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師兄知道蓋聶嗎?
李斯的觀點是:韓國實力弱小,國也不大,卻連接其余諸國。只要打下韓國,秦國就相當于在中原打下了一根楔子。可以以韓國之地為跳板,進攻其余諸國,最好不過。</br> 韓非的觀點是:一統(tǒng)天下要師出有名,打韓國,名不正言不順。韓國現(xiàn)在奉秦國為宗主國,打不打下來,韓國都在秦國掌控中。而且先前都說不打韓國了,無緣無故攻打韓國,那是背信棄義。</br> 就算打下來了,其余各國看到秦國如此殘暴,肯定會聯(lián)合起來抵制,不利于秦國一統(tǒng)天下。不如先打趙國,秦趙世仇,打趙國別的國家也不好說什么。韓國就留在最后,等秦國把其他五國滅了,韓國自然也是秦國的。</br> 始皇帝猶豫不定。</br> 一邊是寫出《韓非子》的大才韓非,另一邊則是為自己多次排憂解難的李斯。</br> 始皇帝不知該聽誰的好,揮退二人,決定暫時擱置明日再說。</br> 結(jié)果當天晚上,李斯就夜入咸陽宮,見到始皇帝之后就說了一句話。</br> “韓非是韓國公子,他的立場當然是保全韓國,陛下你連這都看不清嗎?”</br> 始皇帝恍然大悟,一氣之下,將韓非下了咸陽獄,決定先打韓國。</br> 第二日氣消了,嬴政親自去咸陽獄,想要把韓非放出來,卻發(fā)現(xiàn)韓非死了。</br> 之后便有一個傳聞傳了出來,李斯嫉妒韓非才能,怕地位不保,連夜下毒毒死了韓非。</br> “師兄,自從韓非師兄死后,你我不相往來已有八九載了吧?”</br> 張蒼那張胖臉抽搐著,他的心和他的臉一樣,也在抽搐。</br> “今日,我再問一遍當年問題,韓非師兄,是不是你殺的?”</br> 李斯沉默片刻。</br> “我若說是,按秦律,要受腰斬之刑。”</br> 張蒼哆嗦了一下,身體向后挪了挪,他有些認不得這位師兄了。</br> 李斯這句話,就等于承認了是他殺死了韓非。</br> 說是,違反秦律,要受腰斬,所以不能說。</br> 但要是不是你殺的,你直接說個不是就好,何必說這些呢?</br> 李斯沉默著。</br> 他已做好了張蒼拂袖而去的準備。</br> 當年在稷下學(xué)宮,三人中只有韓非富有,時常接濟二人。</br> 張蒼最是好玩,好吃,好喝酒,花了韓非不知多少錢財。</br> 張蒼時常與李斯說:“如果沒有韓非師兄,我早就離開稷下學(xué)宮了。”</br> 李斯知道張蒼對韓非的情感。</br> 當年韓非死后,張蒼再沒有與他有過交集,這次登門拜訪,是師兄弟這么多年第一次見面。</br> 咕嚕嚕~</br> “你瘋了!”</br> 李斯一把奪下張蒼手中茶壺,狠狠丟在地上。</br> 茶湯四濺,在地上還能看到蒸騰的熱氣。</br> 李斯怒氣上涌,那張死板臉黑得厲害。</br> “這茶湯是剛煮好的,你就這么直接往口中傾倒,這些年沒見,莫非成了個不知冷熱的癡人不成!”</br> 張蒼大口喘氣,從嘴巴到食道,到胃里都有強烈的灼燒感。</br> 剛才他拿著茶壺,把自己的嘴巴當成杯子,不管不顧地傾倒茶湯。</br> 那滾燙的茶湯在他身體里流淌,高溫讓他很是痛苦。</br> “師兄,嘶!”</br> 張蒼倒吸一口涼氣。</br> 他舌頭上被燙出泡了,一說話就不可避免會碰到,很是疼痛。</br> “來人!快拿涼水來!”</br> 咕嚕嚕~</br> 噗~</br> 下人拿來涼水,張蒼含在口中,漱漱口再吐出去,不斷重復(fù)這個過程。</br> 如此一壺涼水全部用完,張蒼最后將口中涼水喝下肚,自覺好了不少,攔住了要再給他拿涼水的李斯。</br> “無礙了。”</br> 李斯復(fù)雜地道:“你這是作甚?我只聽說過男人為女人殉情,還沒聽說過男人為男人殉情。”</br> “無事,抽瘋罷了。”</br> 抽瘋。</br> 李斯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br> 想了片刻,大致懂了這詞意思。