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無言的結(jié)局
周六,時簡接到了Emliy的電話,Emliy借著關(guān)心她的感情情況,問起她和葉珈成的事,“時簡,看得出完美先生要回頭了,那個,你會……原諒他嗎?”
完美先生,Emliy很久沒叫葉珈成這個稱呼了,時簡聽到一笑。葉珈成哪是什么完美先生,只是在她心里瞎完美罷了。就像這世上沒多少十全十美的好事,想開了,就是十全十美。
Emliy又和她討論葉珈成到底值不值得原諒,時簡盡量把事情說得輕松以及簡單一些:“看他表現(xiàn)吧。”
有些事情沒辦法說明白,她已經(jīng)不怪葉珈成,甚至她還很愛他、只愛他。只是失去信心之后,她不想帶著悲觀的情緒和葉珈成在一起,對兩個人都不合適。她真的想兩個人能開開心心在一起,繼續(xù)好好地愛葉珈成,像以前的小狐貍那樣。只是目前她都做不到,那么還不如再等等,不要像之前那樣著急地在一起,覺得兩人在一起就不會分開了。
Emliy明白她的意思,大概覺得她早晚還是會和葉珈成復(fù)合,調(diào)笑地說起:“哎,放棄易總這個鉆石王老五,時簡,我都替你可惜。”
時簡笑笑,她對易霈只有尊敬之情,從來沒想過要在一起,哪有什么放棄的可惜。不聊煩人的感情問題,Emliy說起了易茂的股東大會,借題發(fā)揮地說:“認(rèn)真想想,你不選擇易總也是明智之舉,易家太亂了。”
大局未定,易茂要亂。
周六,時簡和小姨小姨夫先送Tim去機場飛回英國,至于她還有一陣子才能出去。國際出發(fā)平臺,小姨還是小姨夫,面色都有著輕微的別扭,只有妮妮一路興奮過來。
因為,后面跟著葉珈成。
機場增值服務(wù)臺前面,葉珈主動幫忙辦理好了登機手續(xù),叮囑Tim,從頭到尾語氣都很“姐夫”,然后他將自己帶來的一份小禮物放到了Tim的行李包里,摸摸頭,“下次見,Tim.”
時簡注意到小姨夫飄來的視線,她真沒有叫葉珈成過來,相反這些天她心里煩,特別不想見葉珈成。至于葉珈成怎么會知道Tim今天要走,他肯定有他的打探途徑,時簡看向Tim,Tim正對葉珈成偷偷比劃了一個V,不用說沒有別人了。
Tim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要登機了,臨走前問了自己關(guān)心的事:“Jane,你還會來英國嗎?”
“當(dāng)然過來。”回答的是過來偷聽的葉珈成,“放心,你姐姐會來英國陪你的。”
時簡:“……”
Tim起飛之后,時簡跟著小姨小姨夫來到停車區(qū),正要打開車門,一道自然無比的“小姨夫”突然從后面?zhèn)鱽怼r簡看向葉珈成,旁邊葉珈成已經(jīng)對著楊建濤開口道:“小姨夫,等會一起吃個飯吧?”
小姨夫……真是好自然啊!楊建濤嘴角一扯,歪了。
葉珈成微微抿著唇,同樣含笑地叫了時簡的小姨一聲:“小姨。”
人長得帥是可以刷臉的,小姨一不留神真應(yīng)了下來:“呃,好的……”
楊建濤怒其不爭地撇過頭,時簡也沒了話,看著葉珈成抱著的模樣,心里沒有一絲觸動是不可能。
之后,葉珈成更成為纏男一名。
時簡要上好幾節(jié)培訓(xùn)課,幾節(jié)課里她的同桌都是葉珈成。葉同學(xué)是一個只要上課就偷看女同桌的壞分子,還時不時打擾自己的女同桌。時簡如果埋怨葉珈成影響自己聽課,葉珈成就將他記好的筆記給她,笑著說:“虧你以前已經(jīng)上過了。”
葉珈成太輕車熟道,時簡從來不是對手。
“小狐貍……”葉童鞋又開始打擾自己女同桌了,“問個事。”
時簡回過頭,葉珈成拿著一只鋼筆,咳嗽了兩聲問:“林溪路192號的天美嘉園是不是我們的家庭地址?”
