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絕美骨相
第十六章:絕美骨相
疼。
腦袋撕裂了的疼。
天未明,床上雙眼緊閉的人顫了顫眼睫,手無力搭在額邊。落閑蹙緊眉,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
喝醉之后的感覺著實令人不舒服。
舔了下發(fā)干的唇,落閑方想動另一只手,突然發(fā)現(xiàn)手上觸感不對勁。
腦子發(fā)暈,連帶著反應(yīng)了都慢上許多。
落閑看著竹子搭建而成的房屋,愣了下,倏然清醒過來自己正躺在床上。與此同時,右手上的觸感無限放大數(shù)倍。
她側(cè)頭。
果不其然,臉側(cè)的十一師兄近在咫尺,相貌已毀,但皮肉下的骨相眉眼,全深深刻在腦海里。
酒后亂性,誠不欺我!
落閑顧不得還發(fā)暈的頭,趕緊移開手,連忙檢查有沒有壓到十一師兄,有沒有不小心傷到人。
她試著回想昨夜,然而除了眼前那一碗接一碗遞過來的酒,入喉的辛辣。至于怎么帶著十一師兄回來,又是怎么把十一師兄放到床上,自己又是如何躺在旁邊……
所有所有,全沒了記憶。
發(fā)現(xiàn)并未將十一師兄弄傷后,落閑松了口氣,起身給人碾碎辟谷丹,就著一些水服下后,給人披上斗篷。
今日入門第一天。
同想象中一樣,卯時未到,晨曦尚無。
五師兄過來敲響她房門,帶著她來到后院,指著那堆得如山高的柴,道:“這是你的,今天要全部劈完。”
說完,五師兄一咧嘴,開心地露出糯米白牙:“我也終于可以使喚人了。”
落閑:……
“這里是劈柴刀。”
五師兄手搭在身后,握住背上劍的劍柄,往外一抽,直接扔給落閑。
落閑接住,沉甸甸的重量狠狠帶著她手往下一墜,手中鐵劍缺了好幾個口子不說,上面全是斑斑銹跡。
落閑抿唇,動了動手腕,沉重的鐵劍讓她格外不適。靈氣封了之后,沒想到會這么困難。
她拾過一截圓木放在木樁上,身子往后微退,兩手握緊鐵劍,高高抬起,然后對準圓木狠狠往下劈。
鐺!
生銹的鐵刃直直撞上圓木,劇烈的撞擊,震得虎口乃至整條手臂狠狠一顫。
落閑呼吸微亂,她看了下圓木,用盡全力的一劈竟然只深入不到半個指甲。
“你力氣太小啦!太慢啦!”
后院正是所居屋子背面所對,五師兄不知什么搬來個小椅子坐在容玖玉身邊,還將容玖玉推到那顆梧桐樹下。
聽見落閑的劈柴聲,兩手撐著腦袋,正眨也不眨盯著容玖玉的五師兄,嫌棄地側(cè)過頭來。
落閑抿唇不語,抽出鐵劍,再次提起對準方才的地方又狠狠劈下去。因為力氣流失,這次竟然連半個手指甲的深度都沒有。
“按你這樣來,我們這一天都別想吃飯了。”五師兄語氣里滿滿的嫌棄,見落閑余光看過來,他輕咳了聲,裝作一副高深的模樣道:“劈柴可是要講究功夫的!”
“全身用力至一點,先是腳趾,小腿,腰間,而后運轉(zhuǎn)到手臂,悉數(shù)匯聚于手腕之后,感受手中的劍柄,明白手中鐵劍的弧度、大小、它們的材質(zhì)、它們的溫度,找到最適宜的那個點,將所有的力匯聚至那個點上,然后……”
“咔擦!”
五師兄雙手從中分開,大眼睛一彎:“柴就劈開啦!”
