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二歲生日
畢業(yè)旅行結束,時簡衣著整齊地來到易茂置業(yè)總經(jīng)辦報道。半年沒來,總體變化不大,除了Emliy請假待產(chǎn),趙依琳上來頂替了Emliy工作。
時簡挺開心趙依琳能回到總經(jīng)辦,畢竟趙依琳是《我眼中的易先生》的著作者,關于易霈的傳記,還是留給趙依琳本人寫吧,畢竟她……文筆真沒有趙依琳好。
趙依琳是臨時秘書,她是正式入職的助理,做事不可能沒有交集,幸好趙依琳性子收了不少。何況趙依琳再不待見她,還是要叫她一聲“時助”。
時簡來到易霈辦公室報道,天氣熱了,易霈只穿著一件襯衫,照樣是干凈利落的老樣子。易霈知道她畢業(yè)旅行剛回來,特意問候她:“玩得如何?”
“不錯。”時簡笑著回答,“除了錢包,癟了。”
她的話,易霈輕笑出聲,看著她說:“時簡,我給你的工資,希望你能滿意。”
“非常滿意。”時簡誠心實意地回答,她的合同已經(jīng)重新簽了,易霈對她非常大方。笑瞇瞇地,時簡為了表示自己做事決心,又說,“我現(xiàn)在只想快點進入工作狀態(tài),回報易總,回報易茂置業(yè)。”
“好啊。”易霈站起來,“等會陪我見個客戶。”
等會就要見客戶?
易霈抬起頭,像是上司,又像朋友般反問她一句:“剛剛不是還有人說想要快點進入工作狀態(tài)么?”
“……好的,易總。”
重新加入易茂置業(yè),時簡快速找回了工作狀態(tài),或者說生活節(jié)奏。令人奇怪的,易茂葉茂那么近,兩人還是同一個行業(yè),不管是工作還是偶遇,她都沒有遇上葉珈成。
一次都沒有遇上。
雖然,她沒有遇上葉珈成一次,她還是常常聽到葉珈成的消息,比如葉茂發(fā)展好,葉茂的總經(jīng)理如何年輕有為。值得慶祝的,她把駕駛證重新考了出來,比第一次考出來更令她開心,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大概靠自己努力把失去的東西重新找回來吧。
有證駕駛了,時簡有時候直接開著公司的車出去辦事,非常方便。
晌午,陽光猛烈。時簡開著車來到銀行幫張愷辦個事,車里打著空調,外面熱浪滾滾,她鼓足了勇氣下車,跑了兩步。視線不遠處的路邊,停下一輛顯眼的進口轎跑。
時簡走到建筑下方的陰涼地,習慣留意看了兩眼,不比以后街頭各種頂級名貴豪車滿天飛,現(xiàn)在A城出現(xiàn)這款車,還是非常吸引眼球的。不過時簡留意的原因,還是因為葉珈成說過他以前最喜歡的車子就是它了,可惜他年輕的時候沒那么多錢,買下它。
“那我們現(xiàn)在買了它,好不好?”
葉珈成拒絕,不需要,告訴她:“我覺得人生留著一些遺憾挺好的。”
可是,她希望將他的遺憾補上,好比她之前加入易茂工作還做著白日夢,以后她賺錢了給葉珈成買一輛。難得葉先生心頭好。
時簡慢慢收回目光,看到那車里下來的熟悉身影,又停住了。原來,葉珈成已經(jīng)提早開上了他喜歡的車了。真是恭喜啊……
視線不遠處,葉珈成慢悠悠地從車里下來,然后雙手插袋地等著。他還在等誰?
