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柳成龍奔走解救,李舜臣白衣從
第五十八回:柳成龍奔走解救,李舜臣白衣從軍
李舜臣被抓捕之時,下屬軍官紛紛阻攔被李舜臣喝退,李舜臣被逮捕至禁府,軍營之中皆泣不成聲。伊斗壽和金應(yīng)南向朝鮮王李昖舉薦元均代替李舜臣為三道水軍統(tǒng)制使,因朝鮮常將李舜臣與元均二人作對比,李昖一時不能決斷便詢問金應(yīng)南意見,左議政金應(yīng)南說道:“李舜臣的確是可用的將帥,但元均也是行為清白。勇猛卓越的之人,而且所立功勛也為數(shù)不少,臣認為他完全可以擔任三道水軍統(tǒng)制使。”
伊斗壽再薦:“不僅如此,元均是忠于王命之人,元均與李舜臣不同,凡是殿下的命令,無論刀山火海也會義無反顧的忠臣。”朝鮮王李昖被伊斗壽和金應(yīng)南說服,任命元均為新任三道水軍統(tǒng)制使。李舜臣被押送至漢陽后,元均特來嘲笑,在元均譏諷之后李舜臣只請求元均善待水軍將士,移動船隊需要深思熟慮。元均滿口答應(yīng)。
在釜山浦,宇喜多秀家、黑田如水、小西行長共同慶祝李舜臣的罷職,宇喜多秀家笑道:“直到今天我才終于感到一直卡在喉中的利刺終于拔了出來,渾身無比痛快!”小西行長亦感興奮:“總隊長您還是形容不準確,不是刺,而是攔路虎被徹底除掉!”
黑田如水說道:“如今李舜臣已除,于海路我們將暢通無阻,朝鮮八道唾手可得,應(yīng)立即匯報太閣殿下發(fā)布總攻命令,最好搶在明軍到來之前攻下朝鮮!”宇喜多秀家贊同。
突然加藤清正怒氣沖沖而來:“小西行長!你這小賊,竟敢瞞著我將我當做誘餌!你到底是用什么花言巧語欺騙了太閣殿下!我看你巴不得看我被李舜臣殲滅吧!”
小西行長雖心中竊喜,但也隨即起身勸慰:“加藤,你何必沖動,這是為除掉李舜臣的計策,我深知李舜臣絕不會出擊,如今你也沒有受傷,李舜臣也被除掉,不是很好嘛!加藤,你可是大功一件啊。”
加藤清正已再難忍受與小西行長共事:“你在說什么,小西行長,我懇求你,我再也不能跟你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我們?nèi)ネ饷孀鰝€了斷吧,無論誰生誰死,只存一人!”
小西行長厲聲道:“太閣殿下早就知道用你作誘餌的目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大可直接去問太閣殿下,如果太閣殿下毫不知情的話,我愿意接受你的決斗邀請。”
黑田如水勸道:“你們兩人不要再爭吵了。加藤,你的威名也傳遍朝鮮,正因如此才會使朝鮮如臨大敵,才會在李舜臣抗命之后令朝鮮的王和大臣們憤怒無比,對于李舜臣不會出擊的結(jié)果太閣殿下早已料定。所以你本就會毫發(fā)無損。今后的戰(zhàn)斗太閣殿下還等著你的捷報,你可要全力以赴。”加藤清正見黑田如水發(fā)話,也便不再造次。
李舜臣下獄后柳成龍前往探視,但衙吏不敢放行,幸有世子光海君擔保,柳成龍才得以與李舜臣相見。柳成龍對李舜臣含淚道歉,李舜臣說道:“大人您不必自責,我也早知會是如此,而且我也知道主上殿下會將我處死,即使是大人您出面也無濟于事,這一點大人您也十分清楚。大人我想拜托您一件事,不要為我而去作任何申辯。”
柳成龍不忍見死不救,李舜臣言其生死不在王的手里而在元均手中,柳成龍說道:“你的意思是若元均守住大海,你便會被處死。若元均在海上被倭寇擊潰,關(guān)于海戰(zhàn),主上殿下和朝廷便只能依靠于你,你便會活。是這個意思么?”
李舜臣答道:“正是這樣,但若元均能守住大海,即便我死也可瞑目。大人我再次請求您,無論如何也不可為我出面,要是連累到大人您,那這個國家才真是毫無希望。再造山河,在那之前請務(wù)必保重,請您一定要謹記在心。我現(xiàn)在最擔心受驚的母親,若我身死不能盡孝,還勞煩大人幫我照顧。”柳成龍答應(yīng)。
后李舜臣遭到嚴刑拷問,左議政金應(yīng)南逼問因何緣故抗命不出,李舜臣答道:“小西行長所發(fā)情報為加藤清正將于正月十一日襲擊,但實際上加藤清正提前一日便已抵達,這是陷阱,所以才不能出兵。”
金應(yīng)南質(zhì)問:“那只是最后的結(jié)果而已,況且差一兩天又能如何?加藤清正襲擊西生浦是事實,王命要求阻敵于海上,你抗命不遵,驕狂自大,才是你的大罪!”
