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七十八條咸魚
慈寧宮的內(nèi)殿之中, 四處都擺放著夜明珠, 十幾顆夜明珠散發(fā)著淡淡的幽光, 將殿內(nèi)照的亮如白晝。
挎著藥箱的男人,許是嫌棄藥箱子太沉,一進去便將藥箱子甩在了地上, 突如其來的聲響,在安靜的殿內(nèi)顯得十分突兀。
他走到榻邊,毫不忌諱的將被褥一把掀開:“賀檸,聽聞你前幾日咳血了?”
賀檸乃是太后的名諱, 普天之下,連司馬致都要尊稱太后一聲‘母后’,可見此人狂妄一般。
被褥掀開后,只有空蕩蕩的一塊玉枕, 太后根本就不在榻上。
他皺了皺眉,伸手朝著榻上摸去, 錦褥是涼的,想來太后就沒睡就寢。
“哀家在這里。”不咸不淡的女聲,在他背后響起。
他轉(zhuǎn)過身去,看到了面色蒼白的太后,眉間皺紋更甚:“你不是裝的?”
太后聽聞此話, 不禁輕笑一聲。
往日她帶上面具, 整日虛與委蛇,卻從未有人懷疑過她是裝模作樣。
可她前幾日咳血,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裝的, 就連那小皇帝,也不再對她有一分信任。
既然他們都認為她是裝的,那她便是裝的好了。
見她不語,男人也沒有多問,他的眸光不經(jīng)意間瞥到,她衣袖上沾染上了一滴墨水。
那墨水很淡,將她純白的褻衣暈染上一小片灰印,顯眼的很。
他剛剛展平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你方才在干什么?”
太后倒也沒有隱瞞,她坐在離榻邊不遠的圓桌旁,手中捧著一杯熱茶:“作畫。”
是了,她曾經(jīng)最喜歡的事情便是作畫,那時她雖然身份低微,卻也曾以畫名動京城,驚絕一時。
后來陪嫁入宮后,她便不愛作畫了,但一入深宮,怎由得她愛不愛的。
先帝生前,最愛看她作畫,可先帝不是她的知音,她為先帝作畫是為了活命。
待到她成了司馬致的繼母后,她劃傷了自己的右手,從此她便再也沒有碰過筆墨。
說起來,她也有十幾年沒有作畫了,許是今日殿外下了絨絨細雨,她看著窗欞外黑漆漆的天空,突然就起了興致。
男人抿唇不語,半晌才開口:“上一次在寶蓮寺,你為何遲遲不對司馬致動手?”
她在寶蓮寺周圍派了重兵把守,他不好親自硬闖,每每派人入宮詢問,她都是同一句話——再等等。
他見她態(tài)度強硬,也沒說什么,只是靜待佳音,可等到最后,她竟然一聲不吭的把司馬致給放走了。
她也不動動腦子想一想,司馬致疑似染上天花,她就直接將司馬致給扔到了寶蓮寺里,那幾日對司馬致不管不問,怎么會不讓司馬致生疑?
司馬致并非是傻子,便是以往信任她,出了這種事情后,若是再不醒悟,這皇帝之前就白當(dāng)了。
她放他回宮,無異于是放虎歸山!
回宮之后,司馬致第一件事就是派人監(jiān)視了她,還在皇城周圍增添了侍衛(wèi)把守,他想再聯(lián)系上她,簡直比登天還難。
好不容易挨到了擊鞠比賽,他命人給她傳話,讓她跟他見上一面,她卻毫不理會,見也不見他。
“你是不是對司馬致心軟了?”他走到她身邊,聲音冰冷如霜。
太后不緊不慢的抬起頭,輕描淡寫的低笑兩聲:“姬旦將軍真會說笑,哀家有多恨他,你應(yīng)該知道。”
圓桌上擺放著一顆夜明珠,淡淡的白芒照亮了他的面容,負手而立的男人,正是姬家的家主——姬旦將軍。
姬旦并沒有因為她這句話,便相信她,他冷笑一聲:“你恨的不是他,是他的爹娘。”
太后用茶杯蓋撇了撇茶杯里的浮末,呷了一口茶:“將軍沒聽說過,父債子償?”
