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第 96 章
藺成雖然嘴上說著“好巧啊”,其實一切早有預(yù)謀。</br> 謝珣胸前有傷,不能同他們痛快狩獵,便想著出去轉(zhuǎn)一圈露露臉后就回去陪媳婦兒。狩獵有趣,縱馬有趣,但都沒有呆在姜舒窈身邊有趣。</br> 偏偏東宮都是一群厚臉皮的,一致認為謝珣是要回去吃好吃的了。</br> 試想姜舒窈這么一個人,怎么會不在秋獵的時候折騰點好吃的帶來呢?而他們這么多年來也確實是吃膩了狩獵時宮人做的飯菜。</br> 于是幾人就打著送傷者回去的名頭,跟著謝珣到了謝國公府一家住的地兒。只是看著飯點要到了,姜舒窈還沒回來,謝珣猜到她這個坐不住的性子應(yīng)當是出去游玩了,便準備隨便吃點歇個晌,結(jié)果被一群蹭飯的家伙強行扯起來去尋媳婦兒。</br> “林里危險,伯淵,我們應(yīng)當去看看。”</br> “正是,弟妹只帶了兩個丫鬟,萬一有危險可怎么辦?”</br> 謝珣看他們吵來吵去的,無奈地揉揉額頭,看著滿臉擔憂的藺成道:“你擔心她有危險,拿上一筒筷子做甚?”</br> “……”</br> 后來謝珣實在是被他們纏得煩了,只能同他們一起按照丫鬟的說的方向去尋姜舒窈。</br> 結(jié)果東宮眾人找到姜舒窈后,發(fā)現(xiàn)她只是搭了個石板在那做吃食,其實內(nèi)心是有些失望的。畢竟在他們心中最惦記的還是當初的火鍋,嘗嘗夢里與之相見,千般不舍卻要分離,醒來淚(?)濕枕頭。</br> 大家你一手我一手的把被推趴到地上的藺成拽起來,藺成拍拍灰,走過來問:“嫂子,晌午就在這兒吃飯嗎,咱們不回去吃?”</br> 姜舒窈自他們出現(xiàn)以后就在狀況外。什么咱們?怎么就咱們了?</br> 藺成湊近了一點,便將石板上的烤腸看的更清楚了些。</br> 烤腸圓鼓鼓的,腸衣爆裂,肥油流了出來,將光滑的石板染上一層亮油,正滋滋的冒著油氣。</br> 他左看右看,尋了一處坐下:“嫂子晌午就吃這點,不會不夠嗎?”</br> 姜舒窈看看在后面沒臉過來的謝珣,又看著一群眼冒綠光的惡狼們,默默道:“我只是停下來歇一歇,隨便吃點墊墊肚子。”</br> 東宮眾人臉上立刻露出遺憾的神色,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把尋求的眼神遞到軍師藺成處,問還要不要蹭這頓飯了。</br> 藺成沉思了幾息,問:“嫂子可還帶了什么吃食?”</br> 姜舒窈見他們不知為何餓壞了的模樣,又想著確實是到了飯點,便道:“我這兒采了些野果子,你們?nèi)茥l魚來,咱們就一起湊合著吃了吧。”</br> 東宮眾人哪有不應(yīng),高高興興走了。</br> 謝珣這才過來,默默地靠近,嘆道:“他們平素就是這個樣子,跳脫慣了,你別介意。”</br> 姜舒窈笑道:“還好,就是有點自來熟。”</br> 謝珣點頭,在她身邊坐下。姜舒窈把盒子打開,讓他吃些糕點,謝珣沒吃到幾塊后,東宮蹭飯團就回來了。</br> 水至清則無魚,這邊溪流太清澈了,沒有游魚,他們便去另一處捉了些魚。</br> 身上粘了水,鞋也濕了,一人舉著一根小樹杈插著魚,跟舉旗子春游一樣樂呵呵地就回來了。</br> “你們把魚給我吧,我來剖魚。”姜舒窈道。</br> 東宮眾人連忙拒絕:“不用不用,我們自己來就好。”