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
謝必安低著頭,長發(fā)遮住他的臉,讓范無救看不清他的表情,范無救伸手撩開他的頭發(fā),卻失望地看見謝必安臉上已經(jīng)掛上了平日里的那副溫和的笑容。謝必安笑瞇瞇地看著他,說:“受陳和的影響,我對你有眷戀的感覺。”不等范無救說話,繼續(xù)說道:“不過這些都沒問題,等我神魂補全,陳和的意志就會徹底消散。那之后不會再做噩夢,我對你的看法也還是朋友。而且我能夠清楚的意識到喜歡你的是陳和的意志而不是我自己,所以你不必擔(dān)心我對你做什么呦。”
范無救挑挑眉毛,貼近他的耳邊說:“你就算做了什么,這么多年的朋友我也不介意的。”若是謝必安真的如他自己所說,能完全分清陳和和自己的意志,就不會解釋那么多,也不會到現(xiàn)在都沒把范無救趕下床。謝必安自己沒注意到這些,但范無救是注意到了的。雖然趁虛而入不太好,但是要等謝必安自己明白情愛,誰知道要再等多久,也許永遠等不到。
至于說陳和意志消散后怎么辦,陳和意志消散,謝必安的意志又沒消散,范無救只要趁這段時間讓謝必安真的對自己產(chǎn)生情愛就好。范無救已經(jīng)等了幾萬年,現(xiàn)在這么好的追求機會擺面前,他不想放過,放過了活該繼續(xù)單身幾萬年啊。
謝必安推開范無救,說:“我不會輸給陳和的意志的。”他不會,也不能。
范無救說:“我知道你不會。”他希望謝必安真正的愛上自己,而不是被一段殘缺的意志操控,他也相信這個人不會輸給區(qū)區(qū)一段殘缺的意志。
謝必安不說話了,他開始想那滴鬼淚的事。凝成鬼淚的那個瞬間,他感到陳和的意志泛起復(fù)雜的情緒。有欣喜,有羞澀,有遺憾,有悲傷...也許是因為關(guān)系到了自己的切身利益,所以謝必安對此產(chǎn)生了好奇心。謝必安不明白一個人一瞬間怎么會產(chǎn)生那么多的情緒,更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替陳和說出了他心中的話,為何陳和還會有悲傷和遺憾的情緒。他如何也想不通,心情隱隱有些煩躁,凝出鬼淚消耗太多鬼力,這會又有些犯困。
范無救發(fā)現(xiàn)謝必安鬼力有些不穩(wěn),便說:“你再睡會兒吧,我在旁邊守著,你不會做噩夢的。等你醒了,可以去鬼市散散心。”
“好。”謝必安放棄思考那個問題,躺下睡去了。
***
鬼市位于冥界的“邊緣”,是冥界和凡界的交界處,也是唯一一處不需要鬼門便能穿越兩界的地方。鬼市和凡界的街市很像,只不過那些擺攤的開店的多是鬼魂,賣的東西有凡界常見的小玩意,有靈藥法寶之類修士用的到的東西,也有人骨酒盅這種詭異的東西。不過那種酒盅多是攤主擺出來給誤入鬼市的凡人開玩笑的,真買的人沒幾個。
鬼市是冥界的一個灰色地帶,有自己形成勢力和規(guī)則。名義上屬于冥界,北帝卻沒有派鬼差管轄,也不好派鬼差管轄,因為這個地方不止有鬼,更有不少走入鬼市的凡人,妖族和魔族。在鬼市,謝必安和范無救沒有穿無常的衣服,也沒有戴面具,收斂了一身修為。鬼市里的人沒幾個知道他們就是冥界的無常陰帥,認識他們的人也只稱呼他們謝七和范八,在鬼市,他們是再普通不過的兩只鬼。
坐在一家名為“君再來”的酒樓的二樓靠窗處,謝必安一手端著酒杯,看向窗外。鬼市不知為何終年都是黑夜,每家店都點著燃著綠色鬼火的燈籠。外面的街道上,一個凡人男子被燈籠將嚇得慘白的面色映成慘綠,那男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跟在另一個男子后面走著,前面的那個男子,是一只...魅?這可是鬼里面很稀有的品種啊。謝必安對這兩個人來了興趣。
謝必安將一個酒壇拋向那個凡人男子,眼看凡人就要被砸到,那只魅出手接住了酒壇。謝必安迎向魅射來的探尋的目光,報以一個燦爛的笑容,說:“我看你的同伴走累了,來樓里喝杯酒,歇息一下如何?”
那只魅看了一下面色慘白的凡人,冷哼一聲,走進了酒樓。凡人捏了下自己的拳頭,深吸口氣,跟了進去。謝必安在樓上看得清楚,只覺得更有意思了。
二人坐在謝必安和范無救對面,謝必安拿了酒壺給二人倒上酒。“我叫謝七,這是我朋友范八,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穆奚”魅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謝必安給了范無救一個眼神――“他和你在人前的樣子挺像的。”
“在下霍明遠。”凡人男子倒是很有禮貌,這會他臉色也好了些,大約是因為范、謝二人長得和凡人一般的緣故。
不過穆奚似乎并不想讓霍明遠好過,說:“你別看他們長得好,他們可是勾人魂的無常鬼。”果然,霍明遠的臉色又白了。
“你認得出我們?看來道行不低啊。”被人看出身份謝必安也不惱,仍是掛著淺笑。以萬年好搭檔范無救的經(jīng)驗,謝必安淺笑說明心情平靜。
霍明遠聽謝必安說這話,便是承認了無常的身份,臉又白了一分。看著這凡人面色變化,謝必安覺得好笑,無常在凡界有各種傳聞,看來這個凡人聽過的那一種把無常講得很可怕啊。忍不住起了逗人的心思,謝必安裝出一副兇狠模樣,對霍明遠說:“正好你是個活人,可以供我勾去魂去交差呢。”
霍明遠強作鎮(zhèn)定,不過發(fā)抖的聲音出賣了他:“你...你勾魂都不按生死簿來的么?”
謝必安擺擺手,說:“每天那么多死人,哪個拿名單一個個對,勾對數(shù)就行。”
這明擺著是瞎話了,不過霍明遠是聽不出來的,看他抖得更厲害就看出來了。不過他嚇得那般狠,卻也不向同行的穆奚投一個求助的眼神,竟是寧可死也不想向那個人示弱。
穆奚看霍明遠在那里硬撐,心里有些煩躁,灌下一杯酒,他對霍明遠說:“求我,我便帶你逃。”
謝必安聽了這話,一口酒險些嗆到喉嚨里,這只魅是傻的么?這會兒他已經(jīng)看出來穆奚對霍明遠是動了情的,他雖不懂情愛,常識卻是有的,怎么也知道剛剛穆奚的話極不恰當(dāng)。
霍明遠被穆奚的話氣到,本來慘白的臉回復(fù)了一些血色,接著他說了讓在場的人很是意外的話:“我被你勾了魂是不是就可以投胎轉(zhuǎn)世擺脫這個人?若是那樣,你便把我的魂勾去吧!”
“哦?”謝必安嘴角明顯上揚幾分,“你確定?”
“我確...”霍明遠要說確定,但是被打斷了。他被穆奚一把拉過去吻住,不過那個吻說是撕咬更恰當(dāng)些。將霍明遠吻到窒息,穆奚才放開他,壓抑著怒火問:“你寧可死也要擺脫我?”
“是。”霍明遠扯出一抹冷笑。穆奚氣極,拉住霍明遠連聲招呼也不打,直接施了遁術(shù)離去,也不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