就在這時,副駕駛的門也打開了。
有些事情,老天安排得非常平衡,葉珈成提前開上了他想要的車,同樣的,他會提前遇上更好的女人。看到易碧雅從葉珈成車里下來,時簡不奇怪;奇怪的,時簡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如此平靜,好像已經(jīng)可以平靜接受重來的一切。
其實,她前些日子就聽到一些傳聞,葉珈成和易碧雅走得很近,這個近到底是哪種意義的近,外人如何討論都不知道真相,具體只有他們本人清楚。本身般配的男女即使站在一起也是惹人關注,何況兩人男才女貌,身份背景又相當。
就像以前的易霈和趙雯雯一樣。
時簡搖搖頭,輕松一笑,其實時簡早已經(jīng)安排了每個人的先后出場順序,是她提前出場搗亂了一切。立在銀行門口,她沒有回頭,不知道葉珈成有沒有看到她。如果他叫她,她現(xiàn)在心態(tài)那么好,肯定可以輕輕松松打個招呼。
絕對不會讓他難堪。
時簡抿了下唇角,轉過身,然后上了石階,一級級往上走。
臺階那抹淺藍色的背影很是熟悉,是時簡。葉珈成視線忍不住追著,頭發(fā)長了,夏裙顯得腰身更瘦,無袖中裙的款式,露出細白的胳膊和小腿……
他和她真的很久沒見了,像是斷了緣分一樣。
這半年多,她應該過得不錯,除了研究生沒有考上,眾所周知易霈身邊有一位漂亮又會辦事的助理,羨煞他人。葉珈成淡淡地移開目光,下車的易碧雅看向他,“謝謝你送我過來。”
“順路。”葉珈成站在車旁,開口說,“我不進去了,還有個事。”原本他下車是想送易碧雅幾步,回報她送他的小禮物。只不過他現(xiàn)在沒有那個心情了。
“好的,再見。”易碧雅朝他揮了揮手。
“好。”葉珈成看到易碧雅眼里流出的遺憾,微微低下頭,聰明地視而不見。
回到車里,葉珈成側頭看了看副駕駛留著的一盒手工點心,開車離開。取代一份感情是開始另一份感情,他身邊資源很多,好像從哪個發(fā)展都差不多。
他和時簡,已經(jīng)不可能了。
不是沒有后悔,相反后悔多了已經(jīng)成為家常便飯,也就無所謂了。他也不喜歡回城南的公寓里了,在那里他一個人睡覺后悔,一個人吃榴蓮后悔,一個人應酬結束回來后悔,一個人洗襪子更后悔……時簡送他的襪子,有一次他發(fā)現(xiàn)丟了一雙,找了半天。
一定是小狐貍太好了,給他的感情太深刻,他才會分手了還會時常想起她。
好幾次,他都想單純發(fā)個普通問候短信,像朋友那樣聊兩句也好。
只是,每每想起分手那天時簡失聲痛哭的樣子,他又放棄了。做人不能太可恥,那晚他為了讓自己斷的干凈,分手太猛。結果,真的斷了一切可能。小狐貍那么好,如果他只是因為偶爾想起就找找她,這樣的心思和行為,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好在,一個男人可以讓自己的心變得更大,大到不在乎那點小情小愛的糾纏。
時簡下班之后,認真地審視自己,她每天認真工作,積極參加業(yè)余活動,可是總差點什么。答案不用想已經(jīng)呼之欲出。
是感情生活。
葉珈成會喜歡上別人,難道她不會嗎?絕對不是賭氣,只是覺得自己有些可憐,明明回到最好的青春年齡,擁有滿滿的膠原蛋白,每天回來就要看各種心理治療的書,是不是有那么一點悲催?
更悲催的,她如果發(fā)展新感情,根本沒有對象。無聊地躺在床上,時簡拿了一支筆,將生活圈和工作圈的男人都寫在了紙上,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感情嘛,就是從周圍合適的人開始發(fā)展的。
時簡把自己所有接觸到的男性名字都寫出來,很快完成了,因為名單實在太少:張愷,高彥斐、男英語老師,同事丁,同事王,同學丙……以及易霈。
第一個排除,易霈。時簡用紅色筆在易霈名字打了一個叉叉,排除原因:如果她要開始一段新的戀情,第一要求就是輕松,她可不想去征服雪山一樣的男人。
高彥斐:葉珈成的死黨,算了。
男英語老師:好像長得有些老?
同事丁:長什么樣子?
一輪下來,最合適的人居然是張愷,張愷啊,張愷!時簡將頭埋在本子里,從葉先生這樣的檔次掉到張愷……她的人生啊!