時簡一時沒了聲音,好一會,輕輕點了下頭,“是。”天美家園,她和葉珈成的家。
午休時間,時簡沒有離開座位,葉珈成坐在她旁邊在兩張草稿畫房子,他筆尖流暢地走在白紙,發(fā)出沙沙沙的好聽聲音,午后的陽光也從明凈地窗戶抖落下來。
輕輕淺淺。
葉珈成畫起了天美嘉園,他畫幾句,問時簡幾句。有些事即使沒辦法回到最初,他也愿意努力試一試。葉珈成畫著,時簡也看著。葉珈成畫不對了,她就告訴他。比如這里有一個湖,湖后面是一片天然濕地,她和葉先生飯后出門常常可以看到小松鼠。
“有小狐貍嗎?”葉珈成開著玩笑。
“好像沒有……”時簡搖搖頭。
葉珈成簡單幾筆,畫了兩只小松鼠,像狐貍的兩只小松鼠。時簡低低地笑了,葉珈成側(cè)頭,也不自覺露出了笑意,心里更有著說不出的柔軟。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時簡這樣笑了。
午后時光,落座一隅。葉珈成繼續(xù)畫“天美嘉園”的景觀,環(huán)環(huán)相扣,搭配張弛有度。他沒有全部問時簡,更多是他心里的想法……這是一個默契到不可思議地配合,原本天美嘉園也是葉珈成自己的作品,后來成為A城開盤之后最轟動一時的住宅小區(qū)。
一張設(shè)計圖不可能那么快完成,葉珈成停下筆的時候,時簡慢慢轉(zhuǎn)過頭。葉珈成支著頭,樂悠悠地想一件事:等他將她和他兩人的家畫回來,小狐貍大概能原諒了他吧。
只有用心,只要努力,一切還是能回來的,是不是?
葉珈成接到了葉母的電話,站起來,離開了培訓(xùn)教室。他前段時間回青林沒有過家門,他打電話給家里阿姨咨詢海鮮粥做法還是被自己母親知道了。
結(jié)果葉母還沒有開始問,葉珈成先自己笑了起來。
葉母真奇怪了,這是有好事嗎?
葉珈成立在教室外面的窗戶前,晌午的陽光還是有兩分灼眼,斜斜地暈著葉珈成的側(cè)臉。葉珈成視線偶爾飄向里面的時簡,不止沒有隱瞞,還愉快地說起來:“……媽,我努力把時簡娶回來,給你當(dāng)兒媳婦可以嗎?”
什么!葉母差點沒反應(yīng)過來,她的兒子不是說五年內(nèi)不結(jié)婚么?仔細(xì)想想又明白了。做母親的哪不了解兒子,丈夫住院那段時間,時小姐將手鐲摔了兒子就不正常了。不過想起兒子之前說的那些鐵板釘釘?shù)脑挘~母也哼哼了起來,擠兌起來:“成成,媽媽現(xiàn)在不急了,你也不用急啊。”
葉珈成笑呵呵,隨便說。
人的性子是會變的,葉母很久之前就指望著有女孩出現(xiàn)收收兒子性子。聊了兩句,葉母笑得合不攏嘴地說:“成成,小時是好女孩。你既然明白了心意,就好好加油追回小時,不要讓小時傷心了。如果有什么問題,你就打電話問問家里人,爸爸媽媽都幫你出出主意。”
葉珈成謙虛地笑著,答應(yīng)下來:“好。”
葉珈成回到了座位,時簡正翻開葉珈成的兩張設(shè)計草圖。葉珈成坐下來,時簡又縮回手,扭過頭。還在別扭么?葉珈成心里偷樂又甜蜜,因為小狐貍的那股氣性慢慢回來了。
這兩天,葉珈成都在畫天美家園,天美嘉園像是兩人重歸于和的契機。每當(dāng)葉珈成打電話問她關(guān)于天美嘉園的一些細(xì)節(jié),她知道葉珈成目的不純粹,還是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他。然后葉珈成完工一部分,就發(fā)過來給她看。
中午飯后,葉珈成又打來電話聊天美嘉園,時簡正坐在書桌旁看設(shè)計稿。手機震動了兩聲,拿在手里按了開機鍵,放在耳邊輕聲開口:“喂……”
