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癥難醫(yī)
小腿抽搐一下,陸清越瞬間從夢中驚醒,看著身旁的女人,顫著伸出了手。
此時剛剛?cè)粘觯爝叢灰娞枺皇O抡男杉t。
是我害死了林卓!
她低頭看著自己雙手,剛才還干干凈凈,此時卻已沾滿了殷紅的鮮血。
“啊——!”
尖利的喊聲吵醒了顧清寒,她去扶人,卻被一把推開。
茫然地抬起頭看她,耳邊的嗡鳴聲不止。
陸清越聽不見她的話,只能看見她的嘴一張一合,越來越吵了。
“閉嘴……都閉嘴啊!”
她拿著手帕使勁擦手,手上的血卻越擦越多。
“不可能……不可能!”
她呢喃著,又使勁撕扯著手帕。
堅韌的絲線劃破她的手指,細密又綿長的疼痛才使人回神。
耳邊的嗡鳴消失了,她癱坐在地上,雙眼無神地看著手帕上的鴛鴦。
“清越,你怎么了清越!”
顧清寒不顧她的阻止,抱著她阻止她再傷害自己。
“你滾啊!”
陸清越一口咬在她肩頭,雙手對她抓撓著,她卻視若無睹。
“去叫太醫(yī)來。”
渾噩中太醫(yī)來了,渾噩中太醫(yī)又走了。
她什么都沒聽見,依稀只聞“癔癥”二字。
“我是不是要死了?你說話啊,說話啊!”
“不會的,不會的。”
像是在安撫嬰孩般,她輕聲哄著陸清越,拍著她的后背,
“一切都有我,有我在你就不會死,放心吧,放心吧。”
見她終于緩和些,顧清寒趁熱打鐵又把安神湯灌下去。
“陛下,皇姐娘娘怎么樣?”
崔娘擔心的語氣傳來,她揉了揉太陽穴,走到門口。
“太醫(yī)說是癔癥,現(xiàn)在誰的話也不聽。”
二人又一起走進屋里,她坐在書桌前,又開始批奏折,
“又不能一直給她灌安神湯,終究是治標不治本。”
“她現(xiàn)在不愿見我,你去見她罷。”
向晚。
“崔娘,你怎么來了?”
“屬下一直在啊。”
“不是的。”
陸清越固執(zhí)地搖頭,拉著她的手,
“你平日這個時辰都在練武,今日怎么來了?”
“皇后娘娘……”
“什么皇后?”
她打斷崔娘的話,又轉(zhuǎn)頭看屋里陳設(shè),
“這是哪,我要回鳳棲宮。”
“公主。”
她急忙攔住床上的人,臉上帶笑,
“這就是鳳棲宮啊,宮里最近翻新了,您忘了?”
“是嗎?我怎么不知道。”
她撓了撓頭,又開始左顧右盼,
“秋華秋月呢,現(xiàn)在是不是該用晚膳了?我若是不去母后該生氣了。”
“公主。”
崔娘的手握得更緊了,眼中似乎都要冒出了淚花,卻依舊強忍著,
“秋華秋月去鄉(xiāng)下養(yǎng)老了,皇后娘娘和陛下去南巡了,一時半會回不來,您莫不是忘了?”
“她們倆那么年輕,還沒到出宮的年紀呢!”
她眉頭皺在一起,甩開緊握的手,
“崔娘,你是不是在騙我?”
隨后不顧她的阻攔,陸清越直接走出屋子,越過屏風(fēng)看著顧清寒。
“你是明安王,還是北王?”
“我——”
顧清寒語塞,想上去扶她,卻被她毫不客氣地拂開手。
“崔娘……”
她又看向走過來的崔娘,微揚眉毛。
“你們倆嘀嘀咕咕什么呢?我在問你話。”
陸清越推了她一把,環(huán)胸睨著她哼了幾聲。
還未等顧清寒回話,她頭又疼起來,扶著桌角堪堪站穩(wěn)。
眼前花白起來,嗡鳴聲再次響起。
好疼……好疼!
看向門口,像是通往自由的道路,她踉蹌著跑過去,卻被攔住。
“母后在門口等著我呢,你們攔我干什么?”
“門口沒有人,你清醒些!”
顧清寒搖晃著她,她才回神,看著抱著自己的人,她先是怔愣幾秒,接著就推開那人。
“你是皇帝,當皇帝的沒一個好東西!”
明晃晃的銀簪被抵在她脖頸,冰涼的觸感讓人望而生畏,
“滾啊,都給我滾!”
