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天香最新章節(jié)
于、宋二人這一糾結(jié),就糾結(jié)了整整三天。
在這三天里,林羯黃景等人終于徹底屈服,不再企圖和徐澈,確切地說是和顧香生討價還價,認(rèn)命地將四成藥材貢獻出來,而那些糧商因為當(dāng)時便拂袖而去,事后卻發(fā)現(xiàn)自家運載糧食意欲偷偷前往懷州的馬車被中途攔截扣押下來,他們不得不又回來向徐澈低頭,徐澈晾了他們兩天才放他們進去,最后以糧商們含淚半賣半送掏出一半糧食給州府而告終。
說是半賣半送,其實就是用州府一成的錢買一半的糧食,其實也就相當(dāng)于糧商們白送。
糧食可比藥材貴多了,雖然自己倒霉,可看著別人倒霉,心里總算也有些安慰,林羯黃景等人便是如此。
沈家被抄了個精光,糧商們也大出一次血,相較而言,林羯他們起碼保住了家業(yè),不幸中的大幸,可喜可賀。
州府雖然先前開倉放糧,但有了這些糧食,堅持到明年春天應(yīng)該是不成問題的,畢竟府城災(zāi)情并不嚴(yán)重,最嚴(yán)重的那兩個縣,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得到妥善安置,隨著時間的過去,邵州城會慢慢恢復(fù)元氣,如果不出意外,明年春天開耕播種之后,到了夏秋季節(jié),收成就不成問題了。
這其中出力最多的,自然不是林羯黃景等人,而是周枕玉,自從藥材到齊之后,她就跟著四處奔波,甚至還親自押送藥材到丹、嵩二縣,顧香生也曾勸過她不必太辛苦,這些事情自有周家藥鋪的伙計去辦妥,但周枕玉說,自打她接管周家以來,周家就每況愈下,分號關(guān)了一間又一間,從前父母在世時,她也是倚靠蔭蔽的女子,如今周家交到她手里,她自然有責(zé)任將其經(jīng)營得更好。
若非迫切想要重振周家,當(dāng)初她大可不必幫著徐澈顧香生和沈南呂作對,如今沈南呂一死,壓在頭頂上的巨石一去,最高興的人也許不是徐澈或顧香生,反而是周枕玉了,在最艱難的時候,她也沒有想過屈服于沈南呂,為虎作倀,尚且能夠苦苦堅守良心底線,這是顧香生最敬佩和欣賞的地方。
事后冼御史也離開邵州,啟程回京了,他帶走的不僅有沈南呂的尸體,還有沈家一半的家財,用了整整八大車才拉走,可見沈南呂家底之厚。
在顧香生的建議下,徐澈開始對州府內(nèi)部進行大清洗。
他剛來邵州的時候,僅僅是一個空殼子刺史,沒有人服氣。
好一點的,像于蒙宋暝等人,采取兩不摻和的策略,沒有給徐澈拖后腿,就已經(jīng)算是幫大忙了。
差一點的,直接就跟沈南呂那幫人勾結(jié)到一起去,反過頭來對付徐澈,甚至在刺史府中安插耳目,以便竊聽機密。
這其中以邵州長史張思最為典型。
長史為刺史佐官,刺史不在時,長史可暫時代任刺史一職。當(dāng)初前任刺史將邵州弄得一團糟,最后亂民起事時,是張思出面將這股小規(guī)模的叛亂鎮(zhèn)壓下來,說起來,他還是有功之臣。
但有功歸有功,張思本來就不是個愿意屈居人下的,奈何南平的州刺史向來都有宗室子弟擔(dān)任,張思再努力也沒有他的份,所以他果斷站到了沈南呂一邊,借由沈南呂,以及自己在邵州經(jīng)營多年的勢力,直接把徐澈給架空了。
然而張思萬萬沒想到,徐澈會如此快速地突破局面,沈南呂倒了,那些商人倒霉,又沒有人能在錢財上鉗制徐澈,他自己掏錢將州縣官員的俸祿差額補上,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那些官員很快就倒向徐澈,就算不支持徐澈的,起碼也會想著拖后腿,如此一來,張思能發(fā)揮的余地就大大減少。
他本來以為,像徐澈這種毫無理政經(jīng)驗,只會吟風(fēng)弄月的宗室子弟,到頭來還是得求助到他頭上。
誰知徐澈直接就繞過他,對掌管財政農(nóng)田刑法戶糧等職責(zé)的諸曹參軍下手,分化拉攏,將那七個人玩得團團轉(zhuǎn),加上有了鹽洞盈利的那筆錢,徐澈根本就不需要通過州府來劃撥財政,也就不會受制于人。
如此折騰一大圈,張思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被架空了!
