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第 66 章
太子在攀關(guān)系比賽中拔得頭籌,但什么用也沒有,身為太子他是不可能打包些湯湯水水的剩菜回宮的。</br> 遺憾歸遺憾,但是見大家都很幽怨地看著他,太子暗爽。</br> “表妹在何處,孤要走了,總得和她打聲招呼吧。”太子堂而皇之地開口,心想著和姜舒窈要和打好關(guān)系,以便下次來蹭飯,如果可以,再要些食譜到東宮去就再好不過了。</br> 謝珣的目光掃過這群眼睛發(fā)亮,眼巴巴地望著他的伙伴們。呵,他們惦記著她媳婦兒(的吃食)的心思簡直昭然若揭。</br> 他道:“殿下此言差矣,內(nèi)人畢竟是婦人,不好見外客。”謝珣拍拍袖子,身姿挺拔,語氣淡漠。</br> 放眼院中,唯有他一人還維持著風(fēng)度。</br> 他站起身來,看看天色:“時辰不早了,殿下該回宮了。”低頭看著這滿桌狼藉,再掃一眼同僚們,一個個吃得滿臉通紅,春風(fēng)滿面的。</br> 吃夠了吧,可以滾了。</br> 在座的誰不是人精,但集體裝傻,假裝聽不出他送客的意思。在這一刻,他們默契到就像是異父異母雙胞胎一般,全部賴著不走,順道探聽食肆的消息。</br> “對了,伯淵,林家的市肆什么時候在內(nèi)城開幾家?總不能就在碼頭開那幾家吧。”自從上次在碼頭吃過林家市肆的飯菜以后,他們就一直心心念念著。翹首以盼了許久,卻只等到林家的市肆在城外的碼頭開了個遍的消息。</br> 姜舒窈睡前會和謝珣閑聊,所以謝珣還是知道林家的打算的。</br> “林家應(yīng)當(dāng)不會在內(nèi)城開市肆,岳母做這一行是想著做些有利于貧民的行當(dāng),若是在內(nèi)城開酒樓豈不是有違初心?”謝珣認(rèn)真地答道。</br> 眾人聞言一愣,謝珣這么說,他們就想起了林家市肆售賣飯食時所按照的來者優(yōu)先的規(guī)矩,不管是貧苦人民還是高門大戶派去的小廝,都講究個先來后到,沒有插隊的可能,這也就是為什么他們自從那一次吃過以后就再也沒有吃過了,只因為需要趕路的小廝根本搶不過那些蹲點的漢子們。</br> 在座的都是朝廷官員,心系社稷民生,聽到林家的做法后心中都隱隱有觸動。</br> 果然流言不可信,都說襄陽伯夫人潑辣善妒,一身子銅臭味,絲毫不像個大家夫人。但見微知著,能有這份心的人怎么可能如同流言那般不堪。</br> 想到這里,眾人不由得想到了同樣為流言所累的姜舒窈。</br> 除了太子,其余人都見過曾經(jīng)的姜舒窈,腦里的印象模糊,只記得她臉上厚厚的妝容和為糾纏美男子而做出的滑稽舉動。</br> 美男子……</br> 想到這里,所有人齊齊抬頭把謝珣盯著。</br> 曾經(jīng)想到姜氏女嫁了謝伯淵,他們的想法是:好險好險,幸好我沒有伯淵俊美。</br> 而如今再看他,心里默默流下兩行淚:好難好難,為何我生得不夠好看。</br> 他們安慰自己雖然謝伯淵每天有好吃的,但是妻子相貌遠(yuǎn)遜于他,也沒有那么值得羨慕……才怪,嗚嗚嗚,哪怕是無鹽女,有這手藝他們也得稱贊一句傾國傾城啊。</br> 謝珣感覺他們的眼神怪怪的,以為自己臉上沾了什么臟東西,抬袖擦了一下。</br> 這群人賴著不走一看就是想等著吃第二輪,他也不客氣,干脆利落地送客:“行了,走吧,我送你們出去。”</br> 好吧,眾人心里惋惜地嘆口氣,挺著圓鼓鼓的肚子往外走。</br> *</br> 老夫人看著天色,焦急不安地在堂內(nèi)打轉(zhuǎn)。</br> “再叫人去看看他們可有讓大廚房擺飯。”她皺眉時眉心間的豎紋無比明顯,顯得格外刻薄嚴(yán)苛。</br> 嬤嬤恭敬地點頭,連忙吩咐丫鬟趕緊去辦。</br> 過一會兒,出去打探消息的丫鬟回來了,畏畏縮縮地回稟:“老夫人,三房并未讓大廚房擺飯。”</br> 聽到這個回答,老夫人冷笑一聲:“呵,虧我以為老三是個聰明的,沒想到也是個分不清輕重的。