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嬸兒來了精神，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枺骸澳闱莆壹夷莾僧€地如何？”
    “你家？”禾麥愣了下，“就是在長青河邊的兩畝地？”
    “對，就是!”芳嬸兒喜眉笑眼的沖禾麥咧嘴，“那兩畝地靠近長青河邊，是上好的良田哩！丫頭你若是要，我便宜價算給你？”
    禾麥盯著她那張過分熱情的臉孔，心里直覺這事兒怕是有坑。
    “過一陣子罷芳嬸兒，現(xiàn)下我倆還有事情沒忙開，指不定得什么時候才能置辦田地呢。”禾麥婉轉(zhuǎn)的道。
    芳嬸兒卻當(dāng)做沒聽見她這句話似的，繼續(xù)推銷自己的田地，“欸喲丫頭，若是換了旁人，這地我還指定不賣給他呢！還不是看你和六郎的小日子過得滋潤，心里高興？我從小看著你哥長大的，你問問你哥，嬸子啥時候占過別人的便宜！”
    被提起來的林禾林臉色一哂，干笑了兩聲。
    芳嬸兒繼續(xù)不休止的說：“這兩畝地你若是種的好了，嬸子不收你錢都沒什么！倒是你兩個，每日操忙這么多事兒，那地能種的過來么？”
    她不依不饒的問，禾麥只得回答說：“抽些功夫便種了，費(fèi)不了什么時間。”
    見芳嬸兒還要向她夸賣田地，禾麥趕忙起身說是吃飽了，去灶房里忙活了。
    進(jìn)了灶房，還能聽見芳嬸兒給六郎夸贊自己的那兩畝地，頗有一番賣不出去就不住嘴的架勢。
    禾麥咂咂舌，等芳嬸兒隨著老太太和秀娟她們一塊進(jìn)屋說話才敢出來。
    到了下晝，等到陸家和牛家?guī)讘羧硕甲吡耍旖不亓思依锏臅r候，芳嬸兒還拉著秦氏，似乎還在說著那兩畝地的事兒。
    禾麥干脆不露面，轉(zhuǎn)身在院外的小菜地里澆澆水，禾林跟六郎兩個在另一間廂房里說著男人家的話題。
    也不知什么時候，芳嬸兒忽然從院子里竄了出來，看也沒看禾麥一眼就要走。
    禾麥忙給芳嬸兒叫住，“芳嬸兒，不多坐一會兒了？”
    “不了不了，”芳嬸兒的表情顯得有些慌亂，擺擺手匆忙的咧開嘴巴，“我、我家里還有點(diǎn)事兒哩，先走、先走……”
    禾麥直覺不對，等芳嬸兒走了趕忙進(jìn)屋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秦氏神色怔怔的。
    秦氏精神還算好，可眼睛卻盯著地面明顯在尋思著些什么。
    禾麥心里一緊，該不會是芳嬸兒這個碎嘴婆娘跟秦氏說了些啥罷？
    “奶，怎么了？”禾麥關(guān)切的蹲下，問。
    秦氏緩過神兒來，眼里倒映著禾麥的影子，她凝神看了一會兒禾麥，慈祥一笑，出手摸了摸禾麥的發(fā)絲。
    “沒啥，”秦氏溫和的笑著，“就是想一些以前的事兒……禾麥，晚上別操弄那么麻煩，簡單吃一口便算了，啊。”
    禾麥松了口氣，點(diǎn)頭應(yīng)，“知道了奶，晚上就簡單吃點(diǎn)。”
    芳嬸兒與老太太說了林禾苗回來的事情，當(dāng)時禾麥并不知情。
    而等她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老太太已經(jīng)折身從林長喜家的院里回來了，林禾苗沒見到，反而被趙氏指著鼻子罵了一頓，人氣的半死，回家后沒多久，就躺在床上起不來了。
    禾麥當(dāng)然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到林家找趙氏算賬，可眼下，老太太的身子更重要不是？
    這會兒已經(jīng)二更天，六郎和禾林趕忙去找了徐姜，徐姜從山上下來給老太太號了脈，禾麥第一次從徐姜的臉上看到那么嚴(yán)重的神色。
    “老太太這是怒火攻心，氣血瘀滯，此前身子就不太爽利，受了一次傷，舊創(chuàng)未愈，又添新傷，這次可不能輕視了。”徐姜如此鄭重的說道。
    徐姜給秦氏用麝香開了藥，囑咐了禾麥熬煎的注意事項(xiàng)，又坐了一會兒工夫，等秦氏脈象平穩(wěn)下來便走了。
    禾麥熬好了藥，秦氏也醒了。
    “禾麥……”禾麥聽見秦氏在喊她，趕忙湊上去。
    “奶，你好點(diǎn)沒？”禾麥一雙眼睛忍著淚，柔聲問候。
    “老了，不中用啦。禾麥，是奶奶連累你了。”秦氏額前花白的發(fā)絲顫動了下，動了動嘴唇，說出這句話。
    禾麥強(qiáng)顏歡笑，“奶，你說什么連累不連累的？咱們是一家人，你做什么說這么見外的話？”
    秦氏閉上眼睛，輕嘆了口氣，苦笑著說：“禾麥，禾苗回來，你不是告訴奶奶是對的。奶奶這把老骨頭不中用了，現(xiàn)在往誰身邊湊都是嫌乎，可奶奶自己個還覺不出來……”
    “不是，奶奶，不是，”禾麥攥住秦氏的手，“是他們自私自利，一點(diǎn)孝心都沒有！稍微有點(diǎn)良心的人都不會做出這檔子喪盡天良的事情，奶，二嬸兒打你罵你，我現(xiàn)在就去找她討回來個公道！”
    禾麥說著向屋外沖出去，身后的秦氏叫她不住，一聲驚呼，栽在了地上。
    等禾麥驚叫著折身回去，跟聞聲進(jìn)屋的六郎一同給老太太扶好查探傷情的時候，老太太一把握住了禾麥的手。
    “禾麥，莫去！你記得奶奶和你說過什么？你二叔一家子，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咱們權(quán)當(dāng)聽不到看不到！他們沒德性不干人事兒，可咱們不能學(xué)的和他們一樣！村里幾百雙眼睛齊刷刷的看著咱家呢，不知有多少人盼著咱們林家出事兒！”
    老太太說到激動處，不由得喘息起來，平息了一會兒，她又說：“甭管你二嬸兒那人啥樣，做了啥，去討公道撕破臉皮的人，不能是你！奶奶不求富貴不求兒孫們出人頭地，只求這一輩子能平平安安，那便是到死，我也能瞑目了！”
    秦氏的一番話就如同摁在了禾麥咽喉的一雙手，她本已經(jīng)要震怒的吼叫出來了，可這雙手，在最后的關(guān)頭扼住了她的喉嚨。
    禾麥雙眼紅彤彤的蓄著淚，在秦氏的再三要求下做出了保證，絕不，與趙氏撕破臉皮。
    禾麥在晚間做飯的時候才知道，林禾苗在昨兒來到了楊家后，再回家也不知怎的忽然離開了小青村，而林長喜也在今日下晝隨她一同離開了小青村，父女倆不知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