不知道是不是葉珈成最近都在畫天美嘉園的關(guān)系,時簡好幾次做夢到天美嘉園那個房子,整潔科技的廚房設(shè)計、挑高寬闊的躍層客廳,浪漫懷舊的花園露臺……她陌生又熟悉地走著,看著房子里的每一角,溫暖欣喜的感覺快速回歸,她幾乎跑到了書房,又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書房的門……葉珈成真的在里面畫房子。畫累了,他靠在旋轉(zhuǎn)椅背望著她,然后揚著笑地朝她伸出了手,開口卻是:“小狐貍,來抱抱。”
夢里不知身是客,晌午睡到傍晚,時簡醒來的時候,葉珈成的聲音真飄入了耳里。她下樓,葉珈成已經(jīng)坐在楊家客廳和楊建濤聊著天。
前兩天楊建濤這樣說葉珈成:“時小姐,這個吃回頭草的男人肯定對你上心了,記得還是你甩的葉珈成吧……沒想到他分了易家小姐回來找你,你們方家女人魅力就是大。”
小姨不滿意小姨夫這樣說話:“瞎說什么。”
葉珈成是過來約她出門,斯文又禮貌地坐在沙發(fā)等她,看著還剪了頭發(fā)的樣子。前段時間葉珈成頭發(fā)應(yīng)該好久沒修剪了,頭發(fā)稍長的樣子特別像港式電影里那種復(fù)古帥哥。今天他剪了個頭發(fā),面容都干凈雅致許多。
時簡跟著葉珈成出門了,不管如何她都應(yīng)該和葉珈成說說她最近的想法。現(xiàn)在和之前不一樣,葉珈成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她也知道了他和易碧雅交往事情。有些煩憂,她已經(jīng)不用藏在心里。她和他變成這樣,除了最初她的心急,不是沒有陰差陽錯的誤會,兩個人最遺憾又最常見的分開,就是誤會了。
現(xiàn)在她也不是不愛了,她只是需要時間,不知道葉珈成愿不愿意等等她。如果他愿意,她會非常努力地調(diào)整好自己,為兩個人的幸福努力……就像失去點點時候她得了抑郁,葉先生對她說:“時簡,加油好起來,就算是為我們的以后加油一次,好不好?”
時簡沒想到葉珈成居然又開車帶她去了天明山看看星星,葉先生求婚的地方,不,是他自己求婚過的地方。他還故技重施,車子沒油了。葉珈成將車停在山頂,轉(zhuǎn)過頭對她說:“小狐貍,我們今晚可能要住在山頂了,怎么辦。”而記憶里求婚成功之后是葉先生自己有一次說漏了嘴:“寶貝,那次我可是放了不少油。”
然后,葉珈成還在裝:“不過沒事,我?guī)Я艘恍┏缘模瑹崴灿小!?br/>
時簡突然好氣又好笑,咬牙切齒地瞪著葉珈成,葉珈成還在裝無辜,走到后備箱把他準(zhǔn)備的東西給她看,告訴她就算夜里住在山頂也沒事。
時簡撇了撇頭,冷哼了一聲,面上是快要發(fā)作的壞脾氣。
葉珈成有些發(fā)愣,不是因為時簡是突然生氣,不,就是因為時簡突然生氣,她這樣生氣的樣子和前段時間完全不一樣。的確,好像是不一樣。身體里各種情緒強烈地沖撞著,在她身體里反復(fù)激蕩,不停地沖擊,給她最真切的感受,
曾經(jīng)悲傷的、痛苦的、遺憾的、憤怒的……全部都冒了出來。女人果然是最記仇的,尤其是面對愛人給予的傷心。她前面太平靜了,根本不正常的。
“葉珈成,你是不是故意放油了!”時簡憤怒地質(zhì)問,眼眶忽然微紅。
“哦……”葉珈成點了點頭,連忙握著時簡的手。
時簡甩開,不出氣,接著狠狠踢了下葉珈成的小腿,毫不留情。見過心思多的,沒見過心思像葉珈成那么多的,可是這樣的人,偏偏是她的愛人。葉珈成任由被踢著一腳,反而踢著身心都暢快。他握住時簡的雙手,低著頭放在嘴里吻了吻:“原來你已經(jīng)知道了啊……”頓了下,又笑著說:“我還想著等會在這里,再練習(xí)求個婚。”
求婚……時簡更生氣了,葉珈成也笑得更燦爛了。他多久沒看到這樣的小狐貍,看著時簡這樣真實的模樣,感受如此飽滿的氣憤,油然而起是陣陣欣慰。
葉珈成伸手給時簡擦拭眼淚,疼愛著,輕哄著,擁入懷里,“小狐貍,原諒我好不好?”
