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窗
“你沒有聽錯,我要去萬花樓,但需得大娘子替我聯(lián)絡牙婆,鋪設身份,才好出門。”
大娘子張大了嘴,聽她一件件的安排起來。
“首先,大娘子先去找一個牙婆,許她些茶錢,托她去萬花樓搭橋,說我因貌美為主家不容,不愿再被賣去別處為奴,自愿賣入萬花樓。”
“行院中的鴇母聽說我是自愿,自然歡喜省了口舌□□,你再教牙婆將我容貌才情多多夸贊,她必動心。”
“你先不提身價,若是萬花樓先要相看,你便費些銀鈔將我打扮了送過去,若是相中了,你再狠狠的要一份身價錢。”
“若是相不中呢?”大娘子問。
她笑了笑,沒有回答。
“那要多少錢合適呢?”大娘子又問。
“將我身上的穿戴花費加在身價上就是!”
嗯……,大娘子見她胸有成竹,鎮(zhèn)定自若,也佩服她心定有主意,便依著她所教的,一一安排起來。
她知道,留在張家,不是侍候好色的老爺,和大娘子爭斗,便是失了寵被丟到一旁無人理采。她不愿過那樣的日子。
“我要去最繁華,男子最多的地方,自己求遇一個知心郎!”她對自己說,“若是求不得,便將世間的花心男人調戲玩樂一番,再也不由人擺弄,枉來這人世間一遍!”
后來她曾經(jīng)問范良言:“我既不是頭牌,又不是絕色,為何偏偏看上了我?”
范良言道:“花樓我去過無數(shù),精致的女娘干千萬,卻從沒有一個有你那般戲謔的眼神。旁的姑娘不是求我做詩,便是向我使媚,只有你色瞇瞇的,我看見你總有一種自己是姑娘,被你嫖了的感覺,若不娶回來,總覺得吃了虧。”
她哈哈大笑,心說你看得倒也不錯,本來就是調戲你這個大才子戲耍取樂的,沒想到你面上風流,心里倒是個情種,若我是男子,在歡場中遇上你這等多情的女娘,也要動心將你贖了。
重慶不知道當大哥要做什么,他新收的這四位弟弟,并不用他幫著打架,每日里跟師父練完功夫,個個都累得口吐白沫,恨不得飯都要下人喂到嘴里去,哪還有精神找碴打人。
嚴總兵本來想,這幾個少爺秧子,狠狠地練他們幾頓,將他們都嚇跑了,省得在這瞎摻和搗亂,耽誤練兵的正事。
誰知道這幾位頗有些橫勁,居然都咬牙堅持了下來,沒一個人喊苦喊累的。
也是,誰愿意被人叫做敗家子,二世祖,還不都是家里有錢給逼的嗎,啥也不讓干,請個師傅也不敢管,天天一群人換著花樣的吹著捧著,可不就膀子橫甩,鼻孔朝天了。
這里多好,原來被人訓著呵斥著心里這么踏實,練完了武藝還有三位漂亮的姑娘相伴著學習兵法,哪里去找這么有意思的事,忙一天晚上睡得香噴噴的,飯都比以前多吃兩碗!
四位公子心里踏實極了,鐵了心要在這里長混下去,沒幾天就把臉曬成了秤砣色。
大小姐也很高興,原先她只能欺負二小姐解悶,而且二小姐好像啞巴一樣,很少吱聲,她使盡招數(shù),也得不到一點反應,把她氣得直咬牙跟。
現(xiàn)在書房里一下子有這么多人,她都不知道欺負誰好了,反正先換一個吧,她心里想。
云娘她不敢招惹,那幾個公子哥兒也不知道是什么脾性,這個叫重慶的,是爹爹手底下的人,還聽阿娘夸過他辦事穩(wěn)妥,想必是個聽話的。
大小姐選定了人,說話間有意無意的,便多看了重慶兩眼。
重慶見大小姐見了他總是笑瞇瞇的,以為府里見過認識他,也小心恭謹著行禮打招呼。二小姐一看卻知道,這位姐姐臉上笑得好看,心里卻在想怎么欺負人。
二小姐上次托重慶打聽到了自己故人的消息,知道他們在宮里過得挺好,心中寬慰,對重慶頗為感激,她見姐姐動了心思要欺負重慶,心中不忍,卻也不愿多事開口,便搖了搖頭,暗中觀看情形。
果然這一天在書房,她半日就將榮慶使喚了十七八回,一會兒筆掉了要撿,一會兒茶涼了要換,她嬌滴滴的一口一個重大哥,一口一個勞煩您,誰也說不出什么來。
別人都未曾留心,云娘卻看出她是故意的,便趁著下了課,別人都走了,書房里只有自己,她和二小姐三個人時,坐在自己坐位上,嬌聲對她說:“大小姐,你看重大哥人怎么樣?”