咳,其實張愷挺好的,高學歷,單眼皮很俊俏,個子也有一米七五,何況趙雯雯的事她也相信了張愷沒有做,說明張愷人品正還有自制力,
最重要的,她和張愷在一起會很輕松,就像和好朋友在一起。
當然,就算她選擇了張愷,絕對不是將就,只是她接受了這個世界除了葉先生以外,還是有其他男性。可是,張愷,真的可以嗎?
張愷絕對沒有想到自己在愛徒心中分量有那么高。相反,這幾天張愷越來越確定一件事,他的易總一定是看上他家的時簡了!一個男人喜歡女人的神情是藏不住的,雖然阿霈藏得很深。這話怎么那么別扭,不管如何,他要感謝葉珈成那只南方的狼放了他家的羊。
……然后張愷留意了一下,發(fā)現(xiàn)時簡生日快到了,就是這個星期六。
時教授和Tim的禮物漂洋過海來到她手里,時簡也發(fā)現(xiàn)自己生日快到了。七月份的尾巴,八月份的前奏,沒錯,她是一頭小獅子。
這個星期就是生日了,她要怎么過?
蛋糕要的,慶祝新生;鮮花要的,祝自己越活越漂亮;朋友也要的,能帶來開心和快樂,還要一些生日祝福,祝一年更比一年好。像以前二十來歲的生日那樣,不知道未來如何,但也對以后抱著十足的熱忱和期待。
時簡沒想到張愷也知道自己快生日了,工作之余特意詢問了這個事,并提出建議:“我們一塊慶祝,前提是你要請我們吃飯?”
時簡倒是沒意見,考慮到錢包問題,將文件放下說:“沒問題,不過地方必須由我定。”
時簡有個不好的毛病,一旦她認為這個人不錯,她就會往不錯的角度觀察,反之亦然。她的觀察結果,張愷還是不錯的可愛人。
周六就是生日了,既要要請總經(jīng)辦的人吃飯,現(xiàn)在就要挨個通知了。時簡在總經(jīng)辦人緣不錯,除了趙依琳。不過邀請不能少,如果趙依琳周六愿意過來,她很開心。
“好啊,既然張?zhí)刂M織的,我肯定參加。”
時簡囧,什么時候變成張愷組織的?
“好,周六聯(lián)系。”
中午吃飯時候,時簡有項工作需要直接找易霈接洽,剛好易霈有時間,她敲門進來,易霈正拿著一份文件從休息里走出來,同她聊了兩句工作問題,突然問她:“周六是你生日?”
易霈也知道了?時簡感覺事情有些折騰大了,然她必須承認:“是的,易總。”
易霈抬起頭:“聽說,你請了所有總經(jīng)辦的人吃飯?”
“嗯……”時簡又是點頭。
易霈沒說什么,只是從她身邊走過,走了兩步像是提醒她說:“你忘了請我了。”
時簡:“……”
易霈笑了下。
時簡還是:“……”
幸好,她還算是一個聰明的助理:“我怕易總你沒時間……”
“我除了工作,也是有個人時間的。”易霈回過頭告訴她,今天他穿著一件深藍色襯衫,一如既往干凈整體的穿法,除了袖口挽著,露出那塊沉穩(wěn)的朗格男表。
“易總,我現(xiàn)在請你……還來得及嗎?”
易霈靠著辦公桌,將文件隨手往后一放,正視著她說:“還好,不算太晚。”
下午一點,A城有個重要的房地產(chǎn)全國性發(fā)展討論會議,張愷陪易霈出席。這樣的討論會對時簡還是很有學習的價值,張愷建議帶上自己徒弟,易霈拒絕了。
為什么不帶時簡?
