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往事如煙
阮胭考到首醫(yī)大的當天,是陸柏良去接的她。</br> 新生報到的時候,有很多學長來和她搭訕要幫忙拎行李。</br> 阮胭笑瞇瞇地說:“不用不用,有人接啦。”</br> 學長們笑:“學妹開玩笑,剛來的新生,哪里有人接呢。”</br> “沒騙你們,真有,就在那兒呢。”阮胭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沖著遠處的陸柏良直揮手。</br> 陸柏良穿了件米白色的風衣,一八六的個子站在人群里相當顯眼。</br> 他幾乎一走過來,周圍的人都紛紛轉過去看他。</br> “居然是陸師兄啊……”</br> 幾個學長面面相覷,得,這還真競爭不過人家。</br> 陸柏良走過來,修長的手指覆在她的行李箱拉桿上,“宿舍在哪,我送你過去。”</br> 阮胭穿著件白色的連衣裙,荷葉邊的領子把臉襯得小小的,她笑著把宿舍樓號告訴他。</br> “西園二期?”陸柏良送她走過去,“你們樓下的藍花楹很好看。”</br> “你還知道女生宿舍的藍花楹啊?”阮胭抿著唇笑,“難不成你會送女生回去?”</br> “沒有。”陸柏良溫聲說。</br> 阮胭覺得心里的小辮子要翹到天上去了。</br> 那天他們去吃了東門外的老火鍋,火鍋里白色霧氣陣陣飄起來,陸柏良給她一樣一樣燙菜,她吃得一邊喊辣,一邊說:“真好啊,我真的真的真的來了。”</br> 他靜靜地給她倒一杯冰鎮(zhèn)酸梅汁。</br> 他說:“來了就好。”</br> 那天之后,他的生活習慣又和從前不一樣了:晨跑,溫書,做實驗和坐診。</br> 以及幫這個小姑娘適應大學生活。</br> 他不會過多干涉她的生活,她大概是只鳥,在他的指引下,從平水鎮(zhèn)飛來了臨江,但她應該有她自己的飛行軌跡。</br> 因此,他只是每周和她見上兩面,問她的生活和學習情況。</br> “室友們人都很好啊,她們都和我一樣,有點懶,但是又會垂死掙扎在努力的邊緣哈哈哈。”阮胭說話的時候,長長的睫毛會化作一雙扇子,撲簌撲簌把眼里的笑意都盛著。</br> 有次送她回去的時候,他猝不及防撞進那樣一雙眼里,心跳驀地停了一下。</br> 他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只是覺得和這個小姑娘相處很舒適。</br> 她是他在三峽遇上的一場特別的雨,她似乎是受了自己的影響,開始變得越來越好,他很開心她能走向別樣的人生。</br> 所以他很難對她疏遠。</br> 甚至會忍不住地想幫助她。他如約送她魚,送她鋼筆,送她字帖,帶她去見程千山,希望能夠讓她未來的科研之路更順遂一些。</br> 就像陸文琢曾經深遠地影響著他的一生一樣,他也希望能帶給她足夠的裨益。</br> 他以為這是幫助,后來才明白,這叫做“愛護”。</br> 直到大一那年冬天的時候,阮胭沒回平水鎮(zhèn),她留在學校實驗室?guī)统糖胶完懓亓迹€有其他博士生打下手。</br> 程千山雖然總是板著臉說她做事太跳脫了,讓人不放心,只分配她去洗一洗試劑瓶什么的,卻還是在實驗室關門的時候,偷偷往她的書包里塞了一個大大的、用紅紙封好的紅包。</br> “哇,程老給了我一千!你有多少?”阮胭把紅紙拆開,在回去的路上和陸柏良小聲偷笑。</br> “阮胭,你知不知道,在公司里,有一樣東西是絕對不能比對的。”他問她。</br> “什么?”</br> 他淡淡開口:“工資條。”</br> “……”阮胭無語,片刻后才說:“你居然也會開玩笑了啊。”</br> 陸柏良看著她,她的臉被凍得通紅,臨江雪墊得厚,她踩在雪里往回走,會發(fā)出沙沙的聲音。他輕輕嘆口氣,從包里拿出另一樣東西,遞到她跟前,“不僅會開玩笑,還會開紅包。”</br> 阮胭怔住了。</br> “程老給了你壓歲錢,我也給了你壓歲錢,現(xiàn)在你就有兩份了,開心嗎。”</br> 他記得的,她說過,父母去世后,就再也沒有收到過壓歲錢了。</br> 現(xiàn)在又有兩份了,她應該能快樂起來吧。</br> “開心!”她果然笑了,腳踩在雪地里的沙沙聲更加清晰了,她甚至忍不住偷偷拽住他的衣裳袖子,“陸柏良,超級超級謝謝你哇!”