李舜臣問道:“主上殿下及左相見過倭賊么?倭賊的首級必定見到過,但未曾見識過倭賊的狡詐和殘酷。戰(zhàn)場的狀況與在朝廷聽取的報告大為不同,將帥但有不慎,必將斷送全軍將士的性命。無能的將帥遠比敵人更為可怕,左相大人,我并非抗命,只是擔憂將士白白送死,若這為罪,我甘愿一死。”
金應(yīng)南大怒:“混賬,你在說是主上殿下要斷送全軍么!詭辯之徒!無可救藥!”金應(yīng)南下令繼續(xù)嚴審。柳成龍則請求世子光海君請兩司臺官出面,柳成龍請求道:“邸下,朝廷大臣現(xiàn)因李舜臣而兩立,此時臺官若能出面將有很大幫助。邸下您也清楚,李舜臣不僅是忠臣,也是守護國家的英雄,邸下不也將李舜臣當作真正的忠臣么,萬不可讓李舜臣含冤而死。”
世子答道:“我能有什么力量?這件事主上殿下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推翻此案已為時已晚。還請領(lǐng)相回去,萬不可被此事牽連。”柳成龍聽此,便甘愿付出代價再次請求:“邸下,臣知道您對臣之前的行為有所不滿,但若能助力,臣便欠邸下一條性命,今后無論任何私人的要求,臣都會答應(yīng)的。李舜臣是朝鮮的命,請邸下您務(wù)必搭救。”世子依然婉拒,柳成龍只得告退。
次日世子將柳成龍的來意與柳祖訒及李爾瞻相商,柳祖訒笑道:“領(lǐng)相大人是厚顏無恥之人,復(fù)權(quán)身份之時對我們不予理睬,如今李舜臣下獄卻來乞求協(xié)助,真是匪夷所思。邸下萬不可答應(yīng)柳成龍所請。”
世子說道:“但我想提供幫助,并非因為柳成龍,而是我也深知李舜臣,他是沒有私心的忠臣,是可以守護國家戰(zhàn)勝倭寇的良將,當然應(yīng)該保全。”李爾瞻勸道:“對百姓來說是英雄,但對殿下而言便不是了,這正是問題所在,即便是忠臣良將,對主君抗命不遵與自立為王沒有兩樣,對王而言乃是大忌,主上殿下正是因此要處死李舜臣。”世子問李爾瞻若有一日需在百姓和他之間做出選擇,會當如何?李爾瞻稱仍會跟隨世子,柳祖訒也奉勸世子不可再插手此事。
另一邊于朝堂之上,朝臣仍在為李舜臣而爭論,朝鮮王李昖斜倚在御座極不耐煩。鄭琢連諫道:“殿下,繼續(xù)對李舜臣嚴刑拷問將必死無疑,平時將領(lǐng)雖多,但在國難之際良將稀缺,萬萬不可處死李舜臣。”對此李恒福等也請李昖原諒,而伊斗壽等人堅稱李舜臣獨斷專行,罪不可恕。
朝鮮王李昖坦言:“現(xiàn)在即使是李舜臣向寡人獻上加藤清正的首級,寡人也絕對不會原諒他。”李德馨、李元翼細數(shù)李舜臣的功勞和影響再三懇求李昖開恩。
金應(yīng)南怒斥道:“李舜臣不過一名將領(lǐng),若將領(lǐng)們單憑自己的功勞和能力就能自作主張無視王命,國法綱紀何在?和談統(tǒng)籌謀劃?如同割據(jù)自立,朝鮮終成一盤散沙。因此必須嚴懲不貸!”鄭琢再諫請求李昖只嚴懲而不處死,以便他日可戴罪立功。對李舜臣的爭論李昖已不想再聽便喝令朝臣退下。
柳成龍為救李舜臣四處奔走,深夜拜訪伊斗壽以情愿請辭領(lǐng)議政之位,退出朝廷來懇請伊斗壽救李舜臣一條性命。伊斗壽婉拒:“領(lǐng)相,我并非是會作政治交易的人,關(guān)于李舜臣的問題也不是因為跟領(lǐng)相政見不合。是因為李舜臣已經(jīng)越過了主上殿下的底線,犯了大忌。李舜臣的確功勞巨大,但他已侵犯了王權(quán),過失太大,想要讓主上殿下回心轉(zhuǎn)意萬難實現(xiàn)。”之后伊斗壽也不再多言,送柳成龍出府。