她啐了一口,銀簪被擲到地上,刺破地毯。
恍惚間,她又走出殿門。
“見過皇后娘娘。”
張淑賢不知從哪冒出來,雙膝微屈朝她行禮。
“張?zhí)喽Y。”
陸清越淡淡應(yīng)了聲,她卻好似不察,依舊親熱拉著她,
“聽聞皇后娘娘前幾日受了驚嚇,一直久病不起,今日才有機會見您。”
她笑瞇瞇的,從袖子里拿出精致錦盒——一雙象牙制得朱紅色辟毒筷。
“宮中人心難測,辟毒筷只是我一點兒心意,有了這筷子,相信皇后娘娘定不會被奸人所害。”
望著她真誠的臉,陸清越只覺愧疚不已。
自己千不該萬不該,也不該懷疑到她頭上。
“淑賢費心了,禮物我很喜歡。”
“對了。”
她把錦盒交到陸清越手中,又囑咐道,
“這筷子你可要記得常送去司制局維護,若是時間長了,可就沒有辟毒效果了。”
“那是自然,淑賢送得東西,我自會好好保管。”
仵作房內(nèi)。
“兇手還真是厲害,這么短的時間久能殺人,送來時連尸體都是熱的。”
一個穿著襜裳的女子撓了撓頭,給顧清寒讓步。
“阮仵作的意思是,獄中和清越交談的,當真是林卓?”
“是。”
阮瀾掀開遮住尸體的白布,指向下頜骨偏下的一處位置,
“陛下請看,兇手應(yīng)該是先用金釵插入他的脖頸,等其無反擊能力后,又活生生折斷他的脖子,投入水井中。”
她用手支著下巴思索了一陣,繼續(xù)道,
“皇后娘娘已下令明日就要他死,就算有什么愁怨,也不會連這一天都等不了,而且還大費周章折斷他的脖子……”
“除非兇手本意不是讓林卓死,而是嚇人。”
“陛下與臣想得一樣。”
她笑起來,順手將白布蓋上,
“這大半夜的誰沒事出來,兇手的本意應(yīng)該就是嚇皇后娘娘。”
見顧清寒還拉個臉,又拍了拍她的手以表寬慰,
“臣當仵作當了那么多年,見尸體嚇出癔癥的不在少數(shù),陛下不用太過憂心,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定會逢兇化吉的。”
“自然,我還要去看清越,你慢慢查兇手吧。”
回到養(yǎng)心殿后,陸清越已睡下了,目光落在桌子上,只剩下個錦盒。
“那是什么?”
隱竹走上前來把錦盒收起,轉(zhuǎn)頭看她,
“張?zhí)o皇后娘娘送了雙辟毒筷,皇后娘娘今日吃了不少東西呢。”
“吃東西就好,讓她休息會罷。”
她疲憊地靠在椅子上,翻了翻明黃色奏折,
“狄戎最近又鬧什么幺蛾子,這又上奏了?”
“是,上次和親事宜沒個下落,尉遲隗想再議,只是人選換了,可依舊要娶王公貴女。”
“還娶?”
她呸一聲,將奏折扔到地上,
“天天腦子里除了那點破事還有什么?我送個男的過去好不好!”
“陛下,生氣傷身啊。”
隱竹忙過去按住她想扔玉璽的手,又把奏折一個一個放好,
“現(xiàn)在大姒兵力強大,而狄戎經(jīng)歷內(nèi)斗越來越弱,您如若不樂意,打過去就是了。”
“哼。”
她哼一聲,松開抓著玉璽的手。
隱竹擦了擦額頭冷汗,繼續(xù)問道:
“陛下準備派誰去攻打狄戎?”
“何北陌。”
“以狄戎現(xiàn)在實力,派何將軍去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朕說是她就是她。”
“呃,那臣讓禮部編寫圣旨。”
“行,趕緊辦去吧。”
她揮揮手,看著一桌子奏折煩得想掀桌子。
“顧清寒,我要喝水!”
?
端著茶壺到屏風(fēng)后,她正縮在床腳,身上蓋著被子。
“我改主意了,我要喝酒。”
“不行。”
“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
她替陸清越塞了塞衣服,又理了理頭發(fā),
“本來腦袋就不清楚,回頭喝酒再栽井里了。”
“你咒我是不是?”
一邊說著,她一邊又把衣服松了松,
“你能不能別給我弄那么緊,我不冷。”
“晚上風(fēng)大,你又喜歡去御花園逛,回頭著涼了。”
“行。”
她懶得再辯駁,靠在床頭拉著長長的尾音,
“我要喝酒——”
“看在某人精神不錯的情況下,給你喝一口吧。”
說罷,她拿筷子沾了沾酒,遞到她嘴邊。
“我不是三歲小孩!”
她伸手去搶酒杯,辛辣的液體入喉,頭腦卻更清醒些。
“喝點酒,我就清醒了。”
“少來,一壺都是縱著你了,可不能喝了。”
“陛下的話,臣妾怎敢不聽呢?”
她語氣誠懇,像是真如此一般。
“那朕的皇后,能否與朕一齊用膳啊?”
斜眼看見顧清寒,二人齊齊笑出聲。
“我看就得讓你擱床上躺一輩子,否則一有精神,就閑不下來。”
“我要是在床上躺一輩子,你就得照顧我一輩子!”
她笑著打顧清寒,卻被躲開,二人笑著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