件事也許對江湖道來說是場真正的災難,我需要盡快知會空寂大師。肯,祝童的事我來辦,你的手下從現(xiàn)在開始全力追查江小魚。還有五品清洋,他們一直是保守的,生意還沒徹底脫離開販運私鹽;名義上他們也有家公司,是生產(chǎn)辣椒醬和牛肉醬的,那是為了洗錢。派人去看看,他們現(xiàn)在的生意怎么樣?但愿江小魚販毒只是個意外。秦叔,我想讓阿肯正式打出石旗門名號,下次江湖酒會上,無論是四品紅火還是五品清洋,總要有一家要被逐出江湖八派;到時候,石旗門就可以重回江湖道。二品道宗,七品祝門,六品梅苑,八品蘭花,還有我們都會支持石旗門。”
秦叔臉上現(xiàn)出激動的神色,拱手道:“阿江,我們不是為了這個;當年不是藍公冒死買通關節(jié)救出先父,我們石旗一門,也許真就在江湖上除名了。”
“這樣做不只是為了你們,幫助你們的也不是我們一家;藍石只是出錢,犧牲最大的是八品蘭花,所以,這兩年我才讓肯幫助柳家。”藍湛江眼睛在秦家父子臉上轉一圈;“世界在發(fā)展,江湖道如果還是停留在以前的世界里,早晚要被淘汰。石旗門重回江湖道,是為給他們一個警示,讓他們把眼光放到更廣闊的世界里去,內(nèi)斗終究是小場面。只是,秦叔想好了沒有,石旗門回歸后,以什么事業(yè)安身立命?”
秦叔爽朗的一笑,道:“這是他們年輕人考慮的事情,阿強跟著你在國內(nèi)兩年了,他知道自己該怎么做。孩子,你要多多小心,這里不是地中海,也不是東南亞;得饒人處其饒人,遇事多考慮,出手要留有分寸。”
“是。”秦可強下車,為他們拉開車門。
藍色旅行車開走了,秦可強把別克開進一條幽靜的小路,靠街邊停好。
半小時后,三個身影出現(xiàn)在周圍,別克車燈閃六下,他們才鉆進車內(nèi)。
別克車又一次開動,向西,駛出上海。
秦可強在目送別克離開后,轉過一條街,從一家停車場里開出輛的士,朝海洋醫(yī)院方向駛去。
藍湛江沒想到,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消息是祝童放出的風向球,更沒想到,祝童正仔細編織一個美麗的傳奇。旅行車開出上海前,他給柳伊蘭打個電話,希望她讓梅蘭亭去全權祝童,不要莽撞的出手向誰報復。
祝門騙術的核心,針對的就是那些聰明人心中的自以為是和僥幸心理;藍湛江出身富貴,見識眼光也是極高的,對任何寶藏或秘籍之類的東西,都有天然的免疫。
而江湖中人,由于歷史悠久的的原因,各種神秘的傳說幾乎就是江湖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對這樣的東西是最感興趣的。
老騙子說過:再聰明人的只要動了一絲貪念,就會一步步走近局中,有時候,只要給出一個幻想,入局者自然會展開豐富的聯(lián)想,自動修補騙局的漏洞。
而小騙子理解的更深,他以為,人只要被走入騙局,智商就會漸漸降低;很多明顯看來不合理或奇怪的事,在他們看來十分正常。
幾年前,祝童就此與一個學問深厚平時自律很嚴的受賄者交流,他是武漢一所高校的校長,思索很久才吐出四個字:自我偏執(zhí)。
重度偏執(zhí),就是一種精神病;自我偏執(zhí)是什么,祝童到如今也沒搞太明白,想來就是有強迫性自虐的意思。
也是這個夜晚,祝童就是在自虐,在醫(yī)院**病房的衛(wèi)生間里,小騙子被鳳凰面具突然出現(xiàn)的神通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