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第 95 章
自從暑熱退去以后,皇上就蠢蠢欲動地想出宮游玩了。隨著天氣逐漸轉(zhuǎn)涼,皇上每日望眼欲穿,最后表示實在是宮里坐不住了,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出宮前往皇家獵場狩獵。</br> 天家出行排場自然是要跟上,除了宮妃大臣,大臣家眷也要跟著去。</br> 姜舒窈聽到這個消息后十分雀躍,對皇上大臣們來說去圍場自然是狩獵的,但對她來說去圍場可不等于秋游嘛。</br> 從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她就開始準(zhǔn)備用品了,到了出行那日,行李堆了一整個大箱子。</br> 謝珣傷勢漸好,前些日子拆了包扎后就不再精細(xì)地養(yǎng)傷了。</br> 他從院里進(jìn)來,看著姜舒窈那一大箱子就頭疼:“這是準(zhǔn)備了多少?”</br> 姜舒窈看見他,一拍額頭:“糟了,我忘了把你的行李算上了。”</br> 謝珣無奈:“不必了,我傷勢并未大好,不宜狩獵,去也只是走個過場,帶幾件衣裳便好,其余的什么也不用帶。”</br> 按理說謝珣作為有傷的病人,姜舒窈應(yīng)該緊著他,退一步,把空間留給謝珣的行李。</br> 但謝珣這么說了,她實在是舍不得自己準(zhǔn)備的東西,便湊過去道:“謝謝你,你放心吧,我?guī)У亩际悄苡蒙系模愠鋈メ鳙C,我就在屋里等你回來,備著吃的喝的等你,保證你能玩得很開心。”</br> 謝珣垂眼看她,沒有說什么。他正在活動右臂,左手還捂著胸口的傷,這么冷冷淡淡地垂眼看她,活像她明知不該還在欺負(fù)病人一樣。</br> 姜舒窈知道謝珣的性子,只是長得冷了,并不會因為這個怪她,但她仍然有點(diǎn)愧疚。</br> 她踮起腳尖,湊上前親了謝珣一口。</br> 一觸即離,謝珣沒預(yù)料到,因為驚訝而微微瞪大眼。</br> 姜舒窈笑道:“你真好。”</br> 謝珣只是給她讓了行李位置而已,并未覺得自己做了什么,她這么正兒八經(jīng)地夸他謝他,讓他摸不著頭腦的同時又有點(diǎn)受寵若驚。</br> 姜舒窈親完他后又回去分門別類裝置物件了,謝珣捂著胸口,在她身后站著。</br> 姜舒窈朝左走,她也朝左走,姜舒窈朝右走,他也朝右走。</br> 這么大一個人站在這兒,姜舒窈不注意都難。</br> 她猛地轉(zhuǎn)身看向謝珣,謝珣正在認(rèn)真思考自己做了什么得到了表揚(yáng),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在腦子里打轉(zhuǎn)的話脫口而出:“不必謝我。”</br> 姜舒窈對他笑笑,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過去繼續(xù)收拾。</br> 謝珣卻繼續(xù)站著不走。</br> 姜舒窈覺得他有些奇怪,問:“有什么事嗎?”</br> 謝珣欲言又止,嘴角緊抿。</br> 他平素里看人的時候眼神清明,有種冷清到極致的透徹感,而現(xiàn)在表情仍是冷淡疏離的,一雙眸子卻格外明澈,比以往亮了許多,像是在期待著什么。</br> 他猶豫了一下,說了句:“……我那幾件衣裳也不用帶了,不對,換洗的話,帶一件就夠了,不占地兒的。”</br> 姜舒窈把剛才的對話回憶了一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謝珣這是在……索吻嗎?