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溫燦星不懂徐景承的腦回路,也不再說話,向后靠到椅背上,看著窗外出神。
腦海里一會兒是那幾個中年男人剛開始狂妄又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一會兒又是晉楚還躺在病床上的樣子。
心里好像也無法因為事情的解決而一下子輕松下來。
因為窮永遠是原罪。
祁騫把溫燦星送到巷子外面,叮囑他好好看店,便又和徐景承離開了城中村。
溫燦星看著車子駛出自己的視野,打了個哈欠,轉(zhuǎn)身往里走去。
回到樓下的時候,他站在外面,看向雜貨鋪。
站在原地猶豫許久,溫燦星又打了一個哈欠。
算了,不想看店了,太困了。
溫燦星回了家,直挺挺地躺到床上,睡了過去。
夢里,他一夜暴富,成了一個億萬富翁。
于是因為窮而產(chǎn)生的煩惱,瞬間就統(tǒng)統(tǒng)沒有了。
他睡得沉,最后是被手機的震動聲給鬧醒的。
睜眼時屋子里一片漆黑,溫燦星揉著眼睛起身,睡得迷糊,只要外面天一黑,睡醒就永遠分不清現(xiàn)在是凌晨還是半夜。
手機的震動聲停了下來,但沒過幾秒,便又重新響起來。
溫燦星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他從億萬富翁的夢里醒過來,看著老舊狹小的臥室
“又曠工?”是祁騫的聲音。
“啊?”溫燦星的聲音有些啞。
他還沒睡醒,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睡覺前祁騫讓他好好看店來著。
“我太困啦。”溫燦星眨眨眼,徹底清醒了,老實道歉“所以沒去看店,對不起哥。”
“出門。”祁騫說。
溫燦星揉了揉眼睛,從床上起身,走到門口。
開了門,祁騫就站在門外。
“走吧,先去吃飯。”祁騫掛了電話。
溫燦星睡覺前實在太困,衣服也沒脫,就直接這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睡了過去,現(xiàn)在除了衣服有些皺之外,倒也不必換衣服。
“好啊。”溫燦星點點頭,彎腰穿上鞋子。
祁騫走在前面,溫燦星跟在后面。
風(fēng)迎面吹過來,溫燦星還能聞到祁騫身上淡淡的煙味。
他穿著衣服睡覺,外出也沒添衣,邊走邊縮了縮脖子,覺得有
些冷。
“想吃什么?”祁騫問他。
溫燦星看著兩邊各式各樣的吃食店,想了一會兒,“麻辣燙吧。”
他想去看看晉藝。
于是出于私心,他就帶著祁騫去了戈晟睿家的麻辣燙店。
兩人進了店,沒了一陣一陣的夜風(fēng),溫燦星就覺得沒那么冷了。
店里只有戈晟睿他爸爸一個人,說是胡娟帶著戈晟睿和晉藝,去醫(yī)院送飯了。
溫燦星點點頭,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
熱乎乎的麻辣燙已經(jīng)被端了上來,香味四溢。
他看向坐在對面的祁騫,語氣軟軟的,“哥,今天我請你。”
小孩盯著自己,大約是怕自己拒絕,祁騫點點頭,“好。”
麻煩事兒解決了一半,又養(yǎng)足了精神,溫燦星終于有心情吃飯了。
“你今天打架倒是挺厲害。”
小孩平時在他面前乖乖的,今天在所里倒是出手又狠又快。
罵人也挺有一套。
祁騫想了想,也沒想通小孩之前怎么會被上次那個小混混欺負后還不還手。
溫燦星筷子一停,抬起頭看祁騫。
祁騫看著他天然無公害似的臉,朝著他露齒一笑。
“我身手肯定還可以啊,不然早就在這破地方被打殘了。”
溫燦星在笑,祁騫卻笑不出來。
他在這里雖然住的時間還不久。
但也知道這城中村里沒那么干凈,甚至有些地方已經(jīng)處于無管制的狀態(tài),地痞流氓多的數(shù)不清,混亂不堪。
“從小在這里長大的?”祁騫以前沒有多過問過溫燦星的事,現(xiàn)在卻忍不住想問。
“嗯,”溫燦星點點頭,戳了戳碗里的丸子,“我爸媽都是外來務(wù)工的,就在這附近的一家廠子里認(rèn)識的,然后就有了我,我就從小在這片兒長大的。”
溫燦星埋頭又吃了一顆丸子,腮幫子鼓鼓的,左手托著腮回憶,好像是思考這片兒有哪些年代久遠、祁騫一定不知道的趣事兒。
“你知道嗎?以前這片兒最多的店可不是飲食店,而是那種店。”溫燦星眨眨眼,在“那種”這兩個字上咬了重音。
“以前這里很亂的。”溫燦星說完,好像又想到什么,“之前我爸吸毒死的時候欠了很多債,我差點兒就要被抓去當(dāng)小鴨子了!”