她的語氣很淡,但不難讓人聽出她的恨意。
“既然如此,你該在寶蓮寺殺了他才是,為何將他放虎歸山?”
姬旦五指攥緊,哐當(dāng)一下砸在了圓桌上,咬牙切齒道:“你知不知道,司馬致這些日子在朝堂之上大換血,他將我麾下黨羽處死無數(shù)。”
太后當(dāng)然知道,在這件事情,她功不可沒。
她讓人匿名給司馬致送了一份清單,清單上都是朝堂之上,對姬家唯首是瞻的官員。
除了那些官員的名諱,她還附上了他們受賄送禮、草菅人命、剝削百姓等等奸臣作為的詳細說明。
雖說她沒將證據(jù)一塊遞上去,但司馬致一向聰慧,不出兩三日,他便搜集出那些大臣們作奸犯科的證據(jù)。
不過短短七日,姬家的黨羽,已經(jīng)被司馬致鏟除掉一大半。
太后捧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面色依舊不改:“看來他已經(jīng)開始懷疑姬家了。”
說罷,她慢里斯條的抬起頭,眸光略顯凝重:“這一次是哀家失策了,哀家沒想到,這次天花之事,其實是他設(shè)下的一場局。”
“什么意思?”姬旦追問道。
“鈺兒應(yīng)該跟你說過,司馬致用石子射殺了一個寶蓮寺送飯的和尚,染上天花的人怎會有力氣去射殺旁人?”
姬旦點了點頭,姬鈺確實跟他說過這事。
太后的語速不急不緩,一步步的將姬旦往她的套里引誘:“之前為了遮掩小七跟皖嬪的丑事,哀家逼鈺兒出手,將此事擺平。但齋宴中途出了紕漏,在那之后司馬致又將皖嬪的尸體轉(zhuǎn)移到了養(yǎng)心殿。”
“后來你也知道,哀家怕他查出皖嬪有孕,只好放火燒了養(yǎng)心殿,好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爭取時間銷毀證據(jù)。”
說到這里,太后嘆了口氣:“掖庭之中有人染了天花,哀家便想趁此機會讓他染病而亡。許是之前搞得動靜太大,再加上這天花之事,令司馬致起了疑心,他便將計就計,借此來試探哀家。”
姬旦越聽,臉色越難看,他的掌心攥成拳頭,額頭上的青筋隱隱躍動。
太后像是沒有發(fā)覺似的,最后補充了一句:“幸好哀家發(fā)覺的早,若不然讓他抓到了姬家造反的證據(jù)……”
后面的話,她沒有再說下去,但姬旦不是傻子,造反可是要誅九族的死罪。
如果說司馬致是在裝病,他肯定私底下做了萬全的準(zhǔn)備,姬家膽敢造反,他就敢將此事昭告天下,將姬家滿門抄斬。
太后見他面色凝重,眸光微微閃爍。
她的每一句話都在給他下套,方才說了這么多,既解釋了她為什么沒對司馬致動手,又將此事推的一干二凈,全都推到了姬七身上。
姬旦表面上對姬鈺很好,對外聲稱姬家下一任家主是姬鈺,實則他最喜愛的兒子,是姬七。
若不是因為姬七和宮嬪有染,他們便不會因為設(shè)計殺死皖嬪,又放火燒掉養(yǎng)心殿,令司馬致生疑。
所以歸根結(jié)底,她的所作所為都是為姬家好,他該質(zhì)問的人不是她,而是姬七。
姬旦陷入了沉默,他頹廢的坐在椅子上,面容一下蒼老了幾歲。
太后給他時間去消化,也不去打擾他。
半晌之后,他嗓音沙啞的開口:“如今事情已經(jīng)成了這種局勢,再去責(zé)怪誰,這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太后挑了挑眉,對此毫不意外,姬旦護子,她自然知曉他會找盡理由為姬七開脫。
她的真實目的,并非是讓姬旦去責(zé)罰姬七,這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說的不錯,事情已然如此,倒不如想想法子如何挽回損失。”
太后放下茶杯,將杯蓋掀開,手指沾著茶水,在桌面上寫下兩個字:“哀家以為,如今有個鏟除司馬致的好機會。”
姬旦看著那兩個字,輕聲喃喃:“春蒐?”