落閑不動聲色捏了下手中發(fā)涼的銹劍,抬起鐵劍的時候,腳尖輕動,身子繃直,一息后再次劈了下去。
可惜,還是不到一指甲的深度。
不遠處的五師兄看得直搖頭,嘟囔道:“太笨啦,太笨啦。”
見落閑又一次立好圓木,再次劈起來。五師兄收回目光,撐著腦袋,看著沒有斗篷遮蓋下的容玖玉。
亮晶晶的眸子閃著光,撐著頭的手指忍不住動了下,似乎很猶豫般。手指伸直后又彎了回去,彎了之后又情不自禁伸直。
最后他確實按捺不住,一只手放了下來,小心翼翼往容玖玉斗篷下干癟的手靠去。
大眼睛眨也不眨仔細盯著容玖玉半張腐爛的臉,終于,指尖觸碰到了。
食指往后縮了一下。
停在半空中,繼而又前往伸,這次很是大膽地停在上面。
天色漸明,東邊晨曦已起,朝霞絢麗奪目。
睡懶覺的人起了,打著哈欠的師父,以及睡眼惺忪的幾位師兄,來到院子。
落閑鬢間發(fā)絲早已被細汗打濕,因為修士皮肉細嫩,掌心、手指已經(jīng)磨出好些血泡,動一下便疼得厲害,不過她并未停下來。
幾人瞅了瞅地上一雙手指都能數(shù)得出來的柴木,老頭笑道:“小落啊,你這還得多需練練啊。”
落閑神色未變,拔出劈在圓木里的鐵劍,“好。”
老者一笑,旋即嚴肅看向梧桐樹下,已經(jīng)睡著了的五師兄:“小五。”
“知道啦。”
靠著輪椅邊睡著的五師兄伸了伸懶腰,揉著眼睛,走向廚房,一邊走一邊嘀咕:“一群懶鬼。”
大抵因為沒有靈氣的緣故,前些日子方服用的辟谷丹跟著失去了效用。僅才劈了一個多時辰的柴,落閑便感覺腹中空空如也,這種饑餓的感覺已經(jīng)好幾年沒體會過了。
因嘗試著按五師兄所說的去做,所以如今不僅手掌、手腕、手臂,全身上下都酸軟得厲害。
落閑自知自己并非天賦異稟之人,悟性也不如何,五師兄說的話盤旋在腦子里,但依舊找不準法子。
晶瑩汗水順臉頰而下,每次抬起鐵劍時,她就能看見對面的十一師兄。
若是十一師兄瞧見自己當年在山洞遇見的那個即將被餓死的小弟子,如今依舊這般無用,甚至連個柴都劈不好,不知又該說什么了。
隨即落閑雙眼一彎,他這人看似嘴毒,實則壓根說不出什么中傷人的話。
大抵知道了,頂多說一句:怎還是這般無用?
飯桌上,七人圍桌而坐,暖黃朝陽透過窗子照進屋內(nèi),落在少得可憐的幾碟菜盤子上。不知是不是光的原因,落閑竟覺得眼前這些簡陋的菜,一時間無比誘人。
老頭敲了下桌沿,在所有人看過來時,老頭難得拿出一派之長的氣勢來,挖出自己作為師父的一點良知。
他道:“小落乃你們師妹,今日方入門,劈了一上午的柴,又餓又累的,都讓著點。”
各位師兄:“好。”
老者點頭:“這才是我們無名派的作風……”
話音方落,老頭眼疾手快就要端盤子。
有人先他一步搶走,正是二師兄:“死老頭,你那點臭德行誰不清楚?”
落閑竹筷還停在半空中,飯桌上已經(jīng)風卷殘云一掃而空,連個盤子都沒有。
吃飽喝足,打著嗝,揉著肚子的五師兄難得好心道:“老頭子說了,飯場如戰(zhàn)場,一到桌邊,所有人都是你敵人!”
“這群不要臉的臭東西,什么不能做?”
“當初為了搶飯吃,大師兄故意咳嗽,把唾沫星子弄上面。”
落閑:……
“二師兄為了引開我們注意力當場給我們繡了副春宮圖。”
落閑:……
“三師兄故意脫衣服,嘿,不過他那招對我們不管用,沒一個搭理他的。”
落閑:……
“四師兄腦子笨,搶不過,又是哭又是嚎的,捂著耳朵都能聽到,煩死了。”
落閑:……
“那個臭老頭子啊,他更沒用,就會忽悠人。他的屁話,你千萬別信。”
落閑看著癱在椅子上的五師兄:“你呢?”