雖說長史原本就沒有實際職務(wù),但經(jīng)過前任刺史那種飯桶,又有沈南呂撐腰,張思早就成為有實無名的刺史,跟沈南呂一道掌控著邵州的局勢,結(jié)果人家忽然來了一道釜底抽薪,沈南呂掛掉了,靠山?jīng)]了,風(fēng)云一夕突變,局勢逆轉(zhuǎn),張長史徹徹底底成了一文不名的長史。
于蒙和宋暝回過神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之間,邵州的天已經(jīng)變了,徐澈如今要擺平對付的,就只剩下他們了!
假若自己不遵從的話會怎樣?
于蒙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徐澈殺了沈南呂,沈太后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但他也很清楚,朝廷如今沒有實力發(fā)動對徐澈的討伐,充其量只能罷免他的職位,如果徐澈死賴著不回京,朝廷還能拿他怎么樣?難道把他在京城的老婆殺了嗎?
聽說徐澈與元配感情不諧,所以對方不肯跟著他來邵州吃虧,徐澈父母早逝,說不定殺了人家老婆,徐澈反而巴不得呢,轉(zhuǎn)頭又可以去娶新人了。
那自己帶著這支府兵又能去哪里呢?于蒙想,去京城是肯定不可能的,府兵非上命調(diào)動不得擅自離開屬地,再說他也厭煩了京城那些勾心斗角,寧愿在邵州這里安安生生地練兵。造反就更不可能了,單憑自己這支幾萬人的兵力就想造反,那是天大的笑話,于蒙也沒這個膽子。
維持現(xiàn)狀好像也很難,這年頭的刺史權(quán)力很大,行政軍事一把抓,只要不是個傻子,都不會愿意自己治下的軍隊不聽調(diào)令,掌握在別人手里,徐澈遲早都會向于蒙伸手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單是徐澈一個人,還不足為懼,于蒙其實不太愿意承認(rèn),他更忌憚的是顧香生,那個比自己見過的女人都漂亮,騎射又厲害得不行的女人,說話慢聲細語,卻不動神色就借刀殺人,解決了本該最難解決的沈南呂。
這份謀略,誰不忌憚?
他與宋暝商量了許久,兩人決定先去找徐澈,放低姿態(tài),誠懇道歉,看看對方反應(yīng)如何。
如果徐澈一味強勢,要收走他手中的兵權(quán),那他就假意拖延,等朝廷那邊的旨意下來,如果朝廷要對沈南呂的死追究到底,那就好辦了,他也用不著搭理徐澈的命令,如果朝廷那邊不予追究,那他和宋暝再從長計議也不遲。
定計之后,二人去刺史府拜訪徐澈,卻被告知徐澈和焦先生登高去了,今日傍晚才會回來。
于蒙與宋暝面面相覷,前者問:“哪個焦先生?我怎么沒聽說使君府上來了位先生?”
不會是他想的那位吧?
刺史府下人道:“便是焦娘子,使君尊她為先生,讓我們也要改稱呼,不能再喚焦娘子了。”
先生二字,可以用于學(xué)識品行超乎尋常之人,不唯獨稱呼男子,可古往今來,幾時見過堂堂一州刺史,稱呼一個女人為先生的?