“不錯,春蒐在北山狩獵,那北山遼闊,若是有個大蟲豺狼的,也屬實正常。”她輕笑一聲,意味深長道。
姬旦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了,他去尋一只大蟲來,趁無人之時,逼著司馬致寫下退位詔書,而后偽造出司馬致被大蟲咬死的假象。
現(xiàn)如今司馬致已經(jīng)懷疑姬家,甚至開始剪裁他的羽翼,他若是再不反擊,司馬致早晚也要鏟除了姬家。
而此次春蒐,司馬致不再像往日一般龜縮在皇宮之中,在那北山的狩獵場上,就算有人貼身保護司馬致,也抵不住他提前埋伏。
不費一兵一卒,便可拿下司馬致,這主意真是妙哉!
姬旦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聲音中帶著一抹決絕:“此次我便與他拼了,不成功,便成仁!”
說罷,他便撿起地上的藥箱子,挎好在身上后,轉(zhuǎn)身離去。
太后看著他的背影,緩緩的勾起了唇角。
不成功,便成仁?
那他必然要成仁了。
司馬致又不是傻子,早就在狩獵場提前布置了重兵把守,他正發(fā)愁姬家不上鉤呢。
只要姬家一日不露出馬腳,司馬致拿不到姬家造反的證據(jù),便一日不能動手滅姬家滿門。
畢竟在百姓眼中,姬家乃為了保護晉國征戰(zhàn)沙場,乃是忠良之臣,司馬致若是無緣無故對姬家動手,那便是殘害忠良。
而且姬家在朝廷之中的勢力也是不容小覷,若不是她直接將那份清單給司馬致送去,他要見逐個鏟除那些官員,想必要廢不少力氣。
上一次在寶蓮寺,她沒有直接殺掉司馬致,是因為她早就知道司馬致是裝病。
她往司馬致寢殿扔的,根本就不是那個染上天花之人的衣物,他又怎么可能被傳染上天花?
一切都是她故意的,她故意火燒養(yǎng)心殿,她故意往乾清宮扔破碎布頭,她故意將司馬致送到寶蓮寺……
就連司馬致被關(guān)在寶蓮寺中,她調(diào)動京城兵馬,也是刻意為之。
她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讓司馬致懷疑她,懷疑姬家。
帝王多疑,她就是要將姬家滿門送入黃泉。
當(dāng)初她懷胎之時中了毒,她拼了命才將姬鈺生下。
在臨產(chǎn)之前,她與姬旦做了秘密交易。
姬旦替她撫養(yǎng)姬鈺,給姬鈺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待到姬鈺長大,時機成熟之時,她幫姬旦造反,奪下這晉國江山。
屆時造反成功,她許諾姬旦將晉國江山一分為二,劃分為南北兩國,姬鈺為南晉國皇帝,姬旦為北晉國皇帝,各不相擾。
姬旦思量左右,應(yīng)下她的請求,將姬鈺帶離出宮。
可笑的是,姬旦認為她將姬鈺送走,是因為她那時無權(quán)無勢,甚至連自保都做不到,只能步步為營,忍痛割愛送走姬鈺。
但事實上,她將姬鈺送走,跟那些壓根沒有關(guān)系。
姬鈺不是先帝之子,留下就是個禍害。
她還沒有能力為這個禍害善后,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在她接手司馬致后,她漸漸培養(yǎng)出自己的勢力,與姬家拉幫結(jié)派的過程中,她暗中蠶食著姬家勢力,使自己日益強大。