</br> “嗯,回去吧。”他拍拍她的肩膀,送她回去。</br> 他們走在一起,天上又下起了小雪,有外賣員敲著電瓶車呼啦呼啦地竄過來,雪地路滑,他沒來得及轉彎,陸柏良手快,只有攬著她的肩往自己懷里帶。</br> “抱歉抱歉,沒撞到你女朋友吧。”</br> 外賣員停下來,連連和他們道歉。</br> 陸柏良聽得愣在原地。</br> 女朋友嗎?</br> “如果沒事我就跑單子了,實在是不好意思,真的急,趕時間……”外賣員很是歉意,但又耽擱不起,匆匆上了電車,壓著雪呼呼往前開去。</br> 陸柏良把阮胭松開。</br> “你的手好冷哦。”</br> 阮胭還和他笑,仿佛沒聽到外賣員方才的稱呼一樣。</br> “剛剛你拉我的時候,碰到了我脖子,把我給凍得……”</br> 陸柏良說:“抱歉。”</br> “我回去啦!”</br> 她笑著和他揮手道別。</br> 陸柏良送她回去,宿舍樓下的藍花楹樹光禿禿地叉著雪,她小小一個影子映在雪地里往回走。</br> 陸柏良頭一次想——伸手捉住那個影子。</br> 要臘八的時候,周子絕和他聚會,他們去了療養(yǎng)院看周思柔。</br> 護工說:“她最近的情況還是沒有見好,好在我們天天給她按摩,肌肉萎縮得還不是很厲害……”</br> 陸柏良說:“好,謝謝你。”</br> 他最近也和程千山聊起過周思柔,即使是程千山這種國內的神經大拿,也只能嘆氣說:“得看天意了。看再過幾年國外這方面的研究有沒有什么突破進展吧。”</br> 周子絕替他妹妹耐心地擦著手,他對陸柏良說:“我要去拍一部礦難題材的片子,可能這一去,要么是一兩年年才能回來,要么。”</br> 周子絕說:“要么后面一直都回不來了。”</br> “什么意思?”</br> “危險啊。要下礦井的,那是玩命的……”</br> 周子絕頓了頓,“如果我要是有什么事,你幫我照顧好她。”</br> “嗯。”</br> 陸柏良沒有勸周子絕危險就別去,他向來都是個執(zhí)拗的人,誰也勸不動。</br> “我妹妹只有你和我了。”周子絕的父母這兩年相繼離開,兩個人都得了嚴重的塵肺,走得很痛苦。</br> “放心,我答應過會等她醒過來的。”陸柏良說。</br> 從醫(yī)院里出來后,陸柏良就回了學校宿舍。</br> 手機里阮胭給他發(fā)了“新年快樂”的祝福。</br> 他也回她新年快樂。</br> 想到白日里外賣員的那句女朋友,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周思柔,他心底平白升起一股悵然。</br> 他以為自己可以不動心,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任何人。</br> 他對人人都溫和,其實不過是對人人都疏離。</br> 童年里那樣的經歷,所有人都在嬉笑的年紀,只有他在學著沉默地忍受孤獨、寂寞、苦難和貧窮。</br> 他以為這一生也就這樣了。</br> 他沒有對任何人有過不同,即使是周思柔,他對她的特別,也是源于幼年的陪伴。所以他才敢在周思柔瀕臨垂危的時候,許下那樣一個諾言。</br> 他總覺得,他能等得起。沒關系,他不會愛上誰的。</br> 但是,現(xiàn)在為什么會這樣的悵然若失。</br> *</br> 開學后,陸柏良開始和阮胭有意識地保持距離。</br> 他想,既然沒可能,就不要耽誤她。</br> 阮胭可能也意識到了。</br> 有整整兩星期,她沒有來和他說過話。</br> 那兩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的。</br> 原來習慣養(yǎng)成了,真的好難改過來。</br> 陸柏良生日的前一天,程千山和其他的博士生給他慶生。慶生的地點在臨江一家酒店。</br> 往日里他們是不會來這種地方聚餐的,但程千山執(zhí)意要來,說他論文是今年實驗室發(fā)得最多的那一位,應該來慶祝一次。</br> 陸柏良無奈應下。</br> 一頓飯吃到最后,他偷偷找了借口出來,打算自己去前臺結賬。</br> 卻在轉角的陰暗處,聽見一個男人醉醺醺的聲音:</br> “妹妹,給個聯(lián)系方式又怎么樣?”