</br> “這個‘抽’字用的倒是有些意思,‘抽’這個動作是突然且短暫的,和你剛才行為倒是符合得很,你倒是會造詞。”</br> “我也是從他人處聽來的。”</br> 李斯沒有追問那人是誰,沒什么必要。</br> 造一個詞而已,又不是出一本書。</br> “師兄,在我面前就不要裝了。”</br> 張蒼吐了吐舌頭,吸了兩口涼氣。</br> 用了涼水沖涼也還是很疼啊!</br> “在沒有搞清楚狀況之前,你是定然不會去咸陽宮的,你是不是想不通,蒙毅為什么會調(diào)動城防軍大肆抓捕?”</br> 就像之前從來沒有問過韓非的事一樣。</br> 張蒼話題一轉(zhuǎn),又回到了師兄弟最開始說的事上。</br> 在張蒼面前,李斯確實沒什么隱瞞的,他們師出同門,曾經(jīng)關(guān)系甚篤。</br> 這種事他瞞不過張蒼,那就不瞞了。</br> “不錯。”</br> 李斯點頭。</br> “如今戰(zhàn)事已平,天下數(shù)次大戰(zhàn),良田荒廢,民心思安,正是休養(yǎng)生息的日子。蒙家是武將世家,沒有仗打,他們便失去了用武之地。蒙家要想在朝堂繼續(xù)占有一席之地,一個蒙毅是不夠份量的。我猜測,蒙家可能是看上了我這廷尉一職,這次只是個試探。我現(xiàn)在不知道的是,蒙家的舉動,陛下到底知不知情。”</br> 噗~</br> “哈哈哈哈!”</br> 張蒼沒忍住笑出聲來,指著李斯哈哈大笑。</br> “師兄啊師兄!你這是被迫害妄想癥啊!哈哈哈哈哈哈!”</br> 李斯看張蒼這副模樣,心知張蒼必是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br> 心下疑惑。</br> 我這師弟就是個御史,位不高權(quán)不重,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br> 成天流連在樓臺醉生夢死,有什么事情是他能知道,我不知道的。</br> “看你的樣子,難道不是這樣?”</br> 張蒼笑夠了,吸了幾口涼氣道:“自然不是,蒙毅此次舉動,與師兄毫無關(guān)聯(lián)。如蒙家這等武將世家,從不看重職位,他們只看重爵位。師兄你該怎么辦就怎么辦,這就進宮面見陛下,稟明這件事即可,不需要考慮太多。”</br> 李斯搖搖頭。</br> “你是了解我的,你這套說辭說服不了我。廷尉乃實權(quán)上卿,掌管全國司法。在如今沒有戰(zhàn)事的情況下,想要晉升爵位,沒有實權(quán)職位是萬萬做不到的。”</br> “做了廷尉就能晉升爵位了?秦國總共二十等軍工爵,十五等爵之后,只有軍功能升爵。蒙恬已是第十六封大上造,蒙武是第十五等少上造,兩人做了廷尉也不能升爵。蒙毅爵位低些,但他的內(nèi)史亦為實權(quán)上卿之一,不次于師兄的廷尉。”</br> “蒙家有資格接任師兄廷尉的就這幾個,師兄倒是說說,三人誰能接?師兄總不會以為,蒙家那根定海神針,四朝老將蒙公會出山吧?”</br> “就算出山,蒙公可是關(guān)內(nèi)侯,再上一步就是徹侯。整個秦國,也就王公靠著滅國之功成了徹侯。做廷尉,十五等少上造就已是頂峰,師兄是不是把廷尉這個職位看得過重了?”</br> 李斯還是命下人又取了些涼水,倒入杯中遞給張蒼。</br> “蒙家子嗣眾多,又深得陛下信任,再推出一位蒙家人占據(jù)廷尉,也未嘗可知。你說我太過看重廷尉一職,那你倒是說說,除了實權(quán)上卿的廷尉,還有什么值得蒙毅大動干戈,肆意抓人。”</br> 張蒼喝著涼水,無奈地搖搖頭。</br> 師兄還是如此固執(zhí)謹慎,看來不說出實情,師兄是斷然不會相信蒙家所求,與他無關(guān)的了。</br> “師兄知道蓋聶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