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宅女成長記 第五十章 佛經(jīng)
禾洛并沒有固執(zhí)的非要去流清閣看排舞不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此刻的身份處境,可以孩子氣,但不能任性,她沒那個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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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正當(dāng)她成天里郁郁不知所事的時候,很快有件事奪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準確的說,這不是事,而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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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知道自己穿來的這具身體——即真正的花滿是溺水而亡,以前她倒也沒覺得什么,反正日子照過,也沒生什么大病。然而,就在大年二十七,臨近新年的這天,她突然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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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也并非全無先兆。幽州的冬季一如她前世的南方,那種潮濕的冷,會一絲一縷慢慢浸入到骨髓里,讓人渾身難受。若是天氣晴朗,那還好些,可偏偏自過了大年二十一,竟是連日的陰雨,衣服晾不干,屋子里也似乎透著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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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本是安靜的人,要說下雨不下雨與她也沒什么大關(guān)系,她只消繼續(xù)縮在屋子里看書下棋就好。可是這天,也不知怎的,她竟是分外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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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煩死了煩死了,這一天到晚的下雨,有完沒完啊!”禾洛背著雙手在屋子里急躁的走來走去,望著外面下個不停的雨,心里的厭煩一層加上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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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好吧,沒錯,她是宅女,若是以前,有網(wǎng)絡(luò)有零食,別說是一周,就是一個月不出門也沒關(guān)系。可是現(xiàn)在,天天對著晦澀的書本,縱使她再怎么喜歡看書也忍受不了了。何況,這眼睛還酸澀的厲害。禾洛暗自詛咒著這鬼天氣,要不是連日陰雨,屋子里怎么大白天的就要點燈?雖然侯府有條件,除了油燈還有夜明珠可以照亮,但再怎么的,也不如自然光來的好。她只覺得再這樣下去,她的眼睛都要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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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姐,您坐會兒吧,吃點東西。”花尋放下剛端來的果盤,輕聲招呼。在侯府她也無須扮男子,此刻一身藍衣布裙,倒也干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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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沒說話,閉著眼睛靠著榻幾,只覺得心里的無名火越燃越甚,燒的她幾乎失去理智想要跑去院中淋雨。這是不對的。禾洛大口呼吸,希望借此平靜,她的情緒很不對,真的很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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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桑梓姐姐和卉姿姐姐都在廚房呢,她們呀在包餃子,今天晚上有口福了。”花尋一邊微微笑著,一邊把剝好的橘子遞過來,“小姐,嘗嘗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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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默然的接過橘子,塞入嘴里,口感極淡,不甜也不酸,“花尋,這連日的下雨,你煩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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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花尋似早已習(xí)慣了禾洛莫名其妙的問題,很自然的接道,“下雨的確是挺惱人的——衣服也干不了,要是還不放晴,奴婢這一身再換下來,可就連換洗的衣裳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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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在書院里,禾洛是囑咐過花尋不要再稱自己為奴婢的,可似乎自從回了侯府,花尋就很自然的改了稱呼。此刻見她嘴里雖然說著“惱人”,神色卻是平靜的很,不由有些意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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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好象也并不討厭這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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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花尋笑了,又剝了一只橘子,將橘瓣撕下幾塊遞給禾洛,“喜不喜歡有什么打緊的,難不成奴婢說聲不喜歡,這雨就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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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自覺的將橘瓣塞入口中,這次卻是感到一陣甘甜。是啊,自己的喜好并不能影響任何,這道理自己也并非不懂,可為什么最近竟會如此浮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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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花尋,跟我去佛堂吧。”沉思片刻,禾洛轉(zhuǎn)過頭來,“我去抄金剛經(jīng),也好給我那苦命的母親積福。”也讓自己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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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花尋沒有拒絕的道理,她是沒去過佛堂的,僅是知道佛堂的大概位置,此刻既然是禾洛執(zhí)意要去,她也只好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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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臨出門的時候,禾洛看了眼隔壁風(fēng)暖的房間,房門緊閉,只隱約透出燈光來。他大概仍在用功讀書吧,風(fēng)暖從來都是比禾洛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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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侯府里其實是沒人信佛的,趙氏在瑤華離家后才蓋的這間小佛堂,時常進來坐坐,敲敲木魚,看看佛書,圖是也不過是心靜。禾洛和花尋冒雨而來,推開虛掩的房門,才發(fā)現(xiàn)里面竟是一個人也沒,昏暗的,只見到佛龕前香燭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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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花尋快手快腳的尋了火折子,將兩旁的一排蠟燭都點著了,屋子里總算亮堂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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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姐,您看您要坐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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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剛一進門就聞到淡淡的檀香,莫名的就叫心里安定了些,此刻燭火微搖,佛龕上的一尊純金觀音細眉長臉,左手托著凈瓶,右手拈一柳枝,面色平靜,神情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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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四下一循,禾洛就看中了角落里的那張臺子。