于蒙和宋暝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可笑,然而想想顧香生那些手段,他們又笑不出來了。
“兩位若是要求見使君,還請明日再來罷。”下人見他們發(fā)呆,便提醒道。
“敢問使君去的是哪座山?”宋暝問。
“云霧山。”
云霧山是邵州當(dāng)?shù)刈钣忻囊蛔剑糠觋幱曛畷r,山上云霧繚繞,故得此名,不少文人墨客來了邵州,肯定是要去一去此山的。
被對方一提醒,于蒙宋暝才想起來,今日已經(jīng)是九月初七了,再過兩日便是重陽節(jié),重陽登高,素來是傳統(tǒng)。往年邵州附庸風(fēng)雅,總要弄些什么重陽詩會,不過沈南呂又不愛讀書,更不愛作詩,這種詩會最后只會變成吹捧大會,質(zhì)量可見一斑。
于蒙是個粗人,對詩會這些東西從來沒興趣,宋暝卻是文官出身,曾興起去湊過一回?zé)狒[,結(jié)果不過半個時辰就回來了,從此再也沒參加過。
他聞言便笑道:“使君在魏國素有文名,聽說回南平之后也有不少名篇問世,我本還以為今年他會趁機廣邀邵州文人辦重陽詩會的。”
于蒙有點不耐煩:“甭管什么詩會了,現(xiàn)在怎么辦,我們要等明天再過來嗎,萬一他明天又找借口不見我們呢?”
宋暝看了他一眼,這位老友明顯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他們現(xiàn)在要去找刺史和解,當(dāng)然要先表現(xiàn)出誠意。
“那人方才說了,使君要傍晚才回來,現(xiàn)在想必還在半山腰流連于風(fēng)景,我們追上去,說不定還來得及。”
于蒙一愣:“要上山啊?”
宋暝:“不然呢?”
于蒙帶著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他:“我是沒問題,你行么?”
宋暝氣結(jié):“我怎么就不行了,老子是缺胳膊還是少腿了?”
于蒙:“行行行,那就快走罷,你先想好見了人要說什么!”
宋暝:“憑什么要我想……”
……
就在兩人邊吵嘴邊上山的時候,那頭徐澈與顧香生二人早已登頂,正在山頂上的涼亭里燒水沏茶,坐望云霧。
云霧山本來就不算很高,他們天剛亮?xí)r就過來,眼下將近中午,行程剛剛好。
碧霄和徐厚也跟著來了,他們從旁邊寺廟里買來齋菜,一份份地端過來,擺上桌。
那寺廟的住持先前聽說刺史駕到,還親自出來打了招呼,不過兩人在寺廟里逛了一圈,上了柱香,卻都覺得還是外頭風(fēng)景好,寧愿選擇在這里用飯。
山下還很悶熱,這里卻清涼得很,山風(fēng)灌入薄衫,揚起袍袖,頗有點遺世獨立,飄然成仙之意。
云霧中送來淡淡的草木之香,遠處山巒起伏,若隱若現(xiàn),令人不由得想拋下塵世一切煩惱,在此隱居到老。
再看徐澈,果真已經(jīng)一臉陶然忘我,魂兒似乎都已經(jīng)穿過重重山云,直入那虛無縹緲的仙境了。
顧香生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徐澈回過神,摸摸鼻子:“若是能讓我在這里住上三個月,給我個刺史我也不想當(dāng)。”
“若是放在太平盛世,你這個愿望定然可以實現(xiàn)。”顧香生笑道。
現(xiàn)在嘛,自然是不可能的,亂世離人不如狗,就算是徐澈這樣錦衣玉食的宗室子弟,哪天南平亂起來,他同樣難以置身事外。
徐澈自己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嘆了口氣,“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天下太平,只愿我在有生之年,還能看見這一幅光景!”