</br> 她遲疑了一下,試探著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br> 謝珣睫毛顫動,努力地彎下腰,迎上她的吻。</br> 姜舒窈解惑了,撤退半步,謝珣臉上露出不舍的神情。</br> 自從上次親過以后,謝珣一直都記掛著那滋味兒呢。只不過這事兒終究和牽手不一樣,牽手隨時可以找機(jī)會,再不濟(jì)的,夜里睡前也可以偷摸摸地把手伸過去牽上她的,但這事兒可不行。</br> 總不能往床上一躺,被子一蓋,列行公事般的問一句:“今天可以親一下嗎?”</br> 姜舒窈不知道謝珣糾結(jié)些什么,明白了謝珣的期待以后,就準(zhǔn)備再次回身收拾東西了,剛轉(zhuǎn)身,卻被謝珣牽住手。</br> 一扯,她沒站穩(wěn),差點(diǎn)倒他懷里。</br> 他在親吻一事上雖然開竅慢、技巧差,但也算是無師自通,迅速地低頭捕獲住她的唇瓣。</br> 這么清清冷冷的一個人,連吻人也帶著克制。姜舒窈只感覺他的鼻息有些急促,渾身的墨香將她包圍,唇印在她的唇上面,就這么愣住不動了,似乎是往前湊了湊,試探地含了一下她的下唇。</br> 姜舒窈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他的反應(yīng)卻比她還大,呼吸一滯,渾身一僵,受不住這刺激了一般,“唔”了一聲,捂著胸口迅速后退。</br> 姜舒窈被他這番動作嚇住了,定睛一看,他胸口前居然冒出了殷紅的血絲。</br> “怎么回事?”她連忙湊近,想要看看他的傷口。</br> 謝珣卻捂著胸,慌張地后退幾步:“沒事。”</br> “讓我看看。”姜舒窈更擔(dān)心了。</br> 謝珣耳朵根通紅,再次后退,帶著點(diǎn)咬牙啟齒的意味道:“沒事沒事。”他真是要被自己氣死了,好不容易一切順利,怎么傷口就裂開了。</br> 最后姜舒窈逮住了竄逃的謝珣,押送大夫。</br> 大夫是宮里退下了的老御醫(yī),謝珣傷勢穩(wěn)定以后,便一直由他換藥開藥。</br> 他查看了傷勢以后,厲聲責(zé)問謝珣是否不聽醫(yī)囑放開了活動,否則好好的傷口怎么會裂開。</br> 謝珣快要無地自容了,連忙解釋道他沒有。</br> “哼!”大夫覺得自己看穿了一切,“你莫不是想著秋獵要到了,射箭的功夫不能落下,于是就不聽老夫的話練習(xí)拉弓射箭了吧。”</br> 謝珣咬牙:“我沒有。”</br> 大夫是個怪老頭,聞言覺得奇了怪了,不做大動作傷口怎么可能裂開,難道是他醫(yī)術(shù)有失。于是他打破砂鍋問到底,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一一問了個明白。</br> 最后大夫診完脈換完藥出來開藥方時,姜舒窈一進(jìn)內(nèi)間就見謝珣生無可戀地把額頭抵在床柱上,臉冷得快要結(jié)冰了。</br> 她一頭霧水,莫不是和大夫起了口角?</br> 轉(zhuǎn)到外間,大夫剛好開完藥方,什么也沒說,把藥方給她就走了。</br> 姜舒窈更疑惑了,往藥方上一看,大夫龍飛鳳舞寫了幾句話。</br> “綠豆蓮子湯?豬腰湯?”藥房上寫的不是藥材,而是藥膳的食譜。</br> 姜舒窈往最后一行看去,只見那處潦草地劃拉了幾個巨大的字:年輕人,火氣太旺!</br> *</br> 皇家獵場離的遠(yuǎn),又不能行得太急,一群人聲勢浩大地往獵場去了,折騰了幾日總算到了。</br> 到了獵場,太監(jiān)宮女安排好住宿以后,男人按捺不住換身衣裳就先進(jìn)獵場周邊打獵了,而女人們大多都選擇留在屋內(nèi)。</br> 當(dāng)然,像是姜舒窈周氏等人是坐不住的。</br> 周氏到了獵場以后,不等丫鬟們安置好行李,挎上刀,背上箭,一頭扎進(jìn)了林子里。