說完,
溫燦星好像覺得有些好笑,笑了幾聲,然后夸了夸自己,“我確實是長得挺好看的。”
祁騫的表情算不上太好,但還是靜靜地聽他講。
溫燦星說完,看向祁騫,他沒跟別人說過那么多自己的事兒。
戈晟睿和晉楚那兒不必說,因為大家互相知根知底。
至于其他人,溫燦星根本懶得說。
他看著祁騫,好奇他的反應(yīng)。
沒想到祁騫沉默了很久,倒是附和了他最后一句,“你是長得很漂亮。”
“……”漂亮是形容女孩子的吧。
不過反正都是夸獎,溫燦星便沒反駁,繼續(xù)低頭吃。
過了一會兒,溫燦星覺得有一只大掌覆上了自己的腦袋,呼擼了兩下。
晉楚的傷勢雖然不重,但也是絕對無法進行體育生那種強度的體育訓(xùn)練了。
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少,淤青也難消。
晉楚一下子在醫(yī)院住了快半個月的院,體育訓(xùn)練自然也停了半月。
距離體育高考就只剩下個把月,晉楚只好以更加強的強度再次投入了訓(xùn)練。
戈晟睿看著晉楚的狀態(tài),放下心的同時,自己又開始迷茫起來。
溫燦星正看著店寫作業(yè),戈晟睿便唉聲嘆氣地拎著燒烤進來了。
戈晟睿也沒打招呼,自顧自地扯過另外一個板凳,在一邊坐下,打開了燒烤的包裝袋。
“星星,給我來兩瓶啤酒。”
“……”溫燦星瞅他。
戈晟睿看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星星你成人之后是不是還沒喝過酒呢?”
也不等溫燦星回答,戈晟睿便點點頭,“是啊……那你今天和我一起吧。”
“啤酒沒關(guān)系的,我爸小的時候就會用筷子蘸著給我嘗味兒了。”
“我不喝,你自己喝吧。”溫燦星轉(zhuǎn)身,朝后面的貨柜拿了兩瓶啤酒給他。
“為啥不喝?”戈晟睿接過來。
“怕忘事兒。”
“又不是所有人都會忘事兒,有些人喝了酒只是會變得沉默,有些人就變變得啰嗦,這個每個人都不一樣,”戈晟睿已經(jīng)開了酒瓶,“再說了,我們又不會喝醉,啤酒怎么會喝醉呢。”
溫燦星不說話,伸手拿了一串烤腸。
戈晟睿幫他倒好一杯,給他放到手邊。
“唉,”戈晟睿也舉起一根
烤腸塞進嘴里,“你說,晉楚這次體考能順利嗎?”
