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
將一切事物安排妥當后,謝必安和范無救動身前往神界。因著有大司命天君發(fā)話,所以二人很順利地到了天府宮門口。
門口早已有兩個還排不上神位的小仙候著了。他們和仙界的仙人不同,雖然修為相若,但神界的仙多是本就生于神界的靈獸、木石修煉而來,或是其他神的后代,而非凡界人得道升仙。
兩個小仙看到二人便上前行禮,“活無常陰帥,死有分陰帥。大司命天君早知二位今日到來,特命我二人等候在此,為二位引路。”然后引二人進入天府宮。
二人跟隨在小仙后面,一路向天府宮內(nèi)行去。天府宮內(nèi)大大小小的神、仙都偷偷地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二人,他們大都沒出過神界,甚至幾乎沒出過天府宮,現(xiàn)在面前擺了兩個冥界來的鬼差,都好奇地很。
“天府宮中的人很少入世,讓陰帥見笑了。”一個小仙回頭對二人說。
“無妨。”謝必安笑笑,語氣溫和,這和藹的態(tài)度讓兩個小仙放松不少。都說活無常陰帥為人和善親切,看來是真的啊。
走了約莫有一刻鐘,到了一個路口前。小仙停下腳步,其中一人對范無救說:“天君只見活無常陰帥一人,請死有分陰帥隨我去另一處歇腳。”
范無救知道謝必安不會在天府宮內(nèi)出事,對他說一句:“我等著你。”然后跟著小仙走了。另一個小仙繼續(xù)領著謝必安去見大司命。小仙走到一處書閣外就住了腳步,對謝必安說:“天君就在書閣中,請陰帥進去吧。”
大司命在書架下盤膝而坐,他身邊坐著另一個氣息與他相似的人,便是少司命了。謝必安向兩個人彎腰行禮,“見過二位天君。”對方是先天神祇,他在這兩個人面前也就是隨手能碾死的螻蟻,所以禮數(shù)還是要做足的。
“不必多禮。”大司命聲音清潤,雖說不上十分好聽,但是聽起來很舒服。謝必安聽到聲音的一瞬間,便放松了防備,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運起鬼力消去大司命帶給他的影響。
少司命看他一眼,笑著說:“心志堅定,而且反應很快啊。”少司命看起來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看謝必安的目光中也充滿了少年人慣有的好奇。頂著少司命的目光,若非他并無真正的魄,謝必安的背后就要冒出汗水來。少司命的目光在他感來,仿佛實質(zhì)一般,將他刺在他身上。那滿是好奇的探究目光能夠?qū)⑺麖氐卓创约盒闹械囊磺卸紵o所遁形。先天神祇讓人敬畏之處不僅是他們強大的修為,更是他們活了千百萬年后積累下來的經(jīng)驗。活了那么久,什么樣的爾虞我詐沒見過,謝必安的那些偽裝,在他們眼中不過是笑話。
這是謝必安第二次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弱小。第一次是他剛剛成為無常時,面對北帝,那是他覺得北帝的力量是山,他是一塊小石子。而這一次,面對大司命和少司命,他覺得自己如同塵埃。自己幾萬年的修為,連對方的零頭都算不上。在北帝面前,他還有努力修煉,去追趕的念頭;在司命的面前,他覺得自己只有匍匐的份。
不對!謝必安猛然驚醒,他清楚自己是多自傲的人,怎么會生出匍匐這種念頭。
“又反應過來了啊...”少司命有些遺憾地說,他面上是少年人那般的惡劣笑容。剛剛對于謝必安而言令他險些迷失心智的壓力,對少司命而言只是一場小小的游戲。
謝必安之前一直認為,力量代表著話語權,但力量并不能主宰一切,強如幾位界主那般,不也要彼此拼嘴皮子談判么。但見過這兩位先天神祇后,謝必安才明白,當力量遠超他人時,那力量就能成為一切的主宰。他以前覺得不能,不過是沒見過極致的力量。
謝必安抿了下嘴,他等著面前的兩位發(fā)話,剛才的經(jīng)歷讓他清楚地意識到在這個地方自己沒有話語權。他是自傲,但他更是一個聰明人,他明白在該退讓的時候退讓。明知道會吃大虧還要不自量力討說法的事情,謝必安不會去做。
“不要鬧了。”大司命阻止了少司命的行為,但他并非是覺得不妥,而是因為他還有事要同謝必安說。誰會覺得逗一只螻蟻玩有錯呢,哪怕是只特殊些的螻蟻。少司命不滿地撇撇嘴,好不容易見個外人,他還沒有玩夠。
“活無常。”大司命對謝必安說,“你命格沒有改動,所以天書不會借你看。”
“是。”謝必安應聲。他想了想,說出自己的疑惑:“可是無常命中是沒有生死劫的,我...”