姬鈺不負她所望,成了一個全才,能文能武,除了體弱多病以外,毫無缺點。
姬家變得礙手礙腳起來,晉國的江山,她自然不會與姬家平分,所以姬家成了她的絆腳石,她必須要鏟除掉姬家。
僅僅憑她的勢力,是不足將在朝廷之中根深蒂固的姬家扳倒的,這時候司馬致的存在,就變得尤為重要了。
這一次春蒐,司馬致早已埋伏,屆時姬旦前去,便是自投羅網(wǎng)。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她要借著司馬致的手,鏟除了姬家,待到姬家倒臺,司馬致便可以去死了。
太后不緊不慢的掏出手帕,將桌面上的水漬擦拭干凈,嘴角的弧度趨于平淡,她又恢復(fù)了面無表情的模樣。
天邊隱隱泛起魚肚白,朝霞黃澄澄的暖光透過窗欞灑進永和宮內(nèi)。
碧月小心翼翼的推開殿門,不出意外的又在貴妃榻上看見了皇上的身影。
她嘆了口氣,皇上真是傻兮兮的,哪里有女人說什么就是什么的,她都知道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但皇上卻不知。
主子找借口,說皇上身上有傷,怕壓到皇上的傷口,便讓皇上睡在床榻上,主子去睡貴妃榻。
皇上心疼主子,死活不答應(yīng),后來見主子態(tài)度強硬,只好過去睡貴妃榻了。
這都好幾日了,皇上夜夜宿在永和宮里,讓眾嬪妃妒紅了眼睛。
偏偏外人哪個都不知道,皇上睡的是貴妃榻,而不是貴妃娘娘。
他甚至連跟主子睡一個被窩,都從來沒有過,未免也太窩囊了。
想到這里,碧月看了看貴妃榻上的皇上,不禁又長嘆一口氣,這樣下去,貴妃娘娘什么時候才能懷上龍種啊!
她感慨過后,便急匆匆的從外殿走開。
主子天天睡懶覺,每次皇上都走了,主子睡到半中午才起床,次次都錯過獻殷勤的好機會。
今日她要在皇上睡醒去上早朝之前,伺候主子盥洗梳妝,讓皇上一睜眼便能看到主子最美的一面。
碧月前腳剛走,司馬致便睜開了眼,他的眉骨微動,有些不耐的揉了揉太陽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那日擊鞠比賽受傷后,沒過幾日,他那個讀心術(shù)的能力又回來了。
而且這一次,讀心術(shù)似乎升級了,原本最開始讀心術(shù)最管用的時候,離得遠一點都聽不到。
現(xiàn)在好了,五、六米以外的心聲,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讀心術(shù)回來,他本該高興,可這讀心術(shù)一升級,搞得他上朝的時候,那幾十個大臣的心聲,一塊往他耳朵里涌,吵的他腦袋都大了。
夜里也是,有時候?qū)m人起夜,路過或是靠近了永和宮正殿,就會有心聲涌進他耳朵里。
本來他睡眠就不好,現(xiàn)在他連睡個覺都睡不好,精神衰弱的都快原地飛升了。
失眠唯一給他帶來的好處,便是他能在深夜?jié)撊肷虺谋桓C里,抱著她睡上半宿,然后在碧月進來之前,躺回貴妃榻上。
真是什么主子,養(yǎng)什么奴才。
這碧月奇葩的心聲,一點都不比沈楚楚差,什么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哪有女子會喜歡無惡不作的流氓地痞?
他這樣的正人君子,難道還比不過那種小混混了?