太子殿下和那么多大臣們在院內(nèi),他還真敢讓姜氏負(fù)責(zé)飯食,這是鐵了心強撐著面子不服輸嗎?”</br> 她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丫鬟喏喏不敢開口,等到她稍作喘氣的時候,才敢繼續(xù)回稟:“老夫人,我去三房那邊看了,太子殿下他們……似乎用膳用得很愉快。”</br> 老夫人愣了愣,氣還在頭上,下意識以為自己聽錯了。</br> “你說什么?”</br> 丫鬟趕忙垂下頭,更加恭敬道:“三房那邊熱火朝天的,隔著院墻也能聽見歡聲笑語,奴婢使人問了,說是小廚房的食材都耗光了,大廚房還勻了些過去,似乎就這樣了,還吃得不夠盡興。”</br> 話音落,屋內(nèi)陷入詭異的沉默。</br> 這氣氛壓得丫鬟嬤嬤們不敢大聲喘氣,生怕惹了老夫人怒火。</br> 就當(dāng)大家被老夫人的反應(yīng)嚇得快要流出冷汗時,她突然開口了</br> 聲音表面上依舊沉著冷靜,但暗里卻有種艱難咬牙的味道:“你說的可是真的?”</br> 丫鬟答是,將頭垂得更低了。</br> 老夫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半晌否認(rèn)道:“不可能。若是其他官員們喜歡,我也就當(dāng)他們是吃個趣味兒,格外捧場。但三房里坐的可是太子殿下,什么山珍海味沒吃過,什么新奇吃食沒見過,怎么可能如此喜歡姜氏做的飯食,根本不合常理——我知道了,太子殿下—定是給老三的面子。”她找到了理由,并因為這個理由無比惱怒,“不行,不行,我不能讓老三這樣胡鬧,不能讓他們丟謝國公府的面兒。”</br> “哼,有這臉面功夫用到哪兒不好?居然讓太子殿下和東宮的同僚給姜氏抬轎,荒唐!可笑!”</br> 她站起身來,此刻是她救場的時候了。</br> 在太子來府時老夫人就收拾好了,她理理毫無褶皺的袖口,沉聲道:“去三房。”</br> 一群人臉色嚴(yán)肅地往三房趕去,還未走到三房,就撞見了吃飽喝足被謝珣嫌棄地趕走的東宮小伙伴們。</br> 他們吃得撐了,走起路來都是挺著肚子渾身散架的模樣。</br> 火鍋味兒重,他們穿的又是上好的料子,透氣吸汗的同時也吸味兒,所以還未走到他們跟前,一股濃重的火鍋麻辣味就鉆入了老夫人鼻腔。</br>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這群人,懷疑自己是在做夢。</br> 那個風(fēng)雅無雙的太子殿下呢?那個朝氣俊朗的藺家小子呢?還有出自詩書世家的關(guān)家才子,世代文臣家族養(yǎng)出的李家嫡孫……面前這一群懶懶散散勾肩搭背的家伙是誰?!</br> 他們流汗時抬袖亂蹭,把頭發(fā)蹭得有點亂,再加上一個個吃得滿臉通紅,活像是醉酒在街上閑逛的紈绔子弟,偏偏一個二個還中氣十足地回味著剛才的美食,絲毫沒有醉酒的模樣。</br> “我最愛的還是那盤羊肉卷。”</br> “我就不一樣了,任桌上配菜眾多,吾獨愛鴨腸。”</br> “嘿藺溫饒,你還好意思說,總共就兩盤鴨腸,你一人就霍霍了一整盤。”</br> “哼哼,自己下手慢了怪得了誰?”</br> 他們吵吵嚷嚷的,還是謝珣先見到站在黑暗里的老夫人。</br> “娘?”他喊了一聲。</br> 拌嘴的東宮小伙伴們立馬消聲,望向這邊。</br> 老夫人深吸一口氣,從黑暗里走出來,向太子殿下行禮。</br> 太子一秒恢復(fù)到正經(jīng)模樣,連忙虛扶她一把。</br> 離得近了,他身上的火鍋味更重了。</br> 老夫人抬頭,然后居然在他衣領(lǐng)上見著了油點!</br> 她木木地抬頭,眼神恰好落在太子的嘴唇上。</br> 剛吃過火鍋,他的嘴唇紅艷艷的,有點亮,有點腫,看上去竟然有一種奇異的嬌艷。</br> 老夫人覺得似乎有一道天雷降下,正巧劈到了她身上。</br> 再看其他人,無不是一個比一個嘴唇紅,配上紅彤彤的臉蛋,讓她有種京中男子開始盛行涂口脂的錯覺。