“不原諒!”時簡賭氣說,抽噎了兩下,反問葉珈成,“你還想求婚……”
“當(dāng)然想啊。”葉珈成點頭,又拿出了他隨身攜帶的求婚鉆戒,“你看,我都帶著。”
夜里的山頂,風(fēng)聲走動。時簡撇過頭,繼續(xù)紅著眼發(fā)問:“求什么婚啊,你不是不婚族么?!”
時簡問完,眼淚已經(jīng)嘩嘩,當(dāng)時受的委屈……簡直記憶猶新!
“不婚族是一個混蛋說的扯淡話……”葉珈成抿了抿地唇,低低回答。他眼眶也微微冒出了紅,“小狐貍,你能不能原諒那個混蛋?”
時簡不回答,順著葉珈成的話罵:“混蛋!”
“對,混蛋。”葉珈成連連點頭,承認(rèn)著。
“你還和易碧雅交往……”時簡翻著所有壓在心里的舊賬,只要想到這件事,還能難過得心臟抽痛,然后一股腦的委屈全部出來了。
“葉珈成,你不知道我看到你和易碧雅在一起,我有多難過……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們這輩子都沒辦法在一起了,你要去當(dāng)別人的老公了,你知不知道……你騙了我,你說過你這輩子只愛我的,你只娶那個獨一無二的人……結(jié)果你甩了我一次又一次,你還和易碧雅在一起了!你這個混蛋,騙子!”
時簡哭著,罵著,發(fā)泄著,她也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問葉珈成,還是問葉先生,因為這一刻,她覺得他們只是一個人,就是她的愛人啊。
葉珈成也攬著時簡入懷,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小狐貍,對不起,小狐貍……”
時簡將面埋在葉珈成胸前,還在哽咽,雙手憤憤地握著拳,微微發(fā)抖著:“你這個騙子,大騙子……”
“對,我這個騙子。”葉珈成將雙手放在時簡的頭,繼續(xù)一下一下地安撫著,他的確是一個大騙子,他騙了小狐貍,也騙了自己。
這樣的夜,葉珈成覺得意外的完美,他感恩著這一切。
時簡終于停了下來,自己擦了擦眼淚,眼睛赤紅地瞅著他。葉珈成低下頭,頓了一會,溫柔問:“……還有么?
還有嗎?當(dāng)然還有!時簡直接朝葉珈成的這輛惹眼的車踢了一腳,“你還開著破車來氣我,幾百萬的車,你一定很得意對不對?!”