司馬致對碧月的話嗤之以鼻,不管好男人還是壞男人,他自然有他的法子討她歡心。
碧月的手腳很麻利,沒過多大會兒,便將睡眼惺忪的沈楚楚,打造成了睡美人。
沈楚楚一雙眼睛,像是被502強力膠粘住了似的,她迷迷瞪瞪的朝著外殿走去,接過了碧月遞來的龍袍,用手指頭戳了戳貴妃榻上的司馬致。
司馬致很享受被她叫醒的感覺,便仿佛是妻子喚丈夫起床一樣,這會讓他一整天都充滿動力。
他裝作剛睡醒的模樣,緩緩的睜開了雙眼,看見她困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線,一直重復(fù)著小雞吃米的動作,他又突然生出了些心疼之意。
“朕讓楊海來就行,你再去睡一會兒。”司馬致拍了拍她的小手,示意碧月將她扶回去。
沈楚楚不自覺的打了個哈欠,她擺了擺手:“還是臣妾來吧。”
都被碧月折騰一炷香的時間了,若是她直接回去睡覺,總覺得有些虧。
反正來都來了,好歹化了半天妝,不能就這樣回去,最起碼得聽他夸贊她兩句才行。
司馬致眉頭一挑,哭笑不得的站了起來,原來她的妝容才是她留下的理由,他只是連帶附加的。
他伸直了兩條胳膊,站在她面前。
沈楚楚耐著性子將龍袍套了進去,一邊動作麻利的給他穿衣裳,她還不忘一邊擺弄風(fēng)情。
一直到她將龍袍給他穿好,冕旒也扣在了他的腦袋上,也不見他夸贊她一句。
她蹙起秀眉,難道是她的動作不夠大?
為什么他都不看她一眼?
沈楚楚意有所指的眨了眨眼睛,出聲試探道:“皇上,你有沒有感覺……忘了點什么?”
司馬致屏住笑意,面色不改的拍了拍龍袍,指著腰間:“哦,朕忘記系玉帶了。”
沈楚楚:“……”
她長吸一口氣,勉強扯了個笑容,將玉帶扣在了他的腰間:“行了,皇上趕緊走吧。”
這話頗有些趕客的意味了。
司馬致勾唇一笑,漫不經(jīng)心的伸手環(huán)住她的盈盈細腰,在她沒反應(yīng)過來之前,飛快的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愛妃今日甚是好看。”
丟下這句話后,他便松開了手,迅速的邁步離去,好似身后有狼在追趕他似的。
沈楚楚怔怔的望著他的背影,半晌才緩過神來,伸手碰了碰自己滾燙的臉頰。
“干什么呀……”她紅著臉,小聲嘟囔著。
碧月在一旁捂著嘴偷樂,皇上可算是揚眉吐氣了一次。
沈楚楚看見碧月的神情,面色緋紅的逃回了床榻上,又睡了一個回籠覺。
待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她用過午膳之后,覺得胃里有些撐得慌,便準(zhǔn)備去御花園里散散步。
剛一出門,她就在院子里撞見了嘉答應(yīng)。
嘉答應(yīng)看見她,面色微微一變,神色陰戾的像是見了殺父仇人似的。
自打那日擊鞠比賽,沈楚楚受傷之后,皇上便日日夜夜的陪著沈楚楚。
她每日住在側(cè)殿之中,一想起正殿內(nèi)的皇上或許正在和沈楚楚顛龍倒鳳,她的心肝就像是被貓爪子狠狠撓了一下似的,疼的厲害。
姬七將軍受了傷,已經(jīng)很多天沒來找過她了,她唯一的仰仗不見了,而沈楚楚卻還春風(fēng)得意的在這里,恨得她牙齦直癢癢。
沈楚楚見嘉答應(yīng)一臉便秘之色,也沒想搭理嘉答應(yīng),那天嘉答應(yīng)差點害死她,現(xiàn)在她看見嘉答應(yīng),就猶如看見飛在一坨粑粑上的蒼蠅。
嘉答應(yīng)原本也不想搭理沈楚楚的,這院子又沒有外人,她演姐妹深情給誰看?
可她一抬頭,就看見了停在院子外的步輦,她一眼便認出,那是皇上的步輦。
近來皇上總是來永和宮,次數(shù)多了,便也懶得命人通報了,是以皇上被抬到永和宮外,卻沒有人通報一聲。
嘉答應(yīng)勾起唇角,這可是個讓沈楚楚原形畢露的好機會。
她往前一步,抓住沈楚楚的衣袖,往前探下身子,附在沈楚楚的耳朵,輕聲笑道:“皇上對嬪妾情深義重,又與嬪妾是青梅竹馬,姐姐便是再喜歡皇上,也改變不了姐姐是粗鄙的山鳳凰……”
沈楚楚微微一愣,這段話聽著怎么這么耳熟?