</br> “不好意思啊,我還要去工作。”</br> “妹妹,一個電話號碼也不給嗎。”</br> 陸柏良抬頭望過去,那個男人把一個女孩堵在墻角。昏暗的燈光下,是阮胭隱忍的臉。</br> “真的不行……”阮胭穿著酒店統(tǒng)一的白色旗袍制服,姣好的身段在燈下被勾勒得一清二楚。</br> “不給的話,我就去給你們領班說,我說你給我潑酒……”</br> 陸柏良再也聽不下去,他張開口,沉聲道:“阮胭。”</br> 兩個人都看向他。男人的酒氣還未消散:“你誰啊?”</br> 陸柏良走過去,拉住她的胳膊,將她護在身后,隔開她和那個男人。</br> “滾。”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和人正面起沖突。</br> “你他媽……”</br> 男人伸出手推了陸柏良一下,喝醉了沒力氣,推也推不動。他悻悻地看了他一眼,他也沒有陸柏良高,想了想,還是軟趴趴地離開了。</br> 等到那人離開后,陸柏良才松開她的手:“你怎么會來這里?”</br> 阮胭抿著唇,不說話。</br> “嗯?”</br> 她的眼眶有些發(fā)紅了。</br> “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嗎?”陸柏良問她。</br> 他這句話一問完,她的眼淚就從眼眶里跑出來了。</br> “我缺錢。”</br> “你要去做什么?”他是知道的,阮胭經濟上可能有些困難,但她申請了助學貸款,開學就拿了最高的新生獎學金,平時幫程千山做事,程千山也會給一些補助,按理來說,她是不會缺錢的。</br> 阮胭有些倔強,在陸柏良溫和的注視下,過了好久,她才開口:“也想送你一支萬寶龍。”</br> 陸柏良無言,沉默半晌,問她:“所以你這段時間就是一直在這里上班?”原來她不是因為感受到自己對她的疏遠也疏遠他。</br> 莫名其妙,他竟然覺得心里的某根弦松了片刻。</br> “嗯,沒課的時候我就來,這里的老板很好,平時從來沒有遇到過剛剛那種情況的……”她的聲音越說越小,說到最后,已經不敢看他的眼睛。</br> 他有些氣,看到她這個樣子又不忍心對她發(fā)了,只有無奈問她:“賺了多少錢了?”</br> “三千。”阮胭說得底氣不足。</br> “三千啊。”陸柏良嘆口氣,看著她,“去把賬和老板結了辭職好不好?”</br> 阮胭不說話。</br> “我不是反對你做兼職,我也知道這家酒店是正規(guī)酒店。但是你換個角度想,從安全上來看,這樣的事情肯定還會再發(fā)生,你能保證每次都全身而退嗎?”</br> 她的表情有片刻的動容。</br> “我們再把目光放長遠一點,你每天一下課就要到這里上四個小時的班,你回去后休息的時間、溫書的時間還剩多少呢,你想過嗎?”</br> 陸柏良說,“阮胭,我說過,大一很重要,要打好基礎,最完美的地基,才能創(chuàng)造出最完美的高樓,你還記得嗎?”</br> 阮胭的表情徹底松動,她低下頭:“對不起,我不會再這樣了。”</br> “走吧,我陪你去和你們老板說。”</br> 他伸手想像往常一樣拍拍她的肩安慰她,才發(fā)現(xiàn)她穿的是一層薄薄的旗袍。</br> 觸上去,就是曖昧。</br> 于是,伸出去的手又只有收回。</br> “這段時間是我疏忽你了,抱歉,以后不會再這樣了。”</br> “沒事沒事……”</br> 于是生活又恢復到了從前。</br> 他每周檢查她的字帖,監(jiān)督她學習,在做科研時帶她一把。</br> 直到忽然有一天,他收到一條短信,阮胭約他去學校外的那條深巷子見面。</br> 他想提醒她不安全,卻又怕她真的固執(zhí)地要去。</br> 他如約前去,卻沒想到,她卻告訴他,她知道了周思柔的存在,她在他的書桌玻璃板下,看到了周思柔的照片。</br> 她想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br> 他的心沉寂下來,最后選擇坦然告訴她,把他和周思柔之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訴她。</br> 他說完后,她沉默了很久很久。