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第2章
前面姜桃活的凄慘,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身體太差,藥石無靈。不然遠(yuǎn)的不說,上輩子她身為侯門嫡女,身份上并不算吃虧,和繼母斗上一斗,總有別的出路。
但就是因為身子差,連收服個能用的下人都辦不到――都知道她一年到頭病著的時候多,好著的時候少,誰敢在這樣的主子面前賣忠心、和主母作對?嫌命長不是?!
更別說因為身上常年帶著濃重的藥味,她那個自詡高雅的爹都不待見她,求見個五回能見上一回就不錯了!
可農(nóng)家的姜桃不同。
現(xiàn)在雖然也生著病,但這是急癥,并不是天生羸弱。加上原身父母對她疼愛有加,也有本事給她弄好吃的,原身的身體底子那是十分喜人的。
也就是小姑娘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這才沒有熬過來。
姜桃則不同,她求生欲出奇地旺盛。她很有信心,只要熬過這一遭,她就能收獲一個她一直想要的健康身體!
所以姜家那些人也就空想著吧,她定不會讓他們?nèi)缭傅模?br/>
想到這里,姜桃的眼神變得熾熱起來,這次她說什么都得好好活著!她要活的比誰都長久,最好能有機會回京城去,她倒要看看姜萱和那惡毒繼母能有什么下場?!
藥效慢慢發(fā)作,姜桃感覺到身上熱乎起來了,立刻掖好了四個被角,扎扎實實地躺進(jìn)了被窩。
********
而此時的姜家,相比姜桃那屋的冷清,堂屋里可以用熱鬧兩個字來形容了。
姜老太爺,姜家老太太,還有大房、二房兩家的大人都齊齊整整地坐在一起說著話。
二房媳婦周氏正捏著棉帕子嗚嗚哭噎:“阿桃這病已經(jīng)月余了,看病抓藥可都是錢,再這么下去,咱們可連過年的錢都沒有了。來年幾個哥兒還要交束,柳姐兒也要開始相看人家……”
話音剛落,大房媳婦趙氏就幫腔道:“老二家的說的沒錯。而且撇下這銀錢不說,過了臘八就是年。年頭上家里放這么個重病之人也是不吉利。柏哥兒過完年可要考童生,觸了霉頭可就不好!”
妯娌兩個越說越恨,往年因為三房的會讀書有出息,兩個老的就偏心三房,有什么好東西都先緊著三房,連三房聽了術(shù)士的話不肯送走姜桃這舉動,姜老太爺都默許了。
看吧,現(xiàn)在那丫頭就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她們可不想再步他們的后塵!
說完趙氏和周氏就用眼刀子去戳自家男人。
姜家祖上都是地里刨食兒的,這么些年也就出了姜桃他爹這么一個讀書人。是以姜家老大和老二都是很樸實、不善言辭的莊戶人。
但是被自家婆娘逼著,又想到家里各有正讀書的小子,姜正和姜直還是硬著頭皮附和了起來。
不過他們也說不出什么花頭,不過按著自家婆娘教的,死咬著那術(shù)士的批言說,又說家里其他人都是小事,但爹娘年紀(jì)大了,可經(jīng)不住姜桃這命格。
眾人自說自話,直逼著姜老太爺和老太太下決斷。
老太太孫氏雖然在兒子媳婦面前很強硬,但在大事上頭還得聽姜老太爺?shù)模砸矝]有開口,但她既沒有出言喝止他們,默許的態(tài)度也就很明顯了。
姜老太爺對意外逝去的小兒子還是很有感情的,而且因為他是家里唯一的讀書人,姜老太爺更是對他期望極大,就等著他繼續(xù)科考,考個舉人光宗耀祖。
所以往常姜老太爺對姜桃這個三房長女還是十分疼愛的,但他想到小兒子很有可能是被姜桃這特殊的命格克死的,心腸便又硬了起來。三房孫女的一條命,和家里其他人的未來,孰輕孰重,姜老太爺心里已經(jīng)分出了輕重。
最終他重重地拍了桌子,一錘定音道:“阿桃眼下雖病著,但總也有一口氣在,我們總不能故意害死她。但是你們說的不錯,家里確實是經(jīng)不住這么耗著了。這樣吧,明天一大早,你們把院子的門板拆下來,把阿桃抬到三霄娘娘廟去。讓三霄娘娘決定她的命吧。”
這是這附近四里八鄉(xiāng)由來已久的傳統(tǒng),若是家中有重癥不治的病人就送到三霄娘娘廟里。若是命不該絕之人,待個十天半個月,自然也就好的差不多了。若是就這么去了,也是命中該是如此。
這種傳統(tǒng)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是名正言順地把病人遺棄罷了。
姜老太爺這話一出,心里到底還是不忍心,又補充道:“阿桃到底是咱家的血脈,你們給她多帶兩床厚被子,備足了干糧,萬一三霄娘娘顯靈,她也能活下來。我丑話說在前頭,要是阿桃能活,過完年咱們就把她接回家,你們再不許為難她的!”
趙氏和周氏異口同聲地答應(yīng)下來,“那是自然!爹放心!”
等到姜老太爺疲憊地?fù)]了揮手,大房和二房的人各自回屋。趙氏和周氏就迫不及待地笑了開來。
外頭冷的滴水成冰,三霄娘娘廟里因為死過太多病人,村民都嫌不吉利,人跡罕至,破敗不堪。姜桃要是這都能熬下來,那才有鬼呢!