“其實上次他訓(xùn)練的時候我去看了,”戈晟睿說完,頓了頓,“我聽到老師在訓(xùn)他,說他狀態(tài)不行。”
溫燦星看著紙杯里雪白的泡沫慢慢消失,露出了麥芽色的酒水。
看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溫燦星舉起杯子,抿了一口。
確實不難喝,啤酒的味道平順甘醇、細膩清淡,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麥香。
冰冰涼涼的,很解膩。
溫燦星不知不覺喝完了一杯,撐著腮幫子望著外面發(fā)呆。
現(xiàn)在天氣暖和,他就把塑料簾子收到了兩邊,偶爾可以看著外面路過的行人打發(fā)時間。
他覺得晉楚有自己的想法,但他不知道是什么。
戈晟睿說完晉楚,又說到了自己,他搞不明白自己竟然沒能被上次的學(xué)校選上。
溫恬柔倒是被選上了,簡直不可理喻。
溫燦星瞇著眼,有些暈。
戈晟睿又說,他想了挺久,要不去做個廚師,然后繼承他爸媽的麻辣燙店,店名以后就叫戈氏麻辣燙。
但是溫燦星沒聽見,他砰地一聲,倒在了玻璃柜臺上。
坐在旁邊的戈晟睿嚇了一跳。
也包括剛剛回來的祁騫。
祁騫看了眼玻璃柜上放著的兩瓶啤酒,又看了眼趴在柜臺上的溫燦星,問戈晟睿,“喝啤酒喝醉的?”
語氣里好像帶著些訝異。
戈晟睿聞聲,轉(zhuǎn)過頭看到祁騫,有一瞬間的慌。
完了,星星被人當(dāng)場抓住上班時間不干正事兒。
祁騫走進屋子,看到溫燦星又直起了身。
“沒睡啊?”戈晟睿扭頭看他,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睡了呢,咳,嚇我一跳。”
戈晟睿拿手肘捅捅他,提醒他趕緊看店,人老板回來了。
溫燦星確實沒睡著,他只是覺得頭暈,一個不注意就磕了一下。
他頭太暈,胸口也有些悶得慌,他現(xiàn)在只想趕緊回家去床上睡。
祁騫看著他搖搖晃晃地起身往外面走,伸手扶住他,又朝戈晟睿道“你看一下店,我送他回去睡覺。”
說完,祁騫又轉(zhuǎn)頭看了戈晟睿一眼,“還是高中生,喝什么酒?”
戈晟睿佯裝收拾著桌上的東西,不敢說話。
怎么看店的人變成他了?
溫燦星自顧自地往外走,看起來腳步有些虛浮。
祁騫看著他,覺得有點神奇,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和啤酒都能喝醉的人。
而且桌上那兩瓶啤酒還沒喝完。
小孩身上很燙,雙頰酡紅,但是很安靜,也很乖。
祁騫送他上樓睡下,便再次回了一樓。
戈晟睿看祁騫下來,忙不迭起身,“祁大哥,那我先走了!”
說完便小跑著出了雜貨鋪。
溫燦星回到床上,閉上眼睛,卻還是覺得太陽穴一陣一陣地跳,胸口發(fā)悶。
不知道躺了多久也沒睡著,身上還越來越癢了。
溫燦星皺著眉坐起身,打開了燈。
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雪白的手臂上出現(xiàn)了很多紅色的疹子,鮮紅的顏色在皮膚的映襯下,顯得尤其駭人。
“操。”溫燦星忍不住罵了一句,翻身下床。
他的腦袋還是很暈,腳踏在地上也還是覺得自己像是在飄。
溫燦星跑到二樓,敲開了祁騫的門。
“哥,我過敏了。”溫燦星委委屈屈的聲音與開門聲一同響起。
溫燦星看到祁騫,卻稍微一愣。
祁騫正在擦頭發(fā),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
男人手臂上的肌肉鼓鼓的,但又不夸張,還未干的水珠順著好看的肌肉曲線流了下來。
溫燦星看著,只覺得原本就燒得厲害的臉頰更燒了。
“過敏了?”祁騫看著整個人都紅彤彤的溫燦星。
“嗯……”溫燦星忍不住要撓手臂,難受的抓心撓肺,尾音都快哭了。
聽見自己的聲音,溫燦星壓了壓自己的想嗚咽的沖動。
他以前一個人高燒不退的時候也沒那么脆弱啊。
祁騫很快就換好了衣服,帶著溫燦星去了醫(yī)院。
路上還不忘叮囑,“別撓。”
“忍不住……”溫燦星渾身都難受,還覺得胸悶氣短。
祁騫盡量用最快的速度到了醫(yī)院。
折騰到半夜,溫燦星終于進了輸液室,祁騫說是出去買東西,現(xiàn)在還沒回來。
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輸液室里卻依舊有不少人,老人小孩,屋子里吵鬧的很。
溫燦星看著掛在墻壁上的電視機,里面正放著小豬佩奇的動畫片。
他本來也不想看,但是看著看著就扎了進去。
祁騫回來的
時候手里拎著一袋東西。
直到輸液的那只手下被墊了一塊軟乎乎的毛巾,溫燦星的視線才從電視上挪開,看向祁騫。
“過敏源都背清楚了嗎?”祁騫問他。
溫燦星剛剛光看動畫片了,其實沒看,但他點點頭,“嗯。”
祁騫看他一眼,“餓嗎?”