“當(dāng)時還真有點得意……還想跟你顯擺顯擺來著。”葉珈成回答,他滿足又短促地笑了下,眼睛不知不覺地有些濕潤。
混蛋!時簡也笑了下,即使仍然憤著眼,心也不知不覺下來,柔軟地仿佛回到了最初……
頭頂,星光漫天,仿佛幸福在墜落。
最后一個星期就要去英國了。時簡出國之前回了一趟易茂,出國需要帶走一張易茂的推薦信,打電話給張愷,張愷讓她直接回來拿。
時簡來到張愷的辦公室,張愷結(jié)束了好幾個電話才騰出時間。再次回到易茂,時簡心里愧疚著,易茂現(xiàn)在兵荒馬亂,她卻走了,像個逃兵。
不過人和人,人和公司的緣分大概也有定數(shù)吧。
她上輩子和易茂沒緣,這輩子原本是打算好好在易茂工作,結(jié)果緣分好像差不多也到了……
張愷拉開了抽屜,拿出了兩張夾在文件案里的推薦信,遞給了她。時簡看了兩眼推薦信,沒想到還是易霈親自寫的。
時簡不知道要不要進(jìn)去道謝一下易霈。張愷先說了:“直接拿著吧,易總不在辦公室……”張愷還想說,又停了下來。
時簡點頭:“替我謝謝易總。”
“明白。”張愷笑了笑,也看了兩眼這封推薦信,開著玩笑說:“我原本還想著你可能不需要它了,還是決定走嗎?”
張愷借著話打探消息,時簡笑著點點頭,沒多說。
既然已經(jīng)決定出國讀書也不需要特意更改,她和葉珈成也說好了,等她讀完碩士回國,時間剛好不早不晚,兩人再結(jié)婚。
有些事不用提前去做。
時簡離開易茂總經(jīng)辦,總經(jīng)理辦公室門緊緊地關(guān)著,易霈不在。她沒有太多的停留,只是臨走前,還是回過頭看了看她的辦公桌。沒想到空了,還放在那里。
易霈是不在總經(jīng)辦,人在易茂的頂樓。時簡走著過樓下大道的時候,他站在頂樓想著易家的以后,剛好巧合地目送了時簡兩眼。收起了視線,心情不是一點無奈。他沒有特意送別,還是送了她。他甚至挺不想見到她,還是讓他看到了她。
那就再看幾眼吧,緣分散了,心思也要散了,誰知道以后還會不會再見面。他和她一起聊過天,交過心,但是算起來他只是她的一位上司。
以后真沒有什么見面的理由。
他不是葉珈成,是她的愛人,即使她和葉珈成緣分還沒有到,她也會提前找他。時簡和葉珈成,他們應(yīng)該是一對命定的愛人吧。就像這個世間存在命定的情緣,算起來他也算是時簡和葉珈成的見證人。
真羨慕,羨慕那個比他幸運許多男人。
只是這樣的羨慕,是求之不得的。名和利都可以用來爭,不屬于他的愛怎么爭?
認(rèn)輸么?
是認(rèn)命!
時簡要走的那天,易霈同樣最后見到了葉珈成一面,那個幸運的男人,滿面春風(fēng)地笑著,風(fēng)度卓然,看起來謙遜又自得。
仿佛在說,他運氣真好。
葉珈成是一個非常幸運的男人。
葉珈成是一個非常幸運的男人。
葉珈成真是一個非常幸運的男人,易霈曾經(jīng)是真心這樣認(rèn)為的。
葉珈成死訊,易霈也是那天他和葉珈成見面之后的第二天聽到的。A城出了一起大車禍,易霈怎么會想到這個消息的當(dāng)事人,是葉珈成和時簡。
那天夜里還下了大雨,第二天出了很大的太陽,曬著人出了汗。
那天,易霈脫掉外套回到辦公桌,然后接到了電話。
人會有預(yù)感么?他根本不知道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電話也還沒有接聽,感覺響著的電話鈴聲就像是魔鬼的響鈴,他壓著煩躁,然后接了電話。鈴聲還在耳邊不停繞著,仿佛永遠(yuǎn)不會消失。
他得到了消息:昨天發(fā)生的重大交通事故,是葉珈成和時簡。駕駛座的葉珈成幾乎當(dāng)場死亡,副駕駛的時簡陷入重度昏迷。