等姜桃一死,三房就只剩姜楊和姜霖了。
別看姜楊和姜霖都是男孩兒,但都不足為懼。
姜楊如今十二,雖然是三房的孩子,但打小就身子骨兒弱,老太爺和老太太心疼他,在他生下來沒多久就把他抱到了身邊親自撫養(yǎng)。也不知道怎么,這孩子竟還能和親生父母、姐弟都離了心。
不說遠(yuǎn)的,光說三房兩個大人沒了,這沒良心的小子可是一滴眼淚都沒落呢。后來姜桃生了重病,這小子在鎮(zhèn)子上讀書,也是一次都沒有回來瞧過,可見其心涼薄。
而且這小子身子骨是真的不成,一年到頭沒少生病,指不定哪天也就夭折了。
姜霖就更別說了,翻年才五歲,任事不懂的,還不是大人說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只要姜桃一死,三房留下來的東西,可不是都盡歸她們?
要不是怕姜老太爺聽到了不高興,趙氏和周氏那真是恨不能在院子里就笑出聲。
………………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凜冬的寒風(fēng)嗚嗚咽咽的刮著,天氣凍得屋檐下全是冰棱。
這樣的天氣,人們本是不怎么愿意出門的。
尤其是村子里,莊戶們不用侍弄農(nóng)田也沒了別的進(jìn)項,要么就是窩在土屋子里取暖,要么就是進(jìn)城打工,鮮少有出現(xiàn)在田間地頭的。
可今日卻奇怪的很,居然有戶人家在這時候出現(xiàn)在了村子后頭的荒山腳下。
而此時人群的中間,一個嬌弱纖細(xì)的人影尤為惹人注目。
女孩閉著眼睛躺在門板上,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纖瘦白皙,五官靈秀,即便是滿臉的病色都沒能掩蓋出她的美貌,反倒襯出一股弱質(zhì)纖纖、我愛猶憐的氣質(zhì)。
這家人自然就是姜家人,門板上的女孩自然就是姜桃。
姜桃也沒想到再次睜眼,居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
前一天晚上她還大發(fā)宏愿,想著等自己好了要狠狠打姜家人的臉,沒想到不過睡了一覺,情況又再次急轉(zhuǎn)直下。
趙氏和周氏雖然心眼子不正,但到底也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前一夜兩人樂了一宿兒,今兒個真要行事了,兩人又不約而同地心底發(fā)虛。
但發(fā)虛歸發(fā)虛,她們也沒有良心發(fā)現(xiàn),而是一左一右地跟在門板邊上,左一個“家里也是沒辦法了”,右一個“三霄娘娘保佑闔家”,然后就把姜家人的安排盡數(shù)告訴了姜桃,還給姜桃塞了兩個大油紙包。她們確信姜桃是活不下來的,對比三房剩的東西,這么兩包吃食實在不算什么,倒也半點不顯肉疼。
姜桃心安理得地把兩個油紙包都攏進(jìn)被子里,安慰自己道情況比自己想的還好些,起碼只是讓她去廟里自生自滅。天知道她剛醒過來的時候快嚇?biāo)懒耍€以為看這陣勢是姜家人要把她給活埋了呢!
清楚知道了眼下的狀況,姜桃就開始思考對策了。
抗?fàn)庯@然是不可能的,她病沒好,姜家人心腸也硬。而且這時代最重一個孝字,她沒了父母,只能聽從族中長輩的安排,就是鬧將開來,旁人最多說幾句閑話,也并不會幫她。
那就得想想怎么在廟里過活了。
她那兩個伯母一人給塞了一大包吃食,摸著應(yīng)該是饅頭餅子之類的,她兩個伯父腰間各掛了一個鼓囊囊的水囊,應(yīng)該是給她的。
她今天這覺睡得格外香,一來是半夜剛吃的藥,二來是姜家人給她多蓋了一床松軟的新棉被,很是保暖。像姜桃現(xiàn)在被她們抬到外頭,縮在被子里竟也不覺得冷,反而還比之前蓋著薄被住在那陰冷的屋里暖和不少!
有食物,有水,還挺暖和。姜桃的眼神又落到了兩個大伯另一腰側(cè)上掛著的柴刀。
農(nóng)家的鐵器是寶貝東西,不用的時候絕對不會隨意拿出,想來應(yīng)該是還要給她在山上砍些柴火?
這么一想她好像都不缺什么了,只要山上沒什么猛獸――她覺得應(yīng)該是沒有的,不然村子里也不會有這種傳統(tǒng),雖然寄托神明之說只是遮羞布,但真要把病人放在野獸出沒的地方,那這整個村子真是半點臉面也沒有了。
橫豎都是養(yǎng)病,哪里不是養(yǎng)?如今更要緊的還是心態(tài),老病秧子姜桃還是很知道積極樂觀的心態(tài)的重要性的。
她將被子高高拉過眉心,很快就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
本以為就這么簡單地上山了,沒想到一行人剛到山腳下,身后突然爆發(fā)出一道尖銳的叫聲――
“不許扔掉我姐姐!”
一個五六歲大的、白白胖胖的孩子步履蹣跚趕來,手里抄著一根比他高好幾個頭的扁擔(d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