張愷揣摩著易霈的心意,很快找到了答案:聯(lián)系之前幾次招標會,好像所有能見到葉珈成的場合,易霈都將時簡照顧到不和葉珈成碰面。
這樣的心思,以阿霈的性格絕對不會為了自己,霈應該只是替時簡考慮。大概是心有余悸吧,時簡上次暈倒的畫面實在令人后怕……真真的,英雄難過美人關。
張愷越想越動容,可是女人不是這樣追啊!要激情,要feeling,要霸王硬上弓啊!張愷看著他家易總還是淡淡的樣子,太著急,恨不得自己上了。咳,不要誤會,他的意思只是幫忙追的意思。電梯里,張愷主動說起來:“阿霈,我追女孩很有經(jīng)驗,你有需要可以問我。”
易霈睨了一眼,不發(fā)表評價地問一句:“失敗經(jīng)驗嗎?”
張愷笑呵呵,謙虛地抿了抿嘴角:“失敗是成功之母嘛。”
易霈不再說話,不過可以看出,心情很不錯。
下午會議,葉珈成果然在場,對比大多西裝革履行業(yè)老總,只有葉珈成是簡單的T恤搭配西裝,樣子清貴又閑適,十分惹眼。張愷從男人角度都覺得葉珈成這廝長得好看,不過這不影響他對葉珈成的反感。葉珈成選擇和易欽東合作,有些事只是個人立場追求不同,道不同不相為謀。同樣的,葉珈成將葉茂地產(chǎn)經(jīng)營得有模有樣,張愷私心還是認可欣賞葉珈成的才能和本事。他對葉珈成看不順眼,單純因為葉珈成對感情的態(tài)度,傷了時簡的心。追的時候各種殷勤,分手起來那么決然。多狠心,才傷得一個女孩直接暈倒。
張愷有些義憤填膺。
不過感情就是這樣,旁人看到的總是帶著個人感情色彩。那些分不清道不明的情啊愛啊,在旁人眼里可能就是一兩句話的事。沒有好與不好,不過旁人總歸只是旁人。
不遠處葉珈成正側過頭和助理交談,注意到張愷投來的視線,朝著張愷和易霈點了點頭,張愷立馬回以笑容。商場如戰(zhàn)場,兵刃相接的同時,也要有握手言和的客套和氣量。葉珈成收回視線,對面的易霈照樣是襯衫西裝,靠著皮質的椅子,神色一如既往地平淡,發(fā)表言論又能一語中的。葉珈成還是欣賞易霈,但也覺得易霈這人挺有意思,尤其是對時簡,有些照顧真對得起“用心良苦”四個字。不過,一個老板對員工有了超出上司對下屬該有的關心和照顧,用“居心不良”來形容更合適。
上半場會議結束了,葉珈成靠在外面的大露臺,順手拿過了侍者端來的紅酒,上好的顏色,他興趣泛泛。不遠處,張愷又看了過來。葉珈成無奈至極,朝著張愷舉了舉酒杯。葉珈成知道,不管是他和易欽東合作,還是時簡的事,張愷多多少少對他有些不愉快的想法,沒關系,不愉快就不愉快吧,他也沒興趣討一個男人的喜歡。
只是,張愷非要笑臉相迎,明明心里又在罵他……葉珈成感覺自己都替張愷憋氣。
張愷朝著葉珈成走過來,同樣靠在欄桿,兩人各自心照不宣。葉珈成接了一個電話,內容很短,只說了一句:“好的,那晚上見。”
那么溫柔的語氣。張愷問了問:“葉總,新女友?”