易霈掛了電話,人一時沒站穩(wěn),整個人往辦公桌靠了靠……
葉珈成死了,在他要成為更好葉先生的時候,死在送時簡出國的高速公路。
時簡辦理好了出國的各種事宜,葉珈成這邊葉茂要處理的后續(xù)還很多。他按照自己一貫的行事風(fēng)格快準(zhǔn)狠地收拾自己整出來的攤子,大小破事一大堆。不過葉珈成一直是一個不怕事的男人,不怕事多,也不怕事大。這是很好的優(yōu)點,卻一度讓葉市長非常頭疼,因為這樣的性子同樣擅長惹事,尤其兒子年輕又氣盛。
如果葉市長知道這些天葉珈成已經(jīng)將他很多教誨記在心里,凡事都留有三分情面應(yīng)該是會感到欣慰的。最近葉珈成脾氣也很好,尤其對比過去一年里,像是換了一個人。只要想到小狐貍,立馬變得不急不躁,整個人猶如春風(fēng)拂面。
不用著急,小狐貍說她會等他,她只愛他。
當(dāng)然這些話都是葉珈成自己扯出來的,逼著時簡點頭,然后就變成時簡對他說的話了。有些幸福就這樣,一來二去,少一分計較,多一分自我滿足,就是完美了。
同樣人生在世,有時候少一些牽扯,也少一份糾纏。
時簡出國的前一天,葉珈成還是見了三位易家人,易霈、易碧雅,和前段時間剛出來的易欽東。
下午,葉珈成早早開車來到楊家,等著吃晚飯。
時簡的小姨已經(jīng)非常喜歡葉珈成了,晚飯八個菜里有一半是特意為葉珈成準(zhǔn)備的,惹得時簡都有些吃醋;妮妮也被葉珈成收攏了心……不過楊建濤還是不表態(tài),打算再觀察一陣子再下定論,葉珈成有沒有存著不良居心。
畢竟葉珈成長著一張會騙人的臉,笑著眨個眼,楊建濤都覺得葉珈成在使用美男計。
明天就要走了,時簡收拾好的行李又多了一半,都是葉珈成買過來的東西。有人覺得麻煩,葉珈成負(fù)責(zé)整理好,終于弄得差不多了,葉珈成坐在椅子瞅著人。
一雙長腿悠悠伸著,很是勾人。
時簡莫名有些臉紅,開口說:“好了,葉珈成,你可以回去了……”
葉珈成看看表,“還早著呢。”
臥室的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太久了,太久真的不合適了。樓下還有小姨和小姨夫他們,時簡直接告訴葉珈成呆太久不好,葉珈成更是膽大妄為地過來親她。
葉珈成愈來愈過分了,時簡想起他和易碧雅的吻,又狠狠揪了葉珈成一下。葉珈成還真的變過分了,不僅不求饒還反咬一口:“……那天明明是你先讓易霈牽你的手。”
時簡:“……”
那天她在易家彈琴結(jié)束,的確是易霈上來請她下來。
然后,時間都變得慢悠悠,甜滋滋。
時簡和葉珈成雙雙躺在白色的床,望著天花板。時簡放在中間的手又被覆蓋,她轉(zhuǎn)過頭,干嘛!
“……老婆。”葉珈成突然厚著臉皮叫了聲。
老婆……什么鬼……時簡沒有應(yīng)。她才不應(yīng)他,她現(xiàn)在未婚姑娘,不要當(dāng)已婚婦女。
葉珈成自己叫了老婆,心里還想著時簡能叫他幾聲老公聽聽,他很想聽。
“不要……”時簡就是不想讓葉珈成如愿,葉珈成纏地討厭,她也有她的“虛與委蛇”問葉珈成,“我現(xiàn)在就叫了,以后叫什么?”
好吧,那就以后再叫……葉珈成爽快同意了。頓了下,葉珈成又開口說,“小狐貍,等你出國了,我出來找你吧。”
時簡以為葉珈成只是偶爾出來看她,點點頭:“嗯。”
葉珈成笑:“最近事有點多,對不起……”不能陪她一塊出去了,不然他一定送她去英國,然后拜見岳父岳母。
時簡側(cè)過頭,忍不住關(guān)心地問:“事情麻煩嗎?”
“不麻煩,很簡單。”葉珈成突然又想起時簡沒原諒自己這事,湊過臉問:“小狐貍,你到底原諒我了嗎?”