謝瑯無奈,只能悄悄在后面跟著,怕她一個沖動進(jìn)林子里獵虎去。</br> 而姜舒窈則是帶上兩個丫鬟,三人挎上小箱子,進(jìn)林子游玩去了。</br> 獵場常年圍著,鮮有人踏足,姜舒窈同丫鬟們摘了野果,拔了些野菜,最后逛累了,尋到一處清澗旁歇腳。</br> 清泉旁視野開闊,岸邊都是泥土石子,沒有太多雜草,姜舒窈見環(huán)境不錯,自己也累了,便不繼續(xù)爬山玩兒了,準(zhǔn)備晌午就在這兒吃飯。</br> 她早上吃的飽,現(xiàn)在也不算餓,只是想停下來吃點(diǎn)東西墊墊肚子。本意是想拿些糕點(diǎn)吃,直到打開箱子,看見里面放著的烤腸。</br> 由于要帶的東西略多,收拾起來總會有遺漏之處,比如這生食的烤腸就和熟食放一塊兒了。</br> 姜舒窈本來只想抽出糕點(diǎn)那一層出來吃,但見烤腸,忽然就饞了,讓丫鬟去林子里撿一些干柴過來,準(zhǔn)備烤著吃。</br> 丫鬟進(jìn)林子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竹簽,沒法烤烤腸,只能在流水下尋了塊表面被沖刷的無比光滑的石頭,用石頭堆疊出兩個腳,將石板橫在上方。</br> 丫鬟們尋來柴火,將其塞到石板下方,點(diǎn)柴以后,石板受熱,逐漸變得滾燙。</br> 其實姜舒窈更想用石子來烤吃的,現(xiàn)代常用火山石烤腸,或是烤石子饃,出來的食物味道都很好,只因火山石受熱均勻,小巧圓潤,能保證讓食材各個方向都受熱,拷出來的食材有種天然質(zhì)樸的味道。</br> 石板受熱以后,用筷子夾烤腸上去,“滋”地一聲,烤腸的腸衣里面就縮了縮。</br> 烤腸是自家做的,用料足,五花肉肉糜塞得鼓鼓的。烤腸看上去圓圓胖胖的,腸衣被撐得快要脹開了。姜舒窈用筷子不斷撥弄著烤腸,以保證受熱均勻,隨著油氣不斷冒出,腸衣發(fā)出爆裂聲,烤腸腸皮破裂開,內(nèi)里被烤化了的肥油立刻流了出來。</br> 就算腸衣沒破,石板也得沾上油。本就被剁的細(xì)膩的肥肉糜化作油汁,將瘦肉浸潤上油氣,從薄若無形的腸衣里透了出來,濃郁的香氣在四周彌漫,光是嗅著味兒就讓人嘴饞,</br> 姜舒窈看著石板,想著若是謝珣在,就能讓他抓只魚來烤著吃,滋味一定很不錯。</br> 她這么想著,林中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此處是獵場外圍,來的又都是達(dá)官貴人,十分安全,所以來人應(yīng)當(dāng)是其他同來游玩的家眷……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姜舒窈就聽到一聲熟悉的大嗓門。</br> “奇了怪了,我居然聞著肉味兒了!”</br> “我也聞到了。”</br> “誒,我聞聞——怎么聞不見?藺文饒,是不是你用力一吸都把味兒吸走了!”</br> 姜舒窈往林子口看去,就見樹影晃動之間,一群穿著藍(lán)色騎裝的人從林子里鉆了出來,排成一串長遛,脖子伸得老長,仰著下巴,嗅啊嗅的,朝這邊走來了。</br> 這畫面太熟悉了,若是再撅起臀,配上他們整齊劃一的藍(lán)色騎裝,就是貓和老鼠里的經(jīng)典畫面了。</br> 藺成先一步看到在岸邊烤腸的姜舒窈,猛然頓住腳步,拍手大喜道:“太巧了!嫂夫人,咱們這也能——啊!”m.</br> 話沒說完,人就不見了。</br> 姜舒窈錯愕地將目光下移,只見他一臉茫然地趴在地上。</br> 藺成剛剛突然停住,山間路又不好走,后面的人沒剎住,一個撞一個的就把他推到了。</br> 謝珣遠(yuǎn)遠(yuǎn)地綴在后面,見狀以手掩面長嘆一聲,太丟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