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若是喜歡鐵樹,就好了
次日一早,秦氏來送了粥飯,禾麥轉(zhuǎn)醒,卻還是有些虛弱。
六郎趁著秦氏照顧禾麥的功夫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禾麥已經(jīng)喝了碗粥。
“莫起身了,今日我陪你一整天,不去打獵。”六郎溫聲說。
“那竹林怎么辦?”禾麥在被子里小聲問他。
“有徐姜呢,”六郎笑道,“這些你莫操心了,我都安排好了。”
徐姜晌午時分過來累得夠嗆,給禾麥把了脈,說是沒什么大礙,又留在家里吃了頓飯,又怏怏的去了竹林,唉聲嘆氣的喂鼠施肥。
六郎果真在家陪了禾麥一整天的時間,到了下晝的時候,禾麥的精神已經(jīng)好了許多,可看著還是郁郁寡歡的。
就連小黑跑到她腳邊湊近乎,禾麥也只是敷衍的摸了摸,并沒有其他的愛撫了。
而在六郎與她說些什么話的時候,禾麥都是避開六郎的眼神,就像是逃避什么似的。
一連幾天,都是這幅樣子。
六郎漸漸察覺到,事情的原因恐怕出在自己的身上。
這天晚上,六郎等著禾麥在里屋洗漱完畢,自己擦洗了一把,隨后進屋,卻沒如往常似的滅燈上床,而是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禾麥。
禾麥正閉眼平躺著,覺察到動靜,慢慢睜開了眼。
六郎一動不動的盯著她,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的每一分神色變化。
禾麥的眼里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隨即移開了目光,“我困了,睡吧。”
她這般道,說著就要背過身去。
六郎扳住了她的肩膀,“聽我說幾句話。”
禾麥眼神閃了閃,不回答也不拒絕。
六郎見狀,心里已經(jīng)清楚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看來問題就出在自己的身上,他卻剛剛察覺。
他長嘆了口氣,苦笑道:“禾麥,你這幾日總是不理我,是不是生氣了?我這人蠢笨的很,你若不同我說,我是很難發(fā)現(xiàn)的。”
“沒有,我沒生氣。”禾麥咬著唇壓下胸口的心酸,低聲回他,“是我自己不好,我……我也不知怎的了。”
“你騙我。”六郎肯定的凝視著她,“你就是在生我的氣,我感覺的出來。禾麥,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
“你什么都沒做錯,”禾麥抬眼忘了他一眼,隨即垂頭下去,小聲的說:“真的和你沒關系,是我自己的問題。”
六郎瞧她那委委屈屈的模樣,偏偏還要嘴硬稱自己沒事,心里又急又憐惜。
“到底是怎么了,我惹你生氣了,對不對?”六郎皺著眉頭,臉上掛著一抹鄭重。
在六郎接二連三的追問下,禾麥終于松了口。
她可憐巴巴的望著六郎,皺著鼻子,如同一只即將被人拋棄的小獸。
“你會像你從前離開小青村那樣離開小青村,離開我的,是不是?”
“啊?”六郎愕然了下,“什么?”
“你會離開我的,把我一個人留在家里,再也不回來了,對不對?”禾麥越說越覺得自己可憐,似乎六郎拋下她離開已經(jīng)是既定的事實。
“怎么會?”六郎驚訝的張開嘴巴,“你這丫頭,是不是燒糊涂了?”
他溫暖粗糙的大手附在了禾麥的額頭上,禾麥猛的撲進了他的懷里。
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六郎察覺到,禾麥方才所說的,絕不是胡話而已。
“你這傻丫頭,是不是又聽村里人說了些什么?”六郎又無奈又好笑,心中還不免升起一絲柔軟,“別聽她們胡說。那些男人在外頭賺了銀子,心里花泛,一點自制力都沒有,才會花天酒地尋女人,我不會這樣。”
禾麥似是失了神,“真的么?”
“當然啊,”六郎彎唇笑起來,清明的眼如一條鋪滿月光的河,泛著明亮的星光與溫柔的月牙光。
“我的禾麥這么好,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禾麥更好的女人。”他捧住禾麥的小手,呵了一口暖氣,“我更舍不得離開你,傻丫頭。”
禾麥在他的懷里被抱得緊緊的,茫然的抬眼凝視著他棱角分明的下巴,額頭蹭上去,也不說話,就這么靜靜的抵著。
過了一會兒,她抬頭問,“六郎,你能陪我看明年院子里的的桃花開嗎?”
“桃花開?”六郎挑了下眉頭,“這有什么不能,我當然陪你。”
“那后年的桃花開呢?”
“也陪你。”
“還有院子里那顆槐樹,后年也開了,你能陪我嗎?”
“槐樹要兩三年才能開花,后年怕是不行。”六郎泛著溫厚的笑意說。
“那就等這顆槐樹開花的時候!”禾麥急切的說,“你會陪我看嗎?”
“為什么不行?”六郎失笑反問,又不假思索的道:“我當然陪你。”
得到六郎的承諾,禾麥放下了心,身子松懈了一口氣,回擁住六郎。
“這是你答應我的,不許不作數(shù)。”她喃喃的道。
“當然,”六郎眼中閃過柔光,“我答應你的,一定做到。”
禾麥似是還想開口問什么,可最后想說的話都吞進了肚子里。
面對抓不住看不清的未來,似乎珍惜當下的六郎,是她所唯一能做的事情。
要走的人留不住,能留下的,只有一日復一日被消磨的時光。
她迷茫的想著,心里又浮現(xiàn)一個問題:槐樹三年花開,六郎答應陪她看這次的槐樹花開,可再過三年的下次花開,她在哪兒,六郎又在哪兒呢?
她又迷怔的想,如果,她當初說喜歡鐵樹就好了。
那樣,六郎是不是能陪她十年的時間?
……
……
這天晚上之后,禾麥的小臉上重新浮現(xiàn)了笑容。
六郎也漸漸放下心來,以為這只是一次禾麥小女兒家的發(fā)脾氣而已,過去了便也過去了。
禾麥將心事隱藏在心里,每日對六郎還是有說有笑的,只是偶爾望著六郎的時候,眼里會掠過一抹莫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