招呼著花尋跟她一起,將臺子稍微挪了挪位置,再搬來凳子,禾洛試著坐了坐,高度正好,真是一張完美的案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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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靠墻立著一只書架,拉開垂幔,便能見到里面整齊的擺放著一些佛經(jīng),禾洛踮著腳,翻了幾本書出來,看到書皮上寫著《金剛經(jīng)》三個字的,才高興的捧到案幾前面去。花尋也為她找來了筆墨,攤開布帛,禾洛開始一筆一劃認真抄寫經(jīng)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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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外面雨仍然下個不停,淅淅瀝瀝,禾洛的手也仍然是冰冷的,可她專注的抄著經(jīng)文,一時間竟忽略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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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余涅盤而滅度之……”似懂非懂,不求甚解,或許佛經(jīng)真是有安定人心的力量,禾洛只覺得自己的心越來越平靜,似乎進入一種空靈的環(huán)境,周遭的一切都隱約淡去,只有布帛上清晰小巧的字跡提醒著她在做什么。“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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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也沒想到,前世今生對佛學(xué)均無涉獵的她,竟然會不知不覺就在佛堂呆了一下午,待她終于擱下筆抬起頭的時候,外面天都已經(jīng)完全黑了。似乎才察覺到腹中饑餓,手指發(fā)麻,禾洛站起身,看到花尋竟靠著書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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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花尋!”禾洛輕輕拍拍花尋肩膀,花尋立馬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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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呀,小姐您都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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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沒呢,哪這么快。”禾洛揉揉依然酸麻的手掌,“你怎么這樣就睡了,很容易得傷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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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奴婢身子骨硬朗,不怕。”花尋仰臉輕笑,似乎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啊,天都黑了,什么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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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微微皺眉,她也瞧不出現(xiàn)在準確的時辰,只是天黑路滑,她們出來時也沒帶燈籠的,如今可怎么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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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轉(zhuǎn)身,自己收拾起了案幾,《金剛經(jīng)》合上,重新放回書架,布帛收起塞入懷中,而筆墨紙硯卻只好繼續(xù)擱在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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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花尋找了根新蠟燭,就著燭火點上,又在下面包了塊帕子,才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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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姐,咱們這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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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點點頭,此刻雨也不是很大,應(yīng)該無礙。至于佛堂,自是有人會整理的。她心里清楚,若是無人,佛堂又豈會如此干凈,燭火長明,也是需要人打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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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花尋只比禾洛高出小半個頭,此刻她右手撐傘,左手舉著蠟燭,都是拼命往左邊禾洛靠,好叫雨打不著她。禾洛看不得她半個身子都淋濕了,硬是搶過傘來自己撐,細胳膊舉的很是酸累不說,那斜風(fēng)還總將細雨打來,加上腳下看不清路,偶爾踩到小水洼,便輕易濕了鞋襪,很快便凍的打哆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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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緊貼著她的花尋如何不知,當(dāng)下又急又怕,“小姐您別管奴婢了,自己身子要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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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禾洛冷的說話力氣也沒,翻翻白眼讓她快些走路,花尋哪里還敢,蹲下身子就要背禾洛回去。禾洛凍的咬牙切齒,只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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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背的動我嗎?別路上摔了我去,那樣更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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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花尋不敢再耽擱,下著雨,又是晚上,一路竟是沒見到人,想有人幫幫也不能。好在橫蕪院不遠了。她索性棄了蠟燭,只專心舉著傘,拉著禾洛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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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才進院門,便有多人圍了上來,七手八腳的把禾洛抱進屋里,桑梓皺著眉盤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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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們卻是去了哪里,搞的這樣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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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花尋哆嗦了下,只道“小姐要去佛堂。”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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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桑梓欲罵不能,拍拍她肩膀,“快去換了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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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那廂,禾洛早已被人脫了衣裳,泡在熱水里洗了個澡,又擦干套上了干凈的衣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