</br> 她被雷劈得暈乎乎的,準(zhǔn)備好的說辭全忘了,機械地張口說些“謝國公府招待不周”的客套話。</br> 太子連忙堵住她的話頭:“老夫人何出此言?若今日這頓晚膳還叫做招待不周,那恐怕沒有幾頓宴席稱得上是招待妥當(dāng)?shù)摹!敝x伯淵還在后面站著呢!萬一他聽到了傳給他媳婦兒,以后他還要不要蹭飯啦!</br> 東宮其余人也想到了這點,連忙緊跟太子的步伐盛贊晚膳,高舉“姜氏手藝真棒”的旗幟。</br> 老夫人頭更暈了,一時有些站不穩(wěn)。</br>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一定是老三讓他們這樣做的!沒錯,老三居然求他們?yōu)榻现苋樏妗齽裰约海墒堑搅诉@個地步,她已經(jīng)無法說服自己了。</br> “娘,你怎么了?臉色為何這么差?”還是謝珣發(fā)現(xiàn)她不對勁,扶了她一把。</br> 老夫人回神,心神不寧地道:“沒事,沒事。”</br> 她臉色奇差,謝珣趕緊讓丫鬟扶她回去。</br> 老夫人腳步不穩(wěn)地走了,她一走,眾人又恢復(fù)了那副勾肩搭背吃飽喝足的懶漢模樣,一個個身上沾著油點還毫無察覺,自詡風(fēng)流地閑扯作詩。</br> “伯淵!”身后傳來女子的喊聲,勾肩搭背的東宮小伙伴們立刻端正姿態(tài)。</br> 他們隨著喊聲來的方向轉(zhuǎn)頭,就看見了穿著簡單卻難掩艷麗明媚的姜舒窈朝這邊小跑來。</br> 姜舒窈骨子里始終是現(xiàn)代女子的思想,沒覺得婦人見不得外男,認(rèn)為老公的同事們聚餐完要走,她這個操持晚飯的妻子總得出來送送客。</br> 因為是夏夜,她穿著顏色清涼的薄衫,襯得肌膚欺霜賽雪,烏發(fā)高高堆起,露出白皙纖長的脖頸,明艷中透著清麗,踏著月色小跑而來,仿佛是畫中人誤入凡世。</br> 東宮小伙伴們傻了。</br> 仙女,你誰?</br> “伯淵。”姜舒窈在謝珣身邊停下,微微喘著氣,“怎么客人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br> 眾人:??!!</br> 所以這個仙女是姜氏?!</br> 語言無法描述東宮眾人內(nèi)心的沖擊,說好的艷俗女呢?說好的粗俗不堪呢?說好的妝容厚重,神態(tài)滑稽呢?</br> 光光是美貌不足以讓他們震撼,但是想到她那手廚藝,眾人就恨不得回到當(dāng)年她故意落水纏上謝珣的那天,一起撲棱棱地跳水下去救她。</br> 誰說她配不上謝伯淵?她若還配不上,謝伯淵就一個人孤獨終老吧!</br> 愚笨的人還在震撼錯愕,聰明的人已開始搶占先機了。</br> “嫂子好!”</br> 嘶,這個沒皮沒臉的人是誰?</br> 眾人扭頭一看——藺成笑得那叫一個燦爛。</br> 姜舒窈不認(rèn)識藺成,但是猜出了他是誰,對他點頭笑笑,轉(zhuǎn)頭對謝珣嗔怪道:“走得時候怎么不說一聲?我還說讓他們帶些甜品走呢,火鍋畢竟有點油膩上火。”</br> 說完這話,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對藺成客氣地道:“我準(zhǔn)備了些去火的涼飲,也不知合不合口味。”</br> 話沒說完,藺成瘋狂點頭:“合!合!當(dāng)然合!謝謝嫂子!”</br> 這沒出息的樣啊,真沒眼看!</br> 眾人表示嚴(yán)肅譴責(zé),并爭先恐后地開口道:“嫂子好!”“弟妹好!”</br> 這群人突然開口攀關(guān)系打招呼,跟喊軍訓(xùn)口號一樣嘹亮有氣勢,嚇姜舒窈一大跳。</br> 姜舒窈:我跟這群人很熟嗎?</br> 太子慢一步:“表妹啊!”</br> 這一聲格外凸出,引得姜舒窈看去。</br> 看見太子的臉后,她無比疑惑:這誰?沒記錯的話林貴妃的兒子才幾歲吧?