顧香生想了想:“齊君如何,我沒見過,也不好評價。先說南平,國小力微是其一;主少國疑、外戚秉政是其二;各州府如今離心離德,是其三,長此以往,難免要重蹈唐末藩鎮(zhèn)割據(jù)的覆轍。單是這三樣,壓得南平不堪重負(fù),數(shù)十年內(nèi)難有改觀,即便將來有朝一日會有明主統(tǒng)一天下,只怕南平機會也很小。”
徐澈來了點興趣,也參與討論:“吳越已滅,大理雖然不小,卻偏安一隅,沒有逐鹿中原的野心,如此說來,有資格問鼎天下的,便剩齊、魏兩國了。”
顧香生點點頭:“齊國北有回鶻為患,魏國內(nèi)憂未平,大家都是五十步笑百步,一時半會還沒法看出贏家,不過不管誰贏,南平依傍著大國,自身卻太弱小,這是很危險的苗頭。兩虎相爭,說不定哪天其中一只老虎轉(zhuǎn)頭看見旁邊還有南平這么一塊肥肉,掉轉(zhuǎn)頭打起南平的主意,那就不妙了。”
徐澈嘆道:“不錯,吳越大南平三倍,尚且被滅,何況是南平這種撮爾小國了!”
顧香生夾起一塊米糕送入口中,這寺廟的齋菜做得很是不錯,災(zāi)荒之年,寺廟里的米也不多,這米糕還是因為徐澈他們到來,寺里才現(xiàn)做的,里頭夾雜了桂花和芝麻,不黏不膩,淡淡的甜味在口中流淌,讓人吃出平淡幸福的感覺。
“其實現(xiàn)在說這些還言之過早,局勢千變?nèi)f化,魏齊之爭,勝負(fù)難定,他們未必會有精力注意到我們,就算注意到了,邵州毗鄰魏國,反而是南平境內(nèi)離齊國最遠的,到時候要打肯定不會先打我們,若實在無法,大不了你收拾收拾包袱,隨我一道去逃難了便是!”
這純粹就是玩笑話了,徐澈苦笑搖頭。
“阿隱,有件事想與你商量。”
顧香生停下手頭的動作,嘴巴里被米糕填滿了,這使得她必須鼓起兩頰望住徐澈,看起來更像只松鼠。
徐澈忍笑扭過頭,虛咳一聲,方才又轉(zhuǎn)回來:“我想給你一個名分,你看如何?”
顧香生剛咽下米糕,喝了口桂花茶,聽見這話,手上的動作便是一停。
一看她的表情,徐澈就知道她是誤會了,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如今我雖然交代了府中上下,對你以先生相稱,免得有些不長眼的沖撞了你,但外頭許多人尚不知道這次扳倒沈南呂,你從中居功至偉,單是當(dāng)刺史幕僚,我覺得還是屈就了你。張思雖為長史,但他目中無人,不將我放在眼里,我翻閱了他過去幾年的履歷,此人除了與沈南呂互相勾搭,狼狽為奸之外,別無建樹,我遲早也要將他罷職。屆時長史一職出缺,我便上書朝廷,由你充任,如何?”
對方如此盡心盡力為自己打算,顧香生如何不感動,但感動之余,她依舊理智地拒絕了。
“這樣不妥。”
“為何?”
“一來,女人為官,少之又少,未免驚世駭俗。二來,我也不想引人注意,雖說用了化名,可魏臨若想查,不一定查不到。”顧香生笑了笑,“春陽,我留在這里,非為名非為利,只是想幫你,僅此而已。”
徐澈柔聲道:“我知道,正因為知道,所以才不想委屈你。論能力,你不遜于那些長史司馬,于我更助益良多,然而他們僅僅因為是男子,便能為官,你卻因為是女子,而必須退隱幕后,這對你不公。”
顧香生撲哧一笑,沒想到徐澈一個古人,居然還有男女平等的思想萌芽,即便這由頭是為自己抱不平,也彌足可貴了。
“的確,這世間對女人的種種禁錮限制,不過是男人擔(dān)心女人會超越自己,方才設(shè)下的規(guī)范。不過你身為男子,卻能說出這樣的話,我該代全天下的女子向徐使君道謝才是!”