柳成龍心急如焚,上疏辭官以求換李舜臣一命。李昖讀后胸口煩悶便來金貴人處排解。金貴人安排膳食安撫李昖,李昖抬頭一看,金貴人寢宮內(nèi)新添置一鳥籠,金貴人因孤寂才在此放置。
金貴人說道:“倭寇將侵,國家人心動蕩,臣妾也很憂心,時而聽聽鳥鳴反而會使頭腦清醒。請殿下不要太責備臣妾。鳥籠里的鳥不只是美麗,有時也會吵醒正在熟睡的臣妾,臣妾有時真想殺了它們。也想過不要殺了它們,常反復(fù)如此,殿下見笑。”李昖笑稱不如不養(yǎng)。
金貴人說道:“殿下您不也一樣么?既然要殺了他當初又何必向李舜臣委以重任。如同這籠中之鳥一般,時而令我快樂,時而令我憤恨,但臣妾不能殺了它們,因為殺掉之后若再想聽到悅耳動聽的啼鳴時將萬分后悔。”
李昖冷冷說道:“你是在借此比喻寡人與李舜臣么?是不是柳成龍來找過你,承諾有什么交易讓你來協(xié)助解救李舜臣!”金貴人連忙解釋,李昖怒道:“曾經(jīng)一時貴人的忠告是寡人的良藥,但這次寡人無論如何也絕對不會原諒李舜臣!”李昖說罷拂袖而去。金貴人見此只能令尚宮向世子回報未能說服李昖。
李昖獨自在宮中仰望夜空煩悶不已,便叫來柳成龍問道:“寡人問你,是否李舜臣若被寡人處死,你也便覺得沒有必要再留在寡人身邊了,這是你請辭的本意么?”
柳成龍答道:“臣怎敢包庇罪人李舜臣,這一切皆是因為臣不稱職,是臣認為臣已沒有資格繼續(xù)侍候殿下。”李昖怒道:“戰(zhàn)亂還沒有結(jié)束!是你讓寡人開始有所改革,你卻要不負責任的離去,寡人不許,直至戰(zhàn)亂結(jié)束為止你要負起一切責任!”
柳成龍問李昖是否對他信任?李昖被突然的一問嘴角微微抽搐,言稱自是信任。柳成龍說道:“那為何不信任李舜臣,他若像李夢鶴那樣引起叛亂的話,臣必定拿刀砍下李舜臣的頭顱,絕不讓其毀掉這個國家,傷害殿下。但殿下是既不信任臣也不信任李舜臣,只是根據(jù)需要選擇利用和丟棄而已,若李舜臣有朝一日成為逆賊,那么舉薦逆賊的臣也會被當做逆賊,臣因此才要離開。”柳成龍說罷轉(zhuǎn)身離去,獨留朝鮮王李昖心煩意亂。
鄭琢等人連夜上疏請求讓李舜臣戴罪立功,李昖苦思半夜終親自前往獄中向李舜臣宣告可饒其不死,需發(fā)往都元帥權(quán)栗麾下白衣從軍。但李昖另有條件,令李舜臣必須戰(zhàn)死沙場。李舜臣含淚立誓必與日軍同歸于盡。李舜臣被釋放的消息很快傳遍全國,朝中對此也是充滿著欣慰或驚異之情。
元均自任三道水軍統(tǒng)制使后于閑山島每日只知飲酒作樂,軍營中士兵不思訓練,無所事事,每日也只是喝酒賭博消遣度日。李舜臣舊部將領(lǐng)敢怒而不敢言閉門不出,朝鮮水軍因此日漸沒落。
李舜臣被罷免的消息傳到日本名護屋后,豐臣秀吉笑道:“俺真好奇這朝鮮王的腦袋里面是不是空空如也,為何要自斷一臂,不怕失血過多而死么?”前田利家笑道:“朝鮮王看來是個疑心極重之人,對于受民間愛戴和強過自己、自作主張及對自己地位有威脅的人絕對不能容忍。”
秀吉稱贊道:“如此看來朝鮮王才是對俺最忠誠之人,待征服朝鮮之后一定得給朝鮮王大大的獎賞才行。”前田利家笑道:“那是自然,不過也未必能如愿,只怕征服朝鮮之時加藤一時不慎誤殺了朝鮮王,那太閣殿下就只能給他厚葬立碑了。”
秀吉聽后大笑不止,此時石田三成來報已集結(jié)六百艘戰(zhàn)船,可準備全軍出陣。秀吉擔心接替李舜臣的水軍將領(lǐng)是否也有如同李舜臣一樣的才能,石田三成答道:“朝鮮新任水軍統(tǒng)帥名為元均,請?zhí)w殿下不必擔憂此人,此人在文祿之役每獨自與我們作戰(zhàn)時必敗無疑,此人平庸無能,其才能遠在李舜臣之下。”秀吉大喜,下令準備出征。