葉珈成扯了扯嘴,不想多做解釋,只說了一句:“不是。”
張愷也撇了撇嘴角,不得不承認,葉珈成是典型的高智商高情商男人,太聰明了,從來不吃虧,包括感情,所以只有他傷別人的份。聽說易欽東還有意將自己妹妹介紹給葉珈成,穩(wěn)定兩人的合作關系。真是樂見其成啊。
最開心,應該還是郭太太。
葉珈成這樣的身價條件,對郭太太來說,簡直是妥妥的乘龍快婿呢。
只不過,對時簡來說,應該有些傷情吧。張愷望了望遠處的風景,幸好時簡今天沒有來,有些事不得不承認,易霈考慮周到。
呃,時簡還是過來了。
下午易霈帶張愷出席會議,市場部經(jīng)理火急火燎來到總經(jīng)辦,張愷帶走的下半年地產(chǎn)分析報告弄錯了兩個數(shù)字。不是大事,不過易霈非常在意細節(jié),所以市場部經(jīng)理發(fā)現(xiàn)之后立馬上來拜托她,幫忙將新打印出來的報告送給易霈。
時簡來到會議大廳,由工作人員敲門進來,立在門旁尋了尋易霈。視線的正前方,看到了葉珈成。葉珈成坐得規(guī)矩,還是有一股子閑散勁兒。
注意到易霈示意她進來的視線,時簡走到易霈旁邊,輕聲說了說資料出錯的事。易霈點頭表示知道,時簡彎著腰又說:“易總,我先走了。”
“既然來了,就聽一聽。”易霈開口。
時簡:“……好的。”
工作人員送了椅子過來,放在了易霈的旁邊。時簡吸了吸氣坐下來,她臨時參加這樣大的會議,沒有帶筆。易霈將他的鋼筆遞給了她。他不用寫字。
時簡接了過來,看了看鋼筆,真是一只好筆。沉甸甸地握在手里,她又從張愷那里拿來會議本,收了收思緒,低著頭做起了會議記錄。
盡量不注意,對面的,葉珈成。
寫會議記錄養(yǎng)成的習慣,時簡先寫日期,今天是8月7號……因為明天就是8月8號,她的生日。時簡認真書寫起來,筆好,出墨流暢又細膩,寫出的字格外漂亮。
旁邊,易霈的視線看向了時簡的會議本,他一直很好奇,為什么有人寫字可以那么快。
對面,葉珈成半靠著椅背,同樣想著事。早在前幾天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突然想起時簡的生日好像快到了。現(xiàn)在看到本人,他又想了想生日的事,發(fā)現(xiàn)就是明天了。他知道時簡哪天生日,還是從她給他的身份號里看來的。8月8號,非常好記的數(shù)字。
生日快樂啊,小狐貍。葉珈成抬起眼睛,對面時簡坐在易霈旁邊,像個小學生一樣坐著作業(yè)的樣子,哪有什么聰明又能干樣子。
然后從頭到尾,時簡沒有抬起頭,倒是易霈朝他看了過來。
平靜的眼神,卻藏著力量。
葉珈成唇角兀自帶著笑,直到今天無聊的會議終于結束了。他站起來,讓旁人先走。
終于結束了,時簡手都酸了,不經(jīng)意的收手指小動作,被易霈看到了。易霈問她一句:“寫酸了?”
是啊。時簡笑了笑:“易總,你的筆太重了。”
明明是自己寫得快。易霈笑。
時簡跟著易霈站起離開,張愷也走在易霈旁邊,兩人像是左右護法。時簡腳有些疼,她今天穿著高跟鞋,過來的時候太急跑了兩步,導致后跟有些磨皮。
今天會議在國貿二樓舉行,結束了,大家下樓都自發(fā)選擇走樓梯。一群西裝筆挺的男人,魚貫而下。同時,相互寒暄著。
時簡本分地跟著易霈下樓,身后,有人不停殷勤地叫著葉總葉總,那個熱絡,那個追捧。時簡有些好笑,葉珈成現(xiàn)在真是老厲害了。她心里想這事,加上高跟鞋本身不好下樓梯,不小心,踩空了一級。本以為自己要出丑,一只手快速扶住了她,穩(wěn)穩(wěn)地扶著她著地。
只是,依舊扭了腳踝,疼得她……那么多人,再疼也要忍住。時簡穩(wěn)住自己,對扶住自己的易霈說了聲:“謝謝易總。”
易霈無視了她的道謝,直接看向她的腳踝:“……扭到了?”