顧香生先是起身行禮,自己倒忍不住抱著肚子笑了半天,方才在徐澈略顯尷尬的神色中停住笑聲,回歸正題:“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以后再說罷,其實現(xiàn)在也挺好的。我更想知道,你對邵州刺史這個位置,究竟是什么樣一個想法?”
徐澈:“你指的是什么?”
顧香生:“你在邵州還有三年,這三年內(nèi),天下局勢很可能會有變化,旁的不說,如南平現(xiàn)在,主弱臣強,州縣不聽指揮,難保會有一兩個出頭自立,屆時若朝廷征召各州討伐叛逆,你要如何做?”
徐澈一愣,繼而緩緩皺起眉頭。
這些事情,他的確從來沒有考慮過。
“愿聞其詳。”
顧香生:“之前我說收拾包袱逃跑,那肯定是說笑的,你既為刺史,轄下一州百姓,都仰賴于你,戰(zhàn)亂若起,總不能將他們丟給亂兵。求人不如求己,最好的法子,還是自己強大起來,否則柿子挑軟的捏,誰都可以來欺負(fù)一下,即便咱們沒有逐鹿天下的雄心,也得讓人不可小覷才行。”
她頓了頓:“逐鹿天下的話我就不說了,你不是那樣的人,別人追逐名利是樂事,但于你卻是苦差。但即便不為了爭霸,自強也沒有壞處,起碼將來若是得遇明主,還可以把自己賣個好價格,得個善始善終。”
徐澈若有所悟,陷入沉思。
在這之前,他覺得擺平了沈南呂,也想了法子應(yīng)付朝廷那邊可能會有的刁難,自己應(yīng)該可以就此安生,只要愛惜百姓,公正廉明,就能當(dāng)好一任父母官,在邵州太太平平地度過這幾年,那些強國爭霸,問鼎中原的軼事,他的興趣并不大。
然而顧香生的話為他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依你看,我該如何做起?”他虛心求教。
徐澈最大的好處,是聽得進人言,無論說話的人是男是女,只要有道理,他就樂意聽從,他固然沒有野心,卻有起碼的良心和責(zé)任心,知道自己要為治下百姓負(fù)責(zé),所以愿意仔細去思考顧香生說的這些。
顧香生笑道:“說曹操,曹操便到。有兵才有權(quán),有權(quán)才能細論其它。你看,這不就有人送上門來了?”
徐澈循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頓時也笑了。
從他們所站的這個角度,正好瞧見林木掩映中,在蜿蜒的山道上,有兩人正一步一步地爬上山。
不是于蒙宋暝又是誰?
……
等于蒙和宋暝二人氣喘吁吁終于爬上山頂,便瞧見徐澈二人正坐在涼亭里,好整以暇地沖著自己笑。
他娘的,老子累得像條狗,你們倒是好生閑情逸致!
于蒙在心里暗罵,依舊得老老實實過去行禮:“使君安好。”
他有意無意,沒去看旁邊的顧香生。
宋暝:“使君安好,焦先生安好。”
于蒙:“……”
就你會拆我的臺!他氣得要命,只得道:“焦先生安好。”
看他不情不愿的樣子,顧香生笑得肚子都快疼了,還得裝出面無表情的嚴(yán)肅來。
徐澈也覺得好笑,他功力沒顧香生那么好,便只得借著袖子的掩飾輕咳幾聲,方問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兩位也是趁著重陽佳節(jié)來臨,上山來登高望遠的?”
宋暝還想說什么,于蒙心想這次再不能讓你搶先了,便直接道:“我們是來負(fù)荊請罪的!”
一聽這話,宋暝簡直想掐死他,自己倒還想繞一下彎子,探聽探聽對方的態(tài)度和底細呢,這蠢貨倒好,直接一上來就交底了!
宋暝的臉色忽青忽白,跟打翻了染料似的十分精彩,于蒙站在前面背對著他沒有瞧見,顧香生和徐澈卻看得一清二楚。
他們再也忍不住,笑得肩膀都發(fā)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