秀吉轉(zhuǎn)身對前田利家說道:“又四郎,昨夜俺作一夢,抱著鶴松的母親牽著俺的手總說要跟俺一起去賞櫻花,俺如夢初醒,想來應(yīng)該是要帶俺去朝鮮的意思吧。”前田利家忽然驚恐,欲言又止。
與此同時明朝以麻貴為總兵官,統(tǒng)率南北諸軍,以楊鎬為僉都御史,經(jīng)略朝鮮軍務(wù),以兵部尚書邢階兼任薊遼總督,主持戰(zhàn)事。開赴朝鮮的第一批明軍由麻貴、楊元、陳愚衷、吳惟忠、茅國器等諸將率領(lǐng)共計三萬人馬,遼東巡撫李化龍負責接應(yīng)軍需。根據(jù)朝廷詔令,由楊鎬先行輕騎趕至朝鮮主持防務(wù),邢階及麻貴大軍隨后跟進。而邢階在前往朝鮮途中令麻貴先行,自己特意轉(zhuǎn)道前往拜訪寧遠伯李成梁。
李成梁聽聞邢階來訪不免吃驚,忙迎入大堂詢問因何而來?邢階說道:“寧遠伯久鎮(zhèn)遼東,威震塞外,邊將武功之盛只寧遠伯一人,將門虎子,寧遠伯諸子皆為大明屢立功勛,家門顯赫,國之支柱,今至遼東怎能不來拜訪。”
李成梁笑道:“督師過獎,本人至今仍是戴罪之身,豈敢再談過去之功,您莫要取笑,家中犬子能為大明駐守邊關(guān)也是其份內(nèi)之事,偶有立功也是皇恩護佑,還請問督師來此究竟有何賜教?”
邢階落座便向李成梁問道:“寧遠伯被彈劾冒領(lǐng)軍功,我不知是真是假,今日也不是來談及此事,您有功于大明乃不可爭辯之事實,您不必為此憂慮,皇上遲早也會再度恩惠李氏。我此來是為朝鮮之事而來,如今倭寇再次侵攻朝鮮,久聞倭寇狡詐狠毒,您的長子李如松也是身為前次的總兵官與倭寇數(shù)次血戰(zhàn),想必回到遼東后也與您多有敘述。寧遠伯久歷戰(zhàn)陣,眼光獨到,對于倭寇作戰(zhàn)一事還望不吝賜教。”
李成梁飲下一口清茶,移步門前,思索片刻之后答道:“確實聽他說起,倭寇身材矮小,護甲薄弱,騎兵匱乏。若論戰(zhàn)法,與我軍近戰(zhàn)幾無勝算,若地形開闊,只需善用遼東鐵騎數(shù)次沖殺便能將其擊潰。故倭寇于野戰(zhàn)之中擅于山林之間奇襲伏擊,加之刀法詭異,常有奇效。山林之中騎兵不能展開,但戚繼光所練鴛鴦陣于近戰(zhàn)卻克倭寇戰(zhàn)法,而且我軍勇猛,大勝不難。倭軍為彌補自身劣勢,廣配鳥銃以密集火力來應(yīng)對戰(zhàn)況,幸我軍火炮之威為倭寇所無,如遇大戰(zhàn),火力壓制極為重要,必優(yōu)先打亂其火器隊列方能戰(zhàn)勝。若論謀略,這全看將帥臨機運用。最難之處是倭寇守城之時,聽犬子所說倭寇最擅守城,我大明火炮能對城池造成重擊者極少,想來督師今后最大困難便是如何尋找其薄弱之處或偶然戰(zhàn)機迅速攻破倭寇城防。戰(zhàn)場瞬息萬變,還需督師于陣前決斷。而倭寇之難聽聞一在糧運二在水戰(zhàn),若難以速勝,伺機斷其糧道,潰其水軍,兵圍城下,蠶食逼壓應(yīng)為上策。”
邢玠對此深以為然,連請李成梁入座:“寧遠伯所言句句受用,我亦如此考慮,前次東征及寧夏平叛之時,朝中都有奏疏向皇上舉薦再度啟用寧遠伯掛帥出征,雖未獲準,但在皇上心中寧遠伯依舊舉足輕重,更何況李氏諸子也皆世之良將。此戰(zhàn)過后我也必將再覲見皇上為寧遠伯進言。”
李成梁起身相謝:“督師之情在下謝過,督師不必如此,我已七十有一,已無名利之心,若皇上有令,披掛上陣也未嘗不可。犬子們大都已成年立業(yè),該是他們?yōu)閲I身之時。此次東征,李氏家門必竭盡全力驅(qū)逐倭寇,祝督師凱旋而歸。”邢階當天于李成梁府中晚宴過后于次日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