她眼睛一亮,是了,這是原文的劇情。
接下來,她應(yīng)該扇嘉答應(yīng)一個大嘴巴子,正好還被司馬致看到了,嘉答應(yīng)便會立馬化身為白蓮,跪在地上嚶嚶哭泣。
司馬致會因為這事,罰她禁足三日。
沈楚楚真是太喜歡這一段插曲了,最近他天天黏著她,臨妃來找她玩,次次都被司馬致給拒絕了。
她已經(jīng)好幾天沒看見臨妃了,若是被禁足,她最起碼還能安靜幾日,與臨妃見面了。
沈楚楚側(cè)過頭,用余光瞥到了司馬致的衣角,她吸了口氣,立馬切換成憤怒的小鳥,抬手一巴掌就甩在了嘉答應(yīng)的臉上。
這一掌,她用了十成的力氣,打的她手掌都泛紅了。
司馬致腳步一頓,皺著眉頭看向沈楚楚:“干什么呢?”
沈楚楚一聽這質(zhì)問的聲音,立馬來了精神。
她趾高氣昂的揚起下巴,將惡毒女配的本質(zhì)發(fā)揮的淋漓盡致:“她頂撞臣妾,按宮規(guī)應(yīng)掌嘴三十,念在她初犯,臣妾便只打她這一巴掌。”
嘉答應(yīng)的臉龐紅的像是過了敏,她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帶雨,就是一聲不吭。
司馬致的眉頭越皺越緊,沈楚楚心中得意,要被禁足了嗎?
可算不用再天天看見他了。
司馬致挑了挑眉,而后勾唇一笑,執(zhí)起她的手吹了吹:“愛妃把手打疼了吧?以后這種事情交給下人來做就好。”
沈楚楚:“???”
她和嘉答應(yīng)兩人一臉懵逼的看著他,司馬致卻沒管嘉答應(yīng)。
他握緊了沈楚楚的手:“這幾日將你悶壞了吧?朕待會還有事,便是過來看一看你。”
“明日你回丞相府省親,權(quán)當(dāng)是散散心。”
沈楚楚怔怔的應(yīng)了一聲,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司馬致已經(jīng)走了。
碧月興沖沖的湊了過來:“娘娘,皇上真是太寵您了。”
只有受寵的妃子,才有權(quán)利回娘家省親。
而那些不受寵的嬪妃,只能在后宮之中孤獨終老,凄然一生,到死也回不去娘家,見不到自己的家人。
沈楚楚點了點頭,她沒理會跪在地上一臉呆滯的嘉答應(yīng),走出了院子,坐上了步輦。
去省親是大事,這種事一般要和太后知會一聲,雖說太后如今算是被變相的軟禁了,但該有的規(guī)矩,她也不能少了。
許是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步輦停在了慈寧宮外,侍衛(wèi)們看見她,恭敬的請了安:“卑職參見貴妃娘娘,娘娘大安。”
沈楚楚微微頷首:“本宮有事要見太后娘娘。”
侍衛(wèi)們相視一看,毫不猶豫的放了行,這可是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娘娘,他們才得罪不起呢。
沈楚楚順利的進了慈寧宮,奇怪的是,她進了慈寧宮后,并沒有看見云瓷。
她禮貌的敲了敲殿門:“太后娘娘,臣妾來給您請安。”
里頭沒人說話,殿門也是半敞著的。
沈楚楚猶豫了一下,推開了殿門,走了進去。
她并沒有冒冒失失的闖進內(nèi)殿,而是乖巧的在外殿轉(zhuǎn)了一圈,又喊了太后兩聲。
當(dāng)她走到書架旁,她的眸光不經(jīng)意間掃到了書桌上的一幅畫。
她蹙著眉頭,將那副畫從桌子上拿了起來。
畫像上是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她十分熟悉。
是沈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