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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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香生曾經(jīng)對夏侯渝說:你對我,其實(shí)是近似于姐弟一般的感情,因?yàn)槟阍谧罾щy的時候遇見我,我拉了你一把,其實(shí)也并沒有幫太多的忙,可你總覺得是我?guī)椭忝撾x困境,所以才會傾心于我的,對嗎?
夏侯渝認(rèn)真地想了想,搖搖頭:不是。你看我,小時候就沒了娘,有爹和沒爹也差不多,雖說掛了個皇子的身份,聽著無比光彩,可你也知道我在魏國過的是什么日子,隨隨便便一個小官,都能瞧不起我。可正因?yàn)槲医?jīng)歷過這么多的坎坷,才知道一個人愿意毫無所求對自己好,是多么可貴的事情。小時候是傾慕你,長大了,這份傾慕就變成愛慕,因?yàn)槟銓ξ液茫晕乙蚕雽δ愫茫瑹o論怎樣,都希望你平平安安,喜樂無憂。
此時此刻,一墻之隔,聽見顧香生在里面生孩子的動靜,聽見她低低的呻、吟和悶哼,夏侯渝又想起了兩人曾有過的那一番對話,心里不住對著上天,對著齊國的列祖列宗,對著先帝祈禱,希望她能平平安安。
身為一個即將登基的帝王,即使在這種時候,依舊有絡(luò)繹不絕的人和事前來找他。
于晏在給夏侯渝匯報事情的時候,他嘴上雖然應(yīng)是,表情也很鎮(zhèn)定,但給人的感覺就是左耳進(jìn)右耳出,明顯心不在焉。
“陛下?陛下?”于晏有些無奈,不得不三番四次把他的心神從里邊給拉回來。
夏侯渝唔了一聲,居然還神奇記得于晏方才說的內(nèi)容,還有條不紊復(fù)述了一遍,末了道:“于卿的提議很好,就照你的意思辦罷。”
既然皇帝聽見了,于晏也不好再追問下去,又見他整個人完全繃著,忍不住安慰了句:“陛下不用太擔(dān)心,王妃平素身體康健,這一胎想必也不會艱難的……”
這話才剛說完,里頭便傳來一聲拔高了調(diào)子的尖叫,像是顧香生在苦苦忍耐之后實(shí)在沒法忍受,才不得不發(fā)出的發(fā)泄。
夏侯渝一刻也待不下去,沒等旁人出聲阻止,他抬步就沖了進(jìn)去。
產(chǎn)房內(nèi)密不透風(fēng),所有人正全神貫注集中在顧香生身上,冷不防夏侯渝進(jìn)來,她們一回頭,登時嚇得面無血色。
自古以來,男尊女卑涇渭分明,相傳女子產(chǎn)房污穢,會給男人帶來厄運(yùn),即便再深愛妻子,也沒哪個男人愿意不顧忌諱陪在妻子身邊。
當(dāng)然,丈夫又非大夫,就算陪在身邊也幫不上一點(diǎn)忙。
可夏侯渝不僅是男人,還是皇帝,皇帝可以擁有三宮六院,只要他喜歡,多的是女人心甘情愿前仆后繼為他生孩子,雖然夏侯渝現(xiàn)在還沒有,可并不代表以后沒有。
這樣一個身份的男人,本不應(yīng)該因?yàn)槠拮由⒆泳腿绱司o張,臉色大變,乃至方寸大亂。
所有人都呆呆看著夏侯渝沖到顧香生身邊,握住她汗?jié)窕伒氖郑骸澳氵€好嗎,要是太難受,咱們就不生了!”
旁邊醫(yī)婆聽得哭笑不得,都這種時候了哪里還能不生,難不成把孩子塞回肚子里去啊?
她不得不壯起膽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提醒夏侯渝:“陛下,您,這產(chǎn)房,您是不該進(jìn)的……”
夏侯渝不耐煩:“朕就在邊上看著,不礙你們事,你們做你們的便是了!”
皇帝不肯離開,醫(yī)婆也提不起膽子再勸,只得束手束腳在旁邊干活,顫著聲音道:“娘子再使點(diǎn)兒勁,很快就要出來了!”
顧香生沒想到生個孩子比她以前天天練習(xí)彎弓射箭還要累,幾乎有點(diǎn)精疲力竭:“我使不上勁了……”
醫(yī)婆急了:“您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松了這口氣,不然時辰久了,孩子悶在里頭,對大人小孩都很危險,趕緊咬咬牙,生出來就輕松了!參湯呢,快將參湯端過來!”