大小姐使喚重慶幫她涮筆去了,正坐著等,聽見她這么問,奇怪道:“不錯啊?怎么啦?”
云娘嬌媚的笑著,道:“我們這位重大哥,桃花正旺,好幾家的姑娘都看上了,求著要許給他,大小姐若是無意,便離他遠些,您這樣時時喚他,別人還以為您也有意他,倒誤了他的姻緣。若是真的有意,自己不好意思說,也不要緊,我便去求師爺替您保了這個媒,從此后你放心使喚,再沒一個人管。”
大小姐聽了,漲紅了臉張了好幾遍嘴,也沒說出話來,最后憋出一句:“不用麻煩您,我不再耽誤他時間便是。”
大小姐暫時老實了,重慶暫時清靜了,二小姐卻被人盯上了。
二小姐最不愿引人注目,每日除了和云娘偶爾聊上幾句,對誰都淡淡的,除見了面行禮,其他一句話也不說。
她想悄無聲息,就在書房聽聽講,練練字,可事與愿違,愛說話的大家看不到,偏偏對這個不言不語的二小姐很好奇。
先覺得她奇怪的是小白龍孫正霖,他覺得這位漂亮的姑娘很特別,第一次大家互相介紹見禮的時侯,她通共說了不到三句話,神情也冷冷淡淡的,不言不笑,小白龍打小見慣了嬌媚溫和的大家閨秀,像這樣嚴肅安靜的小姐倒是從來沒見過,不由得有些好奇,便尋事情與她搭訕。
誰知她一問三不答,啊,仍是不說話,連頭也不搖一下,就那么淡淡的看你一眼,該干嘛干嘛,就好像剛才那一眼什么也沒看見。
孫正霖吃了幾回沒趣,覺得特別的有趣,不知道這位神秘的總督府二小姐究竟藏著什么重大秘密,更加好奇,想方設法想要引她說話。
二小姐是有秘密,但是這和她說不說話沒什么關系,她只是什么事都不愿招惹,只想一個人安靜的呆著。
范師爺看孫正霖越來越不順眼,這個公子哥小白臉沒事就往云娘書桌上湊,有的沒的一說就是半天,偏云娘也愛理他,有問有答,有說有笑,一點也沒注意到他己經(jīng)不爽的翻起了白眼。
范師爺又咳嗽又翻白眼,沒有一個人理他,只有重慶心疼他的嗓子,給他倒了杯茶。
范師爺氣壞了,玩命的給大家布置功課,上課提問,必點小白龍,專挑難題卡問。
孫正霖對云娘可是禮敬得不得了,她既是大哥的同鄉(xiāng),座位又與二小姐挨著,而且他還看見,二小姐誰都不理,唯有跟云娘時時說上幾句。
而且云娘為人幽默爽朗,就不為接近二小姐,孫正霖也愿意與她多聊幾句。
只可惜,他在云娘那邊混了幾日,二小姐也沒給他一個正臉,倒是被先生發(fā)現(xiàn)了他開小差,盯住他使勁為難起來。
這可難不住小白龍,打小在書房他就有專門的伴讀加槍手,不會做功課,找個別人的抄就是了。
他找到重慶,重慶心想:“當大哥的,不就是幫打架幫功課嗎,在論的。”當下痛痛快快得將自己的窗課本子給了他。
孫正霖拿回來正要打開,忽然一抬眼看見二小姐正在認認真真的做功課,桌子上鋪著課本子,一筆一畫寫的密密麻麻的。
他轉了轉眼睛,合上了面前的窗課本子,拿回來又還給了重慶。
“不用了?”重慶問他。
他悄悄的說:“我借二小姐的去!”說完,對重慶使了個眼色。
重慶明白了,他看了看二小姐,她正伏在書案上拿著筆認真的想著什么,側面看見鬢邊細細的碎發(fā),掩映著黑長長的睫毛,清麗極了。
重慶想,二小姐這么好看,我也想多看幾眼,更別說這個直性子的白弟弟了。
他看著小白龍架著膀子走過去,湊到二小姐面前放下肩膀,堆起笑容,像一朵盛開怒放的大□□,滿臉褶子。
二小姐好像猶豫了一下,也便痛快的將本子給了他,小白龍好像還準備長談一番,也不知被二小姐怎么看了一眼,臉上的褶子慢慢變僵,拿著本子訕訕的走了回來。
重慶覺得很奇怪,他私下見過二小姐兩次,她雖然不是愛說話的人,但語態(tài)和氣,神情溫柔可親,讓他覺得如沐春風一樣自在舒服。二小姐為什么在書房就不愛說話了呢?總是冷冰冰的,別人問她什么也沒有反應,一副木訥的樣子。
“可能是功課太重,應付吃力累得。”重慶想。
“絕不是!”小白龍心道:“二小姐絕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