畢竟是蹭飯的,得指著姜舒窈幫忙烤魚呢,哪兒敢把自己當大爺似的麻煩她。</br> 姜舒窈便依了他們。</br> 一群人蹲在溪邊,看著樹杈上的魚無從下手,最后也不知是誰第一個切了魚頭,都跟著學(xué)了起來,把鵝卵石染得血糊糊的,看上去實在是可怖。</br> 姜舒窈看不下去了,一邊讓丫鬟上前幫忙,一邊把烤腸放在洗干凈的葉子上,招呼他們過來:“你們過來吃烤腸吧,殺魚的事兒交給會的人便是了。”</br> 東宮一群人也不掙扎了,把手洗凈后坐了過來。</br> 幸虧藺成帶了一筒筷子,否則姜舒窈帶的餐具還不夠。他們手拿筷子,很不好意思,畢竟碘著臉來蹭人家這點吃的,實在是有些過分。</br> 烤腸不多,一人分了一個,剛剛從石板上拿下來,熱乎乎油滋滋的,用筷子一插,能感覺到內(nèi)里軟嫩的肉糜彈性十足,油水順著筷子直往外冒。</br> 一群人齊聲道謝后把烤腸舉到面前,油香味瞬間鉆入鼻腔,外層那層透明腸衣泛著油潤的光澤,內(nèi)里擠出來的肉紅嫩細膩,肥肉早被烤化了,只剩下零星的白點。</br> 一口咬下,被腸衣鎖住的熱氣猛地鉆了出來,帶著鮮香的肉味和濃郁的汁水,讓人燙得直哈氣,連忙把烤腸拿開。</br> 等到熱氣散了,再放入口中,肥而不膩的汁水喚醒味蕾,鮮香味從舌尖綻放。腸衣韌而彈牙,內(nèi)里卻十分軟嫩,肉糜細膩到有種糯感,但又保留了肉質(zhì)本身的口感,化了的肥油浸潤到肉糜之中,給烤腸添了一絲豐腴的香氣。</br> 也不知烤腸肉糜加了什么香料,鮮味提上來了的同時又不會喧賓奪主,吃時鮮中透著甜,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加倍的鮮,又是肉汁又是嫩肉,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br> 他們舉著烤腸,舍不得大口大口吃,便用牙齒一點點撕去腸衣,再一邊吹氣一邊用門牙咬肉,這動作簡直和小學(xué)門口花一塊錢買了烤腸舍不得吃的小學(xué)生一模一樣。</br> 吃完烤腸,咂咂嘴,舔舔嘴角的油水,再看投喂者姜舒窈的眼神都變了,充滿著詭異的……孺慕之情。</br> 姜舒窈打開盒子:“還有一些,吃嗎?”</br> “吃,吃。”</br> “一根夠嗎?”</br> “夠了夠了,謝謝嫂子(弟妹),嫂子(弟妹)真好。”</br> 姜舒窈把烤腸放上石板后,拍拍手,不放心丫鬟剖魚的技術(shù),便道:“你們幫忙翻一下,我去處理魚。”</br> 她說完,東宮眾人正準備遞給她隨身帶的匕首,就見她打開箱子,從底層拖出一個匣子,一打開,日光照射下明晃晃的,差點沒亮瞎東宮眾人的眼。</br> 定睛一看,只見匣子里躺著一摞形狀各異、厚薄不同、锃光瓦亮的……菜刀。</br> 他們看到姜舒窈身邊放的匣子后,以為就是自家妹妹們出游踏春喜歡帶的那種專門放糕點的匣子,還得別上些小花,十分雅致野趣,誰知道打開是放的滿滿一匣子菜刀啊?!</br> 老天爺啊,這是怎樣的一位奇女子。</br> 他們的目光移到謝珣臉上,一時有些復(fù)雜。</br> 謝珣抬眸,一群人連忙垂眼,乖巧地把手搭在膝蓋上,假裝什么也沒發(fā)生的樣子。</br> 姜舒窈剖魚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魚收拾好了,拿過來放在石板上,正巧石板表面有一層薄薄的油脂,用來烤魚正好。