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番外七
放眼大清, 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固倫徽和公主是皇上與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
何況太后娘娘亦把公主當做眼珠子似的疼愛,更別提公主那一溜串的哥哥了。
各家勛貴以及朝中重臣仍舊記憶猶新,小公主誕生之時, 正是太子殿下贈的二十萬兩銀票掀起了一波一波的送銀潮, 囊括了洗三, 滿月, 周歲,以及每年生辰。
六公主的小金庫里資金幾何, 他們倒吸一口涼氣,連算都不敢計算。
這可不叫金娃娃, 這叫金山啊。
在康熙不知道的時候, 有人心思活絡了起來,滿臉慈愛地注視著自家襁褓中的男娃娃,暗暗想著娶回六公主的可能性。
可終究只是想想罷了, 畢竟撫蒙還是留京,皇上還沒給個準話。再說了, 要是留京,勛貴高門還不爭相競搶,到時也輪不到他啊。
可他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早在六公主會說話時,皇帝以及小公主的諸位哥哥, 就未雨綢繆地開始防狼——
烏林珠從小是聽著負心漢的事跡長大的。
“男人的甜言蜜語不可信, 油嘴滑舌定是有所圖謀。”九阿哥苦口婆心地講著故事, “就像這里頭的探花郎,明明出身世家大族,偏偏覬覦公主的萬貫身家, 謀劃了這樣一個驚天騙局……”
“萬不要降低了眼界,被臭小子所迷惑。家財萬貫又如何,會買點心又如何?一點小恩小惠如何收買孤的妹妹?”太子語重心長完畢,轉而掏出木匣,自責道,“二哥上月沒有給你零花,這月補上,里頭的銀子少了些,只有一萬兩。”
“表象最能唬人,咱們?yōu)趿种榭梢亮裂劬Α!笔⒏缣咸喜唤^,接著用手指了指自己,“像十哥這般能疼人,會疼人的,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一個,日后更是尋不著嘍。”
“……”烏林珠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十阿哥訕訕一笑,“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若是遇上負心人,十一哥這兒有秘密武器。”胤禌抽出腰間錦囊,小聲道,“這是皇額娘配給我的,只需一灑,人的眼睛就會失明,專為對付圖謀不軌的登徒子,沒有人能夠近你的身。”
烏林珠尚且懵懂,卻是一日日地長大,五官越發(fā)明晰起來。瞧見寶貝閨女越長越是好看,危機感越來越濃的康熙趁著空閑,琢磨出了與《圣訓》相對應的《守則》,抱著烏林珠念給她聽。
“這些條目,全是烏林珠的未來駙馬應當遵守的。”康熙沉聲念著,“……如若一見便夸贊公主美貌,此人萬不可信。”
烏林珠靠在他的懷中,奶音軟乎乎的:“皇阿瑪,可你昨天一見皇額娘,就夸皇額娘美。”
“……”康熙輕咳一聲,“此等守則,不限父兄。”
烏林珠喔了一聲,乖巧地點點頭。
在云琇不知道的時候,他們你一日我一日的輪流說教,在烏林珠幼小的心靈種下了一顆種子——
這世上千千萬萬的男子,全是花言巧語空有其名之輩,除了父兄,好像都是不靠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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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固倫徽和公主十五了。
到了十五,也就不再避諱婚姻大事,康熙擋不住滿朝文武眼巴巴的神色,只好云淡風輕地提了一提,小公主不必遠嫁蒙古,額駙應在京中挑選。
此話一出,京城炸了鍋。
今年不是選秀之年,可成衣鋪子忽然風靡起了各式各樣的男裝,珍寶閣的飾品哄搶一空,往日的貴女聚會竟是成了貴男聚會,攀比之狀蔚然成風。
公府的,侯府的,尚書府的將軍府的,只要有適齡的子弟,只要長相能力過得去,全都被長輩拉出來遛了一遭。
遇上同僚,還要假惺惺地夸贊一句:“令郎才思敏捷,犬子遠遠不如。”
“哪里,哪里。”同僚假惺惺地夸了回來,“犬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哪有令郎武藝超絕,慚愧,慚愧。”
說罷昂首遠去,齊齊在心底冷哼一聲,就憑你這樣的,還想尚公主?