時簡扭過頭,懶得搭理……她沒有原諒他,她還跟這樣躺在一張床,冒著被家人逼問的風(fēng)險。
時簡送葉珈成下樓,兩人一塊走出了楊家大門。然后時簡立在大門的理石臺階,葉珈成依依不舍地走下了臺階,一步,兩步。大門臺階前的兩盞照明燈將葉珈成的影子拉的長長的,仿佛拖著他不走。
的確舍不得啊……葉珈成回過頭,還想要一個福利。還沒有開口,仿佛是愛人之間的心有靈犀,時簡已經(jīng)快速親吻了葉珈成,左臉,以及右臉。然后開始說:“快走吧,路上小心。”
葉珈成立馬變得樂不可支。他學(xué)著時簡,也迅速地在時簡左右臉各來兩下:“小狐貍,明天見。”
親臉頰是一個小秘密,葉珈成還不知道。時簡打算明天登機之前,把這個秘密告訴葉珈成。她早已經(jīng)原諒他這個混蛋了,所以以后他不要再問她有沒有原不原諒他。
好像,她很小氣一樣。
這個世上,存著太多來不及說的話,來不及做的事,還有來不得回應(yīng)的感情。
第二天時簡去機場,葉珈成送她。
臨走前,葉珈成還偷偷地,將一張卡放進(jìn)了時簡背包里的米色錢包里,他特意辦的卡。小狐貍是他提前遇到的“老婆”,他來養(yǎng)她天經(jīng)地義。
半路,時簡剝了一個橘子吃,葉珈成開著車,她喂了葉珈成一瓣,像她曾經(jīng)喂他一樣,動作很熟悉,又親昵。
夜里天氣不好,下著大雨,雨刮器快速地刮著。時簡喂好了葉珈成,還拿過了葉珈成的手機,將他的手機屏幕換成了她的照片。
雨天路滑,安全駕駛。
葉珈成一直將車速控制很好,他開得很穩(wěn),真的非常穩(wěn)。
他開的還是這輛討厭的車,V12的發(fā)動機引擎,馬力600多匹,還搭配著六速手排變速箱,扭力可以達(dá)到了80kgm……那天小狐貍說這輛車很可惡之后,他也想換車,換輛小狐貍喜歡的。
……可惡的車,這輛車如此可惡,最后出事的時候,葉珈成還是感謝這輛車,因為它還是保住了他的小狐貍。
醫(yī)生開的死亡證明,葉珈成幾乎在車禍里當(dāng)場死亡的。
幾乎,還是有幾分鐘的時間差,葉珈成還是醒了那么幾分鐘,仿佛是老天給他最后的一點時間。
最后的一點憐憫。
夜里外面下著大雨,沖刷著嚴(yán)重變形的車頭,車玻璃劇烈震碎,有雨水流了進(jìn)來。雨水沖淡了車?yán)镅旱男任叮廊粷鉂獾貕褐~珈成的氣息。
然后雨水里帶著血,血里又混著雨水,分不清了。
葉珈成很快開始喘不過氣,呼氣都困難,肺腑嚴(yán)重被挫傷,身體里血液流失太快,他無能為力著。
同時,無力清醒著。
葉珈成從小到大都是一個聰明人,總能清醒地面對各種情況,不管是人還是事,他都能保持著從容的冷靜。此時此刻,他同樣清醒自己可能要面對什么了。
他清醒地感受著死亡逼近的絕望,以及恐懼。
太強烈的絕望,葉珈成自己都慌張,他睜著眼第一件事,看向自己旁邊小狐貍,檢查她情況,還好她應(yīng)該不太嚴(yán)重。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意外”,葉珈成已經(jīng)沒時間追究了。憤怒?悔恨?不甘,還是嘲弄……這些情緒通通變得無足輕重,他只有害怕。
葉珈成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習(xí)慣了。現(xiàn)在,他真的很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小狐貍已經(jīng)原諒他了,他要和她幸福快樂地過一生啊。
他還有很多事沒有做,沒有成為更好的兒子、更好的葉先生,沒有將小狐貍?cè)⒒丶遥瑳]有帶小狐貍國內(nèi)國外、上天下海地玩……甚至,他都沒有將小狐貍平安送到機場。
時簡是被葉珈成叫醒的,她被安全氣囊壓著,動不了。
葉珈成看著時簡慌亂流著淚,像是在找什么,她想找手機叫救護(hù)車么?葉珈成望著時簡的情況,說的話卻是:“時簡,你不要動……”
時簡嗚嗚地哭著,叫著他名字,珈成,珈成,她問他怎么樣,怎么樣了?