葉珈成跟在后面,時簡扭到的時候,他一只手插在口袋,另一只手本能地伸出來,明明他和她這個距離,根本也是徒勞。
易霈對時簡的關心話,同樣落入他耳里。
男人的關心有很多種,客套的,紳士的,比如問了一句:“沒事嗎?”真正關切走心的,才會下意識直問情況,比如易霈剛才這句——“扭到了?”原來,不只是“英雄救美”,還是“英雄情長”。葉珈成冷眼旁觀著,旁邊已經(jīng)有一群人奉承起來了。
“還是易總反應快,才能英雄救美。”
“是啊,我們看得真羨慕……”
一群老男人,說出這種話,真是夠無聊的。葉珈成靠了靠樓梯邊,素著一張臉。
一群人的奉承,易霈沒有回應。時簡也有些尷尬,偏偏腳還疼著,她很快看向同樣笑瞇瞇觀望的張愷,直接開口:“張愷,你扶下我。”
呃,易總不是扶著很好嗎……張愷笑得憨,他不好伸手呢。
干嘛,時簡睨了一眼。
張愷伸手,易霈也將時簡交到他這里,讓他先扶到車里。張愷連連點頭,心情大好,恨不得將時簡當成正宮娘娘一樣攙到車里。
“小心,輕點啊……”張愷一路關心了過來。
時簡囧,感覺扭傷的腿都利索起來。
第二天生日,時簡在自己最喜歡的店,給自己訂了一個蛋糕。天公不作美,她提著蛋糕出來的時候,下雨了。八月份的雷陣雨就是這樣,說來就來。時簡從包里拿出傘,外頭雨點很大,她站在蛋糕店門口有些退縮。
前方,葉珈成正撐著一把傘走來。
難得,兩人能那么巧在蛋糕房遇上。時簡笑了笑,主動打了個招呼:“嗨。”
“嗨。”葉珈成停下來,回她的招呼。然后,他低頭看向她手里提著的蛋糕,問了問:“……今天誰過生日啊?”
時簡有些難過,還是指了指自己,回答葉珈成:“我自己……過生日。”
“對不起。”葉珈成輕輕道歉,然后加了一句,“生日快樂,時簡。”
“謝謝。”時簡點了下頭,只覺得時間過得快,去年冬天的時候她也在這家店訂過一個蛋糕,當時店里還給了她蛋糕券。半年有效期,她今天想用已經(jīng)過期了。
“我先走了。”時簡對葉珈成打了個先走的招呼。
“你去哪兒,我送下你吧。”葉珈成快速開口,“雨那么大。”
時簡先是一滯,然后回答:“好啊,我就去前面的春天大廈,你方便的話,就載我一下吧。”
葉珈成:“方便。”
“謝謝。”時簡又笑,大雨滂沱,不影響她臉上笑容的燦爛。葉珈成的新車也很好認,就停靠在路邊,帥氣逼人又牛氣哄哄。
就像他本人一樣,厲害又惹眼。
“你的新車,真好看。”時簡夸了一句,是她一直想說的話。
“謝謝……其實也就這樣。”葉珈成不在意,他將手放在了副駕駛的車把,想要開門。
然而,時簡沒注意,已經(jīng)打開了后面的車門。
雨那么大,時簡是真沒留意葉珈成要給她開門的動作,面面相對,兩人都有些尷尬。很快,時簡找了一個理由說:“春天大廈很近,就在前面,系安全帶太麻煩了。”
她的解釋,葉珈成擠了下唇角,收回了手。時簡不管了,傾盆大雨的,先傾身進了葉珈成的新車。隨后,回憶像是帶著雨水的潮氣蔓延在心底,她以前剛認識葉先生的時候,葉先生開的是一輛非常男性化的輕奢牌子車,后來她和他結婚了,葉先生換了一輛更是街車級別的奧迪Q7,勝在空間大,適合家庭用車。每次他來接她,不管她買了多少大包小包,全部都能塞下。
她和他還喜歡自駕游,兩個人,一輛車,什么地方都可以去……