</br> 最后她仰著頭問他:“那你有沒有可能和我在一起?”</br> 她的眼神清亮,倔強的下巴抬起來,看著他,一定要尋求一個答案一樣似的看著他。</br> 最后的最后,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說出拒絕她的話了。</br> 他想送她回去,她倔強地不愿意,只想一個人待著。</br> 他離開以后,自然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以后,她會和另一個叫做沈勁的男人,產生長達一生的交集。</br> 阮胭又有兩周沒有聯(lián)系他。</br> 而這一次,他再也不會產生懷疑,他知道她就是純粹地在和他疏遠。</br> 清明節(jié)的時候,陸柏良去給陸文琢掃墓,他帶了瓶黃酒過去。</br> 墓碑是后來他被認回沈家后,沈家?guī)兔α⒌摹?lt;/br> 他沉默地把周圍的雜草都修好,掛好紙幡,放好香燭。</br> 最后的最后,他碰了碰陸文琢的墓碑,說:“我不想當個好人了,可不可以。”</br> 清明雨紛紛,沒有人回答他。</br> *</br> 后來,這個問題,當他一個人在遙遠的冰島的時候,也曾經問過自己。</br> 但是都沒有答案。</br> 有些選擇,一旦做了,就是一生的事情。</br> 他會有很多很多次遺憾,卻不會后悔。</br> 江羽迎是他在一次學術交流的時候認識的。</br> 那年他都四十了。</br> 江羽迎三十五,她曾經有過一個很相愛的愛人。</br> 他們認識的時候,學術峰會上在激烈地批判鯨魚的發(fā)聲問題。</br> 她坐在他的旁邊,她用中文說了句:“太無聊了吧,寫這個論文的人一定無聊透了頂,果然還是搞植物有意思。”</br> 他有些訝異地看了她一眼。</br> 江羽迎同樣訝異,沒想到旁邊坐著的真的是個中國人。</br> “臺上的是我?guī)熃悖腋^來蹭飯來著,她說這個峰會每年準備的餐都特別好吃。”三十多歲的人了,卻笑得一派純真。</br> 他淡淡頷首。</br> 她問他:“你是做什么研究的啊?”</br> “鯨魚發(fā)聲。他們爭論的那篇論文作者就是我。”</br> “……”</br> 她有些不好意思。</br> “原來你就是BoliangLu。”</br> 后來的相識似乎十分順利成章了。</br> 她是個很熱情的人,和她待在一起很舒適。</br> 他們不會過多地過問彼此的過去,他知道她有過一個很愛很愛的愛人,在一次山洪中去世了。</br> 而她也會在沈念來冰島游玩的時候,給沈念買一堆的東西,她們相處得非常愉悅和友好。</br> 他和江羽迎一直沒有結婚。</br> 江羽迎是個堅定的不婚主義者,她說:“我們當伴侶不好嗎,在學術上我們互相幫助,一起前進;在生活上我們互為戰(zhàn)友,始終扶持;在靈魂上,再也很難遇到如我們這般契合的彼此了。所以陸先生,為什么要用世俗的名義束縛我們?”</br> 他笑著尊重這位女士的一切選擇。</br> 他們一起生活了三十年,共同走過人生的高峰與低谷,拿了很多很多的大獎,攻克了諸多生物學上的難題。只要一有采訪,就會提到科研圈這對著名的伉儷。</br> 陸柏良比江羽迎先離開。</br> 他走的時候,七十八歲,沒什么痛苦,就是想睡覺。</br> 意識到不對勁后,江羽迎就和當?shù)氐恼桶阉瓦M了高級病房。有記者致電采訪他,問了很多問題,關于學術,關于生命,關于對后人的寄語。</br> 最后一個問題是:“陸先生,您覺得您這一生過得如何?”</br> “無比地快樂、滿足與充實。沒有做過一件后悔的事,始終在追求著我所熱愛的事物,我很滿意。”</br> 夜里冷,江羽迎守在他床邊,和他一起聊天,她問他:“有什么想要的沒有?”</br> 他們都很冷靜,做生物科學研究的,早就已經把生命的消逝研究得足夠透徹,她不舍得,她眷戀,卻也能做到坦然接受生死的打磨。</br> “有啊。”</br> “什么?我去幫你找找。”</br> “想要一串母校的藍花楹,藍藍的,小小的,開在宿舍樓下。”</br> “真是漂亮極了。”m.w.com,請牢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