五師兄嘿嘿一笑,得意地拍拍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小聲道:“我雖然搶不過,但我是做飯的。”
明白了。
所以就是提前偷吃。
聽了五師兄的話,落閑抹了把臉,肚子餓的不冤。
重新回到后院,落閑再次劈起柴。
吃飽沒事干的幾人,優(yōu)哉游哉逛到后院,一群人擠在梧桐樹下,圍著輪椅上的容玖玉打轉(zhuǎn)。
二師兄盯著人,認真道:“骨頭雖爛了,不過瞧這身清秀勻亭的絕美骨相,相貌定是頂好的。我看,老三連一半都及不上。”
落閑聽見有人夸自己的十一師兄,心中高興,跟著道:“自然。”
素來自詡最好看的三師兄,俊眸冷冷瞥了眼落閑,哼了聲,倒也不反駁。
這一天,三頓飯,落閑一盤菜都沒有搶到。
嚼了兩顆下等辟谷丹,根本感受不到體內(nèi)靈氣的存在,也沒有任何飽腹感。
從天未明開始劈柴,劈到星河漫天。雖然劈柴速度依舊慢,但好在劈完了。
在最后一截圓木劈裂的時候,落閑腳步踉蹌了下,鐵劍杵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拿起劍。
掌心磨出的血泡全破,整個手掌鮮血淋漓,虎口震裂。落閑取出巾帕簡單纏了一下,擦干劍柄上的血,隨后遞還給五師兄。
約莫確實無聊,整整一天,幾個人興趣還沒消下去,而且和五師兄一樣搬來了凳子圍著容玖玉。
五師兄收過鐵劍,指了指廚房,道:“老頭子說,好歹你是新徒弟,他特意為你準備了入門禮,讓你劈完柴就過去。”
“好的。”
雖然落閑對這什么入門禮不抱任何期待,但一進廚房,撲面而來的濃重腥爛腐臭味,直接讓她胃里翻騰攪動。落閑強行忍住,這才沒有干嘔。
用布裹住鼻子的老頭,正用木棍在鍋里攪和,見落閑來了,趕緊招手:“乖徒弟,來來來來,這是為師特意為你準備的藥浴,你瞧瞧喜不喜歡?”
落閑屏住呼吸,來到鍋邊,看著里面濃綠發(fā)黑粘稠的玩意咕嚕咕嚕往外冒泡,認真看,還能看見里面斷節(jié)的蜈蚣、蜘蛛的長腿、蝎子的殼……
饒是進了蛇窟也能面不改色的落閑,眉梢微不可聞蹙緊。
老頭子一本正經(jīng)道:“這可是我費了好長功夫,里面的蜈蚣,蝎子,蜘蛛什么的,可是我親自讓他們?nèi)プサ摹0。@里面還有血草,黑籠藤,還有浸泡了蛇血的泥土,還有還有。”
聽著老頭每說出一樣東西,落閑眼尾不禁跟著一跳。
“每一樣都是好東西啊。”
“來,為師的一番苦心,你可莫要辜負了。”老頭迫不及待把棍子遞給落閑,“已經(jīng)可以了,你快拿去沐浴。”
說完,老頭沖出廚房,隔了老遠,落閑還能聽見老頭如釋重負的聲音:“太臭了,臭死老夫了!”
落閑:……
她蹙緊眉看著一鍋不知道什么玩意的東西,良久,嘆了口氣。
房中安安靜靜,浴桶里盛滿了粘稠的東西,解下纏住掌心的紗布。劈了一日的柴,手腕已經(jīng)腫起,兩條手臂從酸軟到麻木,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氣
跨進浴桶。
一剎那,酥麻刺痛傳遍全身,尤其手腕和手掌,觸碰到這粘稠汁水后簡直撕心裂肺的疼。
難以忍受的臭味和著痛楚雙雙襲來,加上疲勞了一天,落閑腦袋發(fā)暈,靠著浴桶邊竟是昏睡了過去。
睡了多久,落閑也不清楚。
直到再次被臭味臭醒,浴桶中水已經(jīng)涼了,隔了一段時間,這東西不僅臭味沒變淡,反而越發(fā)得刺鼻。
看著全身因沾了粘稠湯液而黑乎乎的,落閑起身,重新打水再次清洗。
洗了足足三次,身上臭味這才消失。落閑推開窗,讓空氣吹進來帶走臭味,不然等會兒帶十一師兄回來歇息的時候,該熏著十一師兄了。
擦干水,披上衣服,手掌上裹好紗布。
落閑來到后院,月光皎皎,梧桐樹下,樹影斑駁,六人依舊圍著容玖玉。落閑看不清他們臉色,卻敏銳察覺到氣氛頗為嚴肅。
老頭捻著胡須上下打量了番落閑,道:“收拾好了?”
落閑:“嗯,已經(jīng)好了。”
“過來吧,既然你已是無名派的弟子,那隨你一同入門的也應(yīng)乃本門之人。”
與平常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語氣不同。
老頭一雙精明眸子讓投下樹影遮住,看不清里面神色:“講講吧,這究竟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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