隨著九阿哥,不,九貝勒的生意攤子越做越大,一夜之間,幕后東家是固倫徽和公主的小道消息如風一般傳遍京城。
第二日,九貝勒府堆滿了數(shù)不清的拜帖,唬了九福晉一跳:“這是做何?你不會欠他們銀子了吧?”
九爺輕嗤一聲,恨鐵不成鋼:“你的眼里除了銀子,還裝得下什么?”
“東家,我這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罷了。”九福晉一笑,輕輕柔柔地道,嚇得九爺一個激靈,火燒火燎地跑走了,生怕這婆娘再給他踩上一腳。
笑瞇瞇地接過拜帖,胤禟還在感慨,喲,都是青年才俊。笑瞇瞇地接見來人,等問明來意之后,他的臉徹底沉了下來。
一個兩個都要投錢參股,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全是沖著他妹妹去的。
心頭怒火灼燒,他皮笑肉不笑地道:“送客!”
思來想去咽不下這口氣,九爺拾掇了一番,進宮去給皇額娘請安。云琇瞧出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笑道:“你妹妹正在小花園里,去吧。”
九爺急匆匆地去了小花園,一眼望見已然長成大姑娘的烏林珠,心酸隨著驕傲席卷而來。那些個臭小子只聞名聲,要是見了真人,眼珠子還不得脫眶?
烏林珠的鵝蛋臉小小巧巧,眉眼瀲滟如畫,唇不點而朱,面龐竟比花還要嬌上幾分。她與額娘像了四成,卻是截然不同的內斂之美,細細瞧著,只覺心都靜了下來。
見了胤禟,她福了福身:“九哥。”
九爺欣慰地應了一聲,轉眼同她念叨起來,嫌棄之意溢于言表:“……都是些歪瓜裂棗,拿出的頂多五萬兩,摳摳搜搜的,還好意思參股。想想咱們?yōu)趿种椋活D要吃多少膳食?五萬兩,養(yǎng)得起幾個你?”
“……”烏林珠的笑容依舊,看著越發(fā)甜美了起來,“九哥,上回皇阿瑪問我虧沒虧本,可還需要換人經(jīng)營,妹妹尚未回答呢。”
胤禟頓時像只掐住脖子的雞,不說話了。
小花園安靜下來,烏林珠迅速在心里完成了等價轉換。與銀子扯上關系=覬覦公主的銀兩=其心不純假情假意,不行,絕對不行。
“他們若再來找,一口回絕了吧。”烏林珠說,“我不喜歡駙馬沾染銅臭味。”
胤禟剛剛松下的氣又提了一提,顫著嘴唇只覺萬箭穿心,下一瞬,小公主坐在了石凳上,托腮笑瞇瞇地道:“父兄除外。”
……
固倫徽和公主少說也要十八出嫁,九貝勒以此為借口,一一回絕了眾位青年才俊,再有遞拜帖上門的,全吃了閉門羹。
公主長居深宮,等閑見不著一面,久而久之,他們顏色靚麗的長衫落了灰,貴男聚會就此宣告終結,卻始終等不到皇上的一句準話。
眼見公主十六了,金娃娃到底花落誰家?
太后不急,康熙不急,大臣們卻急了。
有人終于按捺不住,單獨面君之時旁敲側擊地試探了一句。可就是這委婉的一句,戳到了皇帝那根敏感的愛女之弦,霎時被罵得狗血噴頭,那般慘狀,時人見之落淚。
“烏林珠有朕養(yǎng)著,不過二十不嫁,哪用得著你來操心?!”