葉珈成沒辦法回答,他不好。
小狐貍這樣地?fù)?dān)心著他……他更擔(dān)心她,擔(dān)心她以后。葉珈成真的很擔(dān)心她,小狐貍那么死腦筋,她特意回來找他,他卻要離開她,她以后要怎么辦啊。
“別擔(dān)心,會沒事……”葉珈成快說不出話來了,疼痛的感覺反而不強烈了,清醒的知覺也慢慢身體里抽離,毫不留情地離開。
他無力,反抗。
葉珈成說著最后的話,第一句是:“……時簡,記得出國。”他沒辦法護(hù)她了。
第二句話,意外和去年分手幾乎一樣的話,葉珈成說的斷斷續(xù)續(xù),時簡應(yīng)該能明白他的意思:“不要等了……找個更好的。”更好的葉先生真的沒辦法回來了,所以不要再等了。
第三句:“時簡,告訴我爸媽,給我領(lǐng)養(yǎng)一個妹妹……”他們的兒子,還是讓他們失望了,養(yǎng)個女兒省省心。
葉珈成多么希望他有個信仰什么也好了,祈禱老天多給他幾分鐘,他都感激不盡。
葉珈成還是說出了最后一句話,是一句請求:“小狐貍,叫我一聲老公吧……”
原諒他的自私,他這個時候還是想滿足自己的美夢。人活著為了美夢,但愿也能死在美夢里。結(jié)果一聲老公都來不及聽了,葉珈成已經(jīng)吃力地閉上了眼睛。多么希望一切只是一個夢……好羨慕去年他從高樓墜樓下來的時候,他還可以輕松地對自己開玩笑,真好。
然后小狐貍怎么還沒有叫他老公……這是一只壞狐貍!
最后一顆眼淚從葉珈成閉合的眼角滾落下來,或者他再叫她一聲小狐貍也是好的……無能為力。他連最后一聲小狐貍,都沒辦法叫出來。
“不……”不要,時簡失控地叫著,她不要現(xiàn)在叫葉珈成老公,她還要等他再次娶她,她還要等他天天叫她大寶貝。時簡痛哭著,眼淚慘痛地流著,她看著葉珈成慢慢地閉上眼睛,幾乎絕望喊著出來:“老公……”
時簡不管不顧地掙扎,抓住葉珈成,一聲聲地喊著老公:“老公……珈成……珈成……老公,老公……”
葉珈成眼皮突然輕輕動了下眼皮,仿佛是奇跡出現(xiàn)。只是輕輕的一下,輕輕一下,然后,是完完全全的安靜。
時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越來越吵,只是救護(hù)車還沒有來……最后時簡一動不動地看著葉珈成,絕望地沒了聲息。她看著葉珈成平整修長的眉毛,又長又秀氣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又如同蚊子般地訥訥發(fā)出聲音,繼續(xù)叫著一聲又一聲的老公。
叫了多少聲老公她已經(jīng)不知道,還是沒能將葉珈成叫醒。
她叫不醒葉珈成,永遠(yuǎn)都叫不醒他了。她都還沒有告訴葉珈成,親臉頰的秘密。
左臉表示原諒,右臉表示今天比昨天更愛你了。她真的一點也不氣他,她還很愛他,以后只會越來越愛他。
珈成,不要離開她……不要離開她,不要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她。
求求你。
如果是這樣的結(jié)局,她寧愿這輩子都不出現(xiàn),也不要過來打擾他。
她到底知道什么?
時簡都知道,時間都知道……時簡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深淵里。飛機失事的時候,她曾經(jīng)從恐懼的深淵里醒來,因為她要醒來找回她的愛人。
現(xiàn)在,她多么希望回到那個無邊無際的深淵里,再也不要醒來了。
再也不要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