“生日怎么過?”葉珈成開口問,將車慢慢開上主道。
時簡將蛋糕放在一旁,回答:“和同事們一起。”
“幾個人?”葉珈成繼續(xù)問,其實不用問,蛋糕那么大,今晚應該會很熱鬧。
的確,今晚會很熱鬧。時簡抿了下唇。Emliy雖然請假了,得知她今天生日,也要一塊過來。大家商量在春天大廈碰面,春天大廈六樓以上都是美食,具體餐廳她還沒有定,等會見面了再決定,只要不是選擇最頂樓那家餐廳都OK,原因實在是——太貴。
另外,易霈來不了了。張愷告訴她,易霈今晚有個重要的商業(yè)酒會要參加。其實,時簡覺得易霈今晚沒有重要的商業(yè)酒會,他應該也不會過來。身份有別,她今天請的還都是同事,易霈如果過來給她慶生,其他同事會怎么想。以易霈的性格和做事原則,他也不會過來。關于那天易霈說要過來,應該只是一句玩笑話而已。
春天大廈快到了,就在對面。時簡開口,對前面葉珈成道:“葉珈成,你停在前面就可以了。”
葉珈成沒有停,告訴她:“外面雨大,等我掉個頭。”
就是因為掉頭麻煩,她才讓他直接停下來。既然葉珈成要掉頭送她到對面,時簡也不再堅持,客氣道謝:“謝謝。”
葉珈成一時沉默。什么是最好的分手關系,兩人見面也保持著基本尊重。沒想到小狐貍交往的時候是最佳女友,分手了還是最佳前女友。沒有過度生硬的冰冷樣子,也不會找理由繼續(xù)糾纏。葉珈成在前面掉了一個頭,然后將車停了下來,完全沒有起步的時候那股沖勁。
車子停在春天大廈外面,時簡要下車了,其實今天這樣遇上,她應該請葉珈成吃塊蛋糕的。心里還是有些難過,朝夕之間全然不同……伸手要開車門,葉珈成叫住了她,“等下。
時簡縮回手,望著葉珈成,什么事?
“你時間急么?不急的話,下車挑個禮物吧。”葉珈成說。
時簡:“……”
葉珈成解開安全帶,作勢要下車。
“不用了。”時簡提著蛋糕,語氣藏著僵硬,“葉珈成,真不用了。”
她口氣這樣堅決,葉珈成不再堅持,只有聲音淡淡地從前面?zhèn)鱽恚骸皶r簡,這沒什么。”
時簡明白葉珈成的意思,一份禮物沒什么,沒什么特別意思,也代表不了什么意義,更改變不了他和她現(xiàn)在的關系。對啊,就是什么都沒有,她干嘛還要花心情和時間去挑選呢。
她又不缺禮物。
時簡抿了抿嘴角,盡量說得輕松:“……剛剛你已經(jīng)祝我生日快樂了,夠了。”
差不多,是夠了。葉珈成將手放在方向盤,笑了兩下,接著點了兩,然后他再次轉過頭:“行,生日快樂……今晚過得開心一點。”
“謝謝。”時簡點頭,以及道別,“再見。”
“再見。”
時簡彎腰下車,關上車門,加快腳步朝春天大廈走去。
葉珈成收了收視線,掉了一個車頭。
時簡和張愷他們見面,人基本到齊之后商量去哪家餐廳,趙依琳穿著白裙提出建議:“日料吧。”Emliy反對了。
Emliy反對很正常,孕婦不能吃太多生食。時簡立在大廈指示圖旁邊,基本定了一家餐廳,正要同大伙商量,張愷已經(jīng)將她拉進了電梯。
他已經(jīng)選好了地方?簡直怕什么來什么,張愷選了頂樓的空中旋轉餐廳。
人均消費500塊的旋轉餐廳,有沒有搞錯?這個年份里,這樣的消費可謂高到不能再高了。時簡心里戚戚,有些后悔答應請客了。她盡量淡定,等著大伙都上了電梯,轉頭看向張愷,用眼神問怎么回事?