“你也沒有。”大司命打斷他。
“可是我分明感到了劫數(shù)存在。”謝必安說道,他的感覺不會錯。
大司命輕笑一聲,“有劫數(shù),但誰說那是生死劫。”這小家伙看似精明,卻也傻得不行。
不是生死劫?謝必安怔了一下,之前因為噩夢的緣故,他以為是生死劫,之后便先入為主,從未想過自己遇的是別的劫。“那我遇上的是什么劫?”他問道。
大司命沒有回答他提出的疑問,只說:“雖不是生死劫,渡不過卻也是死路一條。你今天需要知道的就這么多,剩下的便不是我能告訴你的。”語畢,輕輕一抬手,便將謝必安送出了書閣。
少司命不滿地說:“你急著將他攆走作甚,好不容易遇著一個有些意思的,我還沒有玩夠。”
大司命捧著一本書籍閱讀,眼皮也不抬地對少司命說:“玩死了,麻煩。”
少司命哼了一聲,說:“不就是他的情劫和六界氣數(shù)相連了么。也不過是六界動蕩罷了,比起洪荒碎裂,如今的六界動蕩算什么。”
大司命吐出兩個字:“麻煩。”
大司命本質(zhì)上其實是個怕麻煩的死宅。這一次要不是天道降下警示,他也不會出面。
少司命再次哼了一聲,怕麻煩,最開始就別撿到那本破書啊。“應那小家伙情劫的人入了月老殿,你想不想知道發(fā)生什么了?”月老殿屬于少司命管轄的范疇,所以他清楚范無救進去了。
“不想。”大司命回答得很干脆。
***
和謝必安分開后,范無救跟著小仙往別處走去,在一個轉(zhuǎn)角撞上了人。范無救覺得那個人肯定是故意撞上來的,不然分明是小仙走在前面,他怎么會撞到自己。
“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那個人慌忙道歉,一張臉上滿是歉意。
“無妨。”范無救不想多事,繞過那個人就要往前走。
“哎...”那個人快走兩步攔在范無救面前,“你就是冥界來的鬼神吧?叫啥來著?”鬼類因修為不同,也被稱為鬼修、鬼仙、鬼神,范無救的修為明顯是被稱為鬼神的。
范無救微微皺眉,看來這人并不好打發(fā)。小仙有些為難地上前,這位可是神界有名的自來熟啊。小仙說:“上神,大司命讓我將這位帶去...”
那人沒讓小仙把話說完,“沒事沒事,出了事我擔著。”然后又滿面笑容地對范無救說:“我想起來了,范無救是吧?”
天府宮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做和命格打交道的工作,所以這人知道自己生前的名字,范無救并不覺得奇怪。“你有什么事?”范無救語氣冷硬,在外人面前他的語氣從沒客氣過。
冷硬的語氣沒有讓那人退縮,他仍然是滿臉堆笑:“方才我不小心撞了你,為表歉意,我想請你去我那里坐上一坐。”
看著這人浮夸的演技,范無救很是無語。既然一開始打了以撞人為引子,哄人跟著走的主意,好歹敬業(yè)一點,裝像一點啊。他也明白,今日自己不跟這人走是不行了。“走吧。”
“早這樣就好了嘛!”那人笑得更開心了。這個人長得也很俊秀,或者說修為高的人少有長得歪瓜裂棗的,但是看著這個人的笑,范無救還是覺得謝必安的笑容更好看些。
小仙被那人打發(fā)走了,范無救現(xiàn)在就是想反悔也不行了,只能跟著他走。走著走著,身邊的女仙開始變多,而且多是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個不停。留心聽一下,她們說的基本是凡人那些風月之事。
此時范無救便曉得他這是到了月老殿,聯(lián)系那小仙喊那人上神,也猜得出那人的身份了,正是司掌凡人姻緣的月老。說起來月老本名不叫月老,叫寒山。就是他一次心血來潮變成老人模樣去了凡界,正好在一個月夜遇見一個書生,隨口指點了他一段姻緣。誰想這書生后來將這件事宣揚出去,還將他稱為月下老人,后來凡人便都叫他月老了。少司命聽說了這件事,一時興起,便將掌姻緣的地方改名成了月老殿,那之后大家就都開始喊他月老了。
“原來你是月老。”范無救跟在寒山背后說了一句。然后寒山就炸毛了。
“不要叫我月老!叫我寒山!”明明有一張年輕的臉,卻總被人喊月老,凡界的畫像也都是老得滿臉皺紋的樣子,這是寒山心頭永遠的痛。
“不知月老帶我來這里有什么事?”范無救只當沒聽見寒山的抗議,和謝必安在一起久了,謝必安這被坑了就坑回來的習慣他也養(yǎng)成了。寒山坑著他來月老殿,他自然也要讓寒山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