“有點。”溫燦星看向那個大袋子。
祁騫把袋子里的餅干拆開,給他放在手邊。
坐在對面的大媽看了眼兩人,忍不住出聲夸了一句,“小帥哥,這是你哥?待你可真好。”
溫燦星拿了一塊餅干塞進嘴里,看了眼祁騫,然后又點了點頭,“嗯,待我特別好。”
“你哥是做什么的呀?看著一表人才的。”大媽也許是無聊,開始和溫燦星拉家常。
“我哥以前當(dāng)兵的,現(xiàn)在做生意。”溫燦星又吃了一塊餅干,“很厲害的。”
祁騫不插話,低頭看著他的手背,給他調(diào)慢了一點輸液的速度。
大媽欣賞地打量著祁騫,又問“這么優(yōu)秀,有女朋友了嗎?”
溫燦星拿餅干的手頓了頓,“有啦,很漂亮的。”
“這樣啊。”大媽明顯失望的聲音。
聞言,祁騫倒是抬頭看了他一眼。
溫燦星朝他笑了一下,繼續(xù)吃餅干看電視了。
輸液的過程很慢,溫燦星看了看頭上的兩袋輸液袋,忍不住伸手撥那個滾輪。
“速度太快你的手會腫。”祁騫伸手把溫燦星的手捉下來。
手被包裹在祁騫溫暖的手心里,溫燦星覺得很暖和。
但祁騫很快就松開了手,掀開毛巾,指了指他的手背,“已經(jīng)腫了。”
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確實已經(jīng)稍微腫起。
“好吧。”溫燦星妥協(xié)地點點頭。
對面的大媽比他來得早,都已經(jīng)走了,現(xiàn)在對面已經(jīng)沒了人,只有電視機還在播放動畫片。
祁騫重新用毛巾蓋住溫燦星的手背,突然問,“剛才為什么撒謊?”
溫燦星聞言,扭頭看他一眼,又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幫你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嘛。”
“那個大媽一看就知道是要給你說親呀,估計下一句就是我有個朋友的女兒了。”
溫燦星說完,又偷偷看他,“你想相親嗎?”
問完,又迅速地嘟噥一句
,“你不是不喜歡女孩子嗎?”
祁騫沒回答他的問題,“我年紀(jì)到了。”
溫燦星一聽,抬頭看他,“哦,你想相親啊?”
祁騫不說話,看著溫燦星的眼睛。
溫燦星看了一會兒,也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他不再看祁騫,也不讓祁騫看到他的表情,扭頭看起小豬佩奇。
等了片刻,祁騫也不回答。
溫燦星索性不等了,放松下來,開始吃零食。
“你挺笨的。”祁騫撿起他掉在衣服上的零食,塞到了他的嘴里。
粗糙的指腹微微碰著溫燦星柔軟的唇。
溫燦星把零食咽進嘴里,一下子忘記了反駁。
輸液結(jié)束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多了,溫燦星捏著自己冰涼的手背,除了兩只手有些涼,倒是覺得身上好受多了。
回去的時候,溫燦星轉(zhuǎn)頭看向祁騫,車外的燈光微微照亮了祁騫的側(cè)臉。
腦海里卻反反復(fù)復(fù)都是晉藝那個小屁孩的話。??,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