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軍反水
日上三竿。
“別走啊,北王殿下這是要棄我而去了?”
陸清越大半張臉掩在被子里,感受到身旁人的離去睜開了眼,烏亮的瞳孔透出點點精明,伸手抓住她的衣角。
“沒有。”顧清寒聽見她的話轉(zhuǎn)頭看她一眼,“都正午了還不起來?”
“昨夜還和我濃情蜜語的,今日就恢復(fù)成一副冷心冷面的樣子了,真是狠心啊。”
陸清越雖是這樣說,但面上沒有任何悲傷之情,反而略帶戲謔,用手撐著下巴望著她。
“別這樣看著我。”
顧清寒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伸手遮住她的雙眼。
良久,她將手伸了回來,卻又被陸清越抓住,二人四目相對,鼻尖相觸:“給我畫幅畫吧。”
陸清越突然沒頭沒尾地開口,讓人摸不著頭腦。
“怎么又突然讓我畫畫了?”
“就是想讓姐姐給我畫幅畫都不肯嗎?真是令人痛心啊。”
她伸手扶額做一副傷心之狀,看著十分痛心疾首。
“我并非不愿,只是公務(wù)纏身,沒有時間。”
“姐姐能忙的連為我畫幅畫都沒時間?我不信。”陸清越站身俯下頭看她,雙手捧起她的臉,臉上閃過幾分笑意,“不愿就算了。”
“我愿意。”
“那就好。”
聽見她答應(yīng)自己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笑來,雙手從她的臉移到了手那兒,慢慢地握緊。
“那就走吧。”
院內(nèi),四五月的春花不知是什么時候已經(jīng)謝得差不多了,只剩幾朵在枝上,被風吹得攲斜。
她倚在樹旁,雪白色的花瓣落在肩頭,神情放松,等著顧清寒為她作畫。
“北王殿下,府外有流民大鬧,被侍衛(wèi)失手殺了,那些人就鬧得更厲害了,您看……”
一個婢女從門外走來,微微俯身朝她耳語,聲音雖小,卻被陸清越聽得一清二楚。
“都殺了。”
陸清越依舊是一貫的回答,不論聽了多少遍,卻都依舊令人脊背發(fā)涼。
顧清寒沒說話,拿著狼毫的手頓住,顏料在宣紙上凝聚,洇濕了一大片。
“給他們些吃的,把人趕走吧。”
顧清寒沒有理會她的話,朝身旁的婢女吩咐著,卻被她攔住,兩個人看著對方,眸里都是對對方的不理解。
“我只不過是給他們些食物,有何不可?”
“這亂世流民那么多,來一個你便救濟一個,北王府什么時候成養(yǎng)濟院了?!”
“你!”顧清寒蹙眉看她,眸里折射出冷冽的光,良久才吐出一句話,“你活在宮中,自是不知民間疾苦,當真是狠心絕情。”
陸清越聽著她的話眉頭越蹙越深,到最后終于忍不住氣笑出聲,伸手抓住她的肩膀:
“我就是個這般的人,就是這般金尊玉養(yǎng),不知民間疾苦,見識到我的真面目終于不喜歡我了?你討厭我我更討厭你!”
語畢二人皆是一愣,望著對方,一滴眼淚還未落下便被她拭去,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獨留顧清寒一人在原地。
陸清越倚在窗旁,低眉看著自己手中的書,聽見屏風后傳來的聲響沒有抬頭。
“崔娘,你怎么來了?”
崔娘察覺到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旁:“屬下來稟告朝堂之事。”
“長話短說。”
“本來是中立的王家,現(xiàn)在朝陛下倒戈,并在大殿上公然表示對您的不滿。”
“哪個王家?”
“啊……?”
崔娘聽她的話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反應(yīng)過來趕緊回答:“就是自詡為北疆之首的王家。”
她握著書的手一緊,眸中閃過一瞬暗淡,還沒反應(yīng)過來婢女又推門來報:“北王妃,王家小姐求見,要見她嗎?”
見陸清越點頭崔娘急忙躲到屏風后,側(cè)耳聽她們二人說話。
“長公主。”
只見王黛之神采奕奕地推門進入,像是發(fā)生了什么喜事。
“發(fā)生什么好事了,讓王大小姐那么高興?”
陸清越扯起一抹還算自然的笑,用手托腮看著她。
“我要成婚了。”
“是哪家的公子,能讓你忍不住傾心?”
“李家嫡長子。”
陸清越聽見這話握著書的手松開,書本滑落在地,發(fā)出一聲悶響。
“長公主這是怎么了?”王黛之笑了笑,靠近她看了看,像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不對勁,“殿下難道不應(yīng)該祝福臣女嗎?”
“李家嫡長子,你不是不愿嫁嗎?”
“嗯,但父親說我嫁給他,他的仕途便能更加平坦,陛下也會更加重視父親。”
“所以你便妥協(xié)了?”
陸清越眉頭蹙起,伸手打斷她的話。
“對啊,父親說讓我嫁過去只是個幌子,我嫁過去與未嫁時沒有什么不同,也不必像她們那般在家相夫教子,不想見李公子就不見,還說李府的財政也交給我呢!”
王黛之臉上洋溢著笑容,滿臉的憧憬,絲毫沒有勘破王家與李家給她編織的甜蜜陷阱。
“你傻啊?”陸清越著急地抓住她的雙手,“這是你父親和李家聯(lián)合起來騙你呢,你怎么連這個都信?!”
“不可能。”她將手縮了回來,略帶不服氣地對峙,“我父親母親都這般說,他們難不成還會害我?”
“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我沒有!”
王黛之倏然站起身,聲音降低了幾個度,小聲嘀咕:“不過是怕我父親登上高位,威脅您長公主罷了。”
“我連狗皇帝都不怕,怕他威脅我?”
陸清越哼了一聲,轉(zhuǎn)而抬眸看她,一時氣急便放狠話:“你以后若是孤立無援,可又別求著我?guī)湍恪!?br /> “不求就不求,您分明就是小心眼,記恨著我之前罵你,現(xiàn)在見不得我過得好!”
王黛之“嘭”的一聲將門關(guān)上,就這般匆匆地走了。
“殿下,她分明就是冥頑不靈,您何必再為了這般人動怒。”
崔娘聽見門被關(guān)上才從屏風后出來,朝她微微福身:“王李聯(lián)手陛下勢力確實會增大,可您那么多年在朝堂上布置的心腹早已占據(jù)整個朝堂,陛下不過是強弩之末。”
“我不是□□皇帝,是氣她。”
“氣她?”
崔娘不自覺復(fù)述了一遍她的話,轉(zhuǎn)頭看向她:“您氣她什么?”
“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您還是太過心軟了,人各有命,這不是您教給屬下的嗎?”
……
“退下吧,我乏了。”
待崔娘走后,陸清越終于生出了懷疑自己的想法:我真的錯了嗎?
平常若是生出了這種想法,剛冒出苗頭就會被她壓制下去,可今天這般情景卻實在令她無法無視,直到最后慢慢地像是藤蔓一樣,把她的心一點一點吞噬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