</br> 此處無人踏足,溪流清澈,魚全靠吃些小魚小蝦養(yǎng)大,肉質(zhì)特別鮮嫩,沒有土腥味,往石板上一丟,不一會兒鮮味就冒了出來。</br> 姜舒窈從匣子里拿出分門別類裝好的調(diào)料,挨個翻面撒上、澆上調(diào)料,因為不像常規(guī)做魚的方法需要腌制,所以調(diào)料不能入味,但這也就更好的保留了魚本身原汁原味的鮮甜味。</br> 在嫩白如豆腐的魚肉上撒上細鹽,等到魚肉表皮漸漸焦脆,如瓦片一般翹起來時,澆上一層糖醋汁,撒上姜末,微微提味增鮮,卻又不會破壞魚肉本身的口味。</br> 她在石板角落的凹陷處用辣椒、蒜末、孜然、耗油等調(diào)出香辣蘸汁兒,若是嫌魚肉滋味寡淡不夠濃,裹點蘸汁也是可以的。</br> 石板越燒越熱,滋滋作響,魚肉里不斷冒著汁水,使得周遭的白皙魚肉也跟著不斷跳動,顫巍巍的,柔嫩至極。</br> 取筷子撥一撥,魚肉已經(jīng)熟透了,魚皮烤成了酥脆的金黃色,鮮香四溢。將火滅掉,余溫仍讓魚肉不停躁動冒油。</br> “可以動筷了。”她道。</br> 幾人不是沒有在野外用過餐,但用石板烤魚還是頭一回,聞著鮮香,瞧著冒油的魚肉,誰還能顧得上臉面矜持。</br> 他們異口同聲地道謝以后,齊刷刷地把筷子伸向烤魚。</br> 魚肉肥潤鮮美,少刺,極其軟嫩,挑起時都不敢用力,生怕夾碎了嫩生生的魚肉。輕吹幾口氣,放入口中,頓時就被噴香鮮嫩的口味所俘獲,清溪長大的魚似乎凝結(jié)了水域甘甜清美的精華一般,清中透著鮮甜。</br> 表面的魚肉酥脆,裹上濃厚的芡汁,一扯就從嫩白的魚肉上分離,放入口中酥香滿溢,酸甜可口,又染上了五花肉的油氣,與酸甜去膩的芡水融合,更顯鮮美。</br> 一群人很沒姿態(tài)地哈著氣,迫不及待地來挑下一筷子。</br> 為了爭最肥美的那塊魚肉,筷子互相打架,你架我我架你,只是吃個烤魚,硬是吃出了惡狼撲食的意味。</br> “別鬧了。”姜舒窈開口。</br> 一群人連忙縮頭縮腦乖覺下來,老老實實用筷子排隊挑魚肉。</br> 就在此時,謝珣頂著一張淡漠的臉,將罪惡之筷伸向了那塊最肥美的魚肉。</br> 眾人眼睛猛地瞪大,不舍又震驚地看著他挑走那塊最肥美的魚肉,優(yōu)雅地放入口中。</br> 剛剛熟透的魚肉又嫩又韌,熱氣讓魚肉的鮮甜肥美愈發(fā)濃厚。酸甜的姜醋汁讓魚肉染上了一層醇厚的芳香,回味無窮,豐腴甘美。</br> “還有蘸汁。”姜舒窈提醒道。</br> 家屬待遇就是好啊,還有人叮囑著吃。</br> 一群人還沒感嘆完,就看到他的筷子再次伸向另一條魚最肥美的部位,好家伙,一筷子夾出了三筷子的量。</br> 眾人本就瞪大的眼,再次睜大,難以置信地看著謝珣。</br> 他們瞪著眼,咬著牙,咽著口水看謝珣慢慢品著魚肉。偏偏姜舒窈在場,沒有一個人敢說什么,</br> 以往爭食時,總以為太子才是心最黑的,沒人搶得過他,今日太子不在,最狠的那個終于冒了出來。</br> 太子搶到了食以后,臉上會露出得意的猥瑣笑,當時氣得他們直咬牙,如今才發(fā)現(xiàn),搶到食以后一臉淡然仿佛不爭不搶的高嶺之花態(tài)度才是最狠的。</br> 本以為今日太子不在,他們可以放肆了,結(jié)果……</br> 嗚嗚嗚,謝伯淵,這么多年的情愛與時光,究竟是錯付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