張愷很無辜啊,他今天可是帶了易總的金卡過來,難道只刷個幾百塊么?張愷笑嘻嘻地說了起來:“今晚這頓,易總來不了,所以他請客。我們先吃,點再多都沒事……”
時簡一時無語。張愷說得大大方方,時簡找不到回絕的理由。
高級餐廳變成了生日趴,張愷最擅長就是氣氛,時簡真的挺開心。大家一塊唱了生日歌,切了蛋糕,拍了照。生日愿望,也許了。許愿的時候她怕愿望許大了,不靈驗,最后許了一個小小的心愿。然后在心里對自己說了句——“生日快樂”。
今天是她二十二歲生日,也是她三十二歲生日。
晚飯結束,張愷又建議到酒吧繼續(xù)happy,沒有人反對。時簡當然也不反對,只是有些不安心。張愷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放心吧,我心里有數(shù)。”
時簡笑了笑,無所謂了。
大家一塊出發(fā)酒吧,結果半路趙依琳突然開口:“酒吧這個地方,不安全吧。”
然后后面發(fā)生的事,張愷今晚最后悔的,就是繼續(xù)帶趙依琳到酒吧,還提議什么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
東祁江附近的酒吧,眾人在張愷的提議下,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
真心話大冒險,以后玩爛的一項游戲,不否定這幾年還是非常流行的一個聚會游戲,插科打諢,不失幽默有趣。時簡是壽星,得到了三次幸運問話機會,她的問題多半比較含蓄,尤其是問女同事,結果有人說忒沒意思了,張愷一個巴掌拍過去:“明明很有意思,好么?”
張愷這護犢的,Emliy都看不下去了:“張?zhí)刂闶遣皇菍ξ覀儠r簡有意思啊,今天表現(xiàn)太殷勤了啊。”
懂個屁!時簡以后是正宮娘娘好不好。張愷給時簡又倒了果汁,阿霈交代了,酒吧可以去,不過不能讓時簡喝酒。
Emliy那個心酸,這個果汁不是給她這個孕婦點的么?
嘻嘻。時簡望了望張愷,越觀察越覺得張愷是一個不錯的對象。
大家繼續(xù)玩真心話大冒險,剛剛被張愷拍了一巴掌的男同事,陰笑著報復了,大膽問張愷:“張?zhí)刂愕谝淮螏讱q?”
“哈?”張愷笑了,“第一次初吻么,十六歲。”
男同事:“哈……”
張愷笑哈哈,時簡也笑哈哈,投入到這種無聊游戲里,玩了一陣,張愷手機響了,易BOSS來電,連忙捂著耳朵出去接聽了。
留下來的人,繼續(xù)玩。
時簡看著轉盤,停了下來,輪到趙依琳問她。時簡微笑地看著趙依琳,趙依琳也看著她。單看外貌的話,趙依琳真是一個長相無比正氣的女孩。趙依琳忽然笑了下,時簡心生不好預感,抬了抬眼皮兒,趙依琳已經(jīng)問她:“時簡,你第一次幾歲呀?”
其實,這不是什么過分的問題,如果她沒有看到趙依琳剛剛眼里閃過的惡意。這個問題,算是趙依琳報復她上次的奚落么……
時簡靠了靠沙發(fā),笑了笑,算了,不跟小姑娘計較了。正要開口,幾個同事大概怕她尷尬先解了圍,導致張愷回來,微妙地發(fā)現(xiàn)氣氛有些變了,蹙眉問:“怎么了?”
“時簡,對不起呀,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我還以為什么都可以回答。”
趙依琳搶先道歉,立馬顯得她小氣了。時簡放下酒杯,回答張愷:“沒什么,趙秘書只是比價好奇我的私事罷了。”
張愷不再多問,有些明白。平時趙依琳方方面面都很正常,做事也有一股子拼勁,唯獨面對時簡帶著小女生的斗氣,或許他是要找個理由,安排趙依琳到其他部門……對了,他進來,是要告訴時簡:“易總來了,在外面。”張愷俯身,湊到時簡耳邊,只用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道。
時簡:“……”
張愷又從包里拿出打包過來的一塊蛋糕,遞給她:“一起帶去。”
時簡又是:“……”她看著張愷手里打包的小蛋糕,真沒想到,張愷居然還留了一塊蛋糕帶過來,什么時候留的?這個辦事,真是滴水不漏啊。
外面夏風襲人,時簡立在酒吧門口,視線一轉,前方的路燈下方,真停著車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遠遠的,還可以看到車里亮著燈。
酒吧喧鬧,路燈安靜。時簡吹吹風,讓自己恢復好心情,提著小蛋糕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