萬歲爺?shù)呐R一出,大臣們識趣地偃旗息鼓了。
云琇也覺十六嫁人太早了些,便沒有出言反駁。
她以為那句“二十不嫁”是氣話,誰知皇上再認真不過。又過了兩年,烏林珠十八了,太子身上的擔子愈發(fā)重了起來,康熙漸漸起了傳位的念頭,駙馬卻還沒個影。
議親過后,起碼半年才能嫁人,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云琇揉了揉太陽穴,似笑非笑:“長兄如父,皇上是等著胤礽給她操辦婚儀?”
康熙啞口無言,云琇一錘定音:“拖不得了。”
皇后娘娘召來徽和公主,開門見山地問她:“你喜歡什么樣的駙馬?”
問話的時候,烏林珠被包圍了。
上首坐著滿臉緊張的康熙,左手邊坐著滿臉緊張的太子以及皇阿哥,右手邊坐著滿臉緊張的太子妃以及眾位福晉。
一副三堂會審的架勢。
“……”烏林珠冷靜道,“我喜歡好看的。”
云琇回想片刻,道:“本宮記得今科探花郎長得一表人才,當下入職翰林,滿朝文武屬他長得最俊。”
不等評審團出言反對,烏林珠飛快地搖了搖頭。
探花郎=負心漢=覬覦她銀子,不可,絕對不可。
云琇又試探著提出了幾個人選,其中不乏建功立業(yè)的勛貴子弟,烏林珠一一搖頭。他們當年尋求入股不成,寫的詩文油膩萬分,那些對她隱晦的稱贊,其中暗含的綿綿情誼,聽著就不靠譜。
甜言蜜語=有所圖謀=覬覦她銀子,不行,絕對不行。
云琇終于明白當年胤禛娶親,成妃為何發(fā)愁了。
好懸忍住嘆息,她冷冷道:“皇上,您說怎么辦吧。”
康熙自是聽出了云琇發(fā)怒的前兆,重重地咳了一聲,飛快地提出了解決辦法:“宮宴,招親。”
……
此番宮宴與選秀也沒什么差別,只不過選的是固倫徽和公主的駙馬而已。
圣旨一下,整個京城都沸騰了。報名者如同過江之鯽,經(jīng)過層層篩選,最后只剩一百個入宮名額,都是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
宮宴如期而行,內殿外殿以一道屏風相隔。烏林珠立于屏風之后,靜靜地望了許久,又朝角落里看了許多眼。
那兒坐著一個年青人,長得很俊,看著卻冷冰冰的,眉宇間帶著煞氣,從頭至尾沒說一句話,仿佛游離于眾人之外。
“他是誰?”
內侍細細一看,趕忙道:“那是鑲黃旗富察氏的長房嫡孫,武威將軍榮復。”
烏林珠:“富察家?馬齊那一支?”
“正是。”
烏林珠若有所思。
富察家?guī)状毁F,不缺銀子。
宴席漸漸行至尾聲,殿外忽然傳來通報:“固倫徽和公主到——”
霎時間鴉雀無聲。
投在烏林珠身上那激動、敬慕的眼神不一而足,直至宮人笑道:“公主非是專橫之人,眾位爺暢所欲言即可。”
處處都是嘈雜的贊美之音,唯有角落里的榮復巋然不動,如雕塑般,只耳廓漫上淺淺的紅。
烏林珠越看越是滿意,當即拍板定下,過后尋上了康熙:“皇阿瑪,女兒看上了富察榮復。”
康熙一口氣差些沒喘上來:“誰?”
富察家那小子,雖說武藝超群,為人端肅,可他木疙瘩似的,半點漂亮話都不會講,如何疼他的寶貝閨女?
“烏林珠,聽皇阿瑪一句勸……”
“眼神清正,不缺銀子,不會甜言蜜語,從未夸贊過我的美貌,多好的駙馬人選。”烏林珠憧憬地道,“皇阿瑪,就是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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