夏侯渝從沒想過生個孩子竟是如此艱辛困難,連顧香生這種平日里活蹦亂跳的人,差點(diǎn)都要去了半條命,不由跟著面無血色,盯著她的臉,視線幾乎不肯移開分毫,也不知在安慰顧香生,還是在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
顧香生聽得直想笑,卻忽然就有了力氣。
夏侯渝總不吝在她面前說自己遇上她是一件幸事。
可顧香生覺得,能夠遇上夏侯渝,也是自己最大的幸運(yùn)。
她握緊了夏侯渝的手,身體因?yàn)橛昧Χ⑽⒔┲蓖ζ穑弊由系那嘟疃家呀?jīng)爆出來了。
耳邊人聲鼎沸,她聽不清那些人在說些什么,但唯一清晰的,是握著自己手的,始終有力的暖意。
產(chǎn)房外頭還有不少人等著,隆慶長公主,嘉祥公主都在,后者原先是在里頭陪著顧香生的,但夏侯渝一進(jìn)去,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也覺得自己多余,便先退了出來。
“怎么這么久?”里面不時傳出動靜,又有人端著血水出來,嘉祥公主看得心驚膽戰(zhàn),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問。
“這不算久了,我生大郎那會兒,足足疼了一天一夜呢!”長公主笑道,“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guān),不過肅王妃福大命大,再說陛下也在里面,有天子之氣鎮(zhèn)著,不會有事的。”
嘉祥公主吐了吐舌頭:“陛下怎么敢進(jìn)去,這事兒若傳到前朝,怕是有言官要進(jìn)諫言了!”
隆長公主淡淡一笑:“進(jìn)了又如何,依我看,這位陛下不是會任人擺布的主兒,以后可要熱鬧了!”
她看到夏侯渝對顧香生一片深情的情狀,便已想到日后齊國說不定要出個古往今來不納嬪妃的皇帝了,如此一來,前朝免不了會有些閑言碎語,話說先帝對先皇后念念不忘,可也沒有為了她而荒廢整個后宮,齊國這風(fēng)水是怎么了,出的皇帝竟一個比一個情種不成?
思及自己的兄長,長公主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正唏噓時,里頭便傳來歡呼:“生了生了!”
兩人都騰地起身,疾步往里頭走。
于晏等外臣不宜在此久候,早就退下了。
剛走進(jìn)屋子,一股血腥氣就撲面而來,嘉祥公主也顧不上那么多,忙問:“是皇子還是公主啊?”
一名醫(yī)婆抱著襁褓笑道:“是位小公主呢!”
嘉祥公主心頭哎呀一聲,想道五兄對這個孩子的出生期待已久,這下難免要失望了。
在場眾人,其實(shí)也不乏作如此想法的,有人暗暗為顧香生可惜,有人又覺得顧香生占了帝王的愛重已是幸運(yùn),又豈能事事如愿。
誰知夏侯渝和顧香生非尋常庸人,二者臉上全無失望,顧香生更不像尋常婦人那樣滿臉歉意地對丈夫說,讓你失望了云云,反倒含笑對夏侯渝道:“完了,這下子可要多個像我這樣倔強(qiáng)性子的女孩兒讓你受累了!”
夏侯渝讓人將孩子抱到跟前來讓她看,一面溫柔地為顧香生拂去額上亂發(fā):“像你有什么不好,允文允武,不讓須眉,世人都說女不如男,朕偏不信,若是將來沒有兒子,讓女兒繼承地位又有何妨,總歸出過一位則天皇帝,不算前無古人了!”
什么?!
聽到這席話,抱著襁褓的醫(yī)婆心頭一驚,差點(diǎn)腳軟,直以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顧香生撲哧一笑:“你便胡說罷,女帝這條路多艱難,何必讓孩子受罪?”
夏侯渝:“我不舍得讓你受罪,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你累了,先睡一會兒罷,我陪著你。”
顧香生的確累得很了,也不多話,看了他和孩子一眼,便合上眼皮,沉沉睡去。
屋子里依舊人來人往,夏侯渝卻似乎完全不受影響,還接過宮婢遞來的溫帕子,親手為顧香生擦拭臉上的汗。
看著他們旁若無人的情狀,嘉祥公主忽然有些羨慕。
這世間,幸得一人,儷影成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