</br> 謝珣的面癱臉隱隱約約抽了一下,太丟人了,他趕忙把姜舒窈的注意力引走:“咳咳,甜食的話就不用了,他們吃得撐了。”</br> 姜舒窈還未開口,眾人已經(jīng)結(jié)成聯(lián)盟,義憤填膺地反對謝珣:“不撐不撐,嫂子有心了。”“辛苦嫂子了。”“我最愛甜品了。”</br> 謝珣:……算了,我放棄。</br> 于是姜舒窈便吩咐丫鬟們?yōu)樗麄兌藖頍刹荨?lt;/br> 她做的不多,主要是自己吃的,剛才想起來便給他們也裝了點。一人一個小竹杯,配上調(diào)羹和葦管。</br> 燒仙草使用仙草熬制而成,熬出來的湯過濾后加入米漿和小麥淀粉熬煮,晾涼以后凝結(jié)成烏黑清透的果凍狀,切丁放入碗里,加入花生碎、芋圓、蜜棗、葡萄干,以及用黑糖熬煮過的紅豆,最后淋入一大勺奶茶,清涼降火,消暑解渴。</br> 丫鬟們遞上竹杯,所有人都好奇地往背里看去。</br> 奶茶泛著清甜的茶香和奶香,燒仙草切塊,黑亮晶瑩,在奶褐的奶茶中沉沉浮浮,周圍堆著紅豆、葡萄干、綠豆等等,顏色豐富,看著就香甜可口。</br> 姜舒窈送完燒仙草后,對謝珣點點頭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br> 眾人捧著竹杯,狗腿地跟姜舒窈道別,嚇得她加快了腳步。</br> 她一離開眾人的視線后,全部人都松了口氣,連忙拾起調(diào)羹舀一勺令人好奇到心癢癢的燒仙草。</br> 燒仙草滑溜溜的,調(diào)羹差點舀不上。果凍狀的燒仙草彈性十足,隨著搖動的調(diào)羹而顫顫巍巍的,放入口中,一股微苦的清新口味立刻刮走了口重的麻辣余味。</br> 燒仙草口感細(xì)膩,為了消火,姜舒窈刻意加了清火的中藥材,比如鷹嘴龜?shù)凝敯搴屯淋蜍撸压⒌鹊龋猿云饋碛幸环N深邃醇厚的清苦,這苦并不難吃,反而讓油膩燥熱的腸胃頓時清爽了,來不及細(xì)嚼,燒仙草就順著喉嚨一路滑進(jìn)了胃里,讓人頓時神清氣爽。</br> 奶味香甜,茶味清新,用黑糖熬制過的紅豆蜜意濃厚,葡萄干酸甜耐嚼……各種豐富的甜味與龜苓膏的清涼微苦交融在一起,甘苦夾雜,一勺入肚,悶熱的夏夜立刻變得清爽宜人。</br> 花生碎清脆,豆類葡萄干耐嚼,燒仙草滑嫩,舀氣一勺豐富的配料入口,感受咀嚼配料的同時,甜爽的奶茶在口中慢慢蕩開,這滋味實在是美妙。</br> 東宮蹭飯小隊一個個吃得眉眼舒展,嘴角上揚,等到被謝珣毫不留情地送出謝國公府后才陡然意識到這么一小杯哪夠啊。</br> 嫂子!能續(xù)杯嗎!</br> *</br> 老夫人回到院子里,總覺得胸口氣悶,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個關(guān)節(jié)想岔了。</br> 嬤嬤為她揉著太陽穴,不敢吭聲。</br> 她想著剛才的畫面就感覺臉上火辣辣地疼,再記起那天她在謝珣面前說的那番看不起姜舒窈的話,更是胸悶氣短。</br> 她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承認(rèn)這個事實。</br> 她找了無數(shù)個安慰的理由:就算太子吃得開心又如何,難不成還真能全是她的功勞?他們一定給了老三面子;就算她露了這一手廚藝,也依舊改變不了她那些難聽的名聲,她依舊是京中貴女主母飯后茶余嘲諷的對象;只是一頓飯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這頓飯能有什么大的影響不成?</br> 她念著這些理由,勉強入睡。</br> 一夜輾轉(zhuǎn),睡得極其不安穩(wěn),但勉強還是睡著了,第二日醒來時總算舒服了不少。</br> 她精力恢復(fù)了一些,剛剛被人伺候著梳洗起床,就見徐氏滿臉喜意的從外面進(jìn)來。</br> 徐氏行禮后問道:“母親可是身體不舒服,今日怎么起得這么遲?”</br> 老夫人擺擺手,不愿多言:“急急忙忙的,有什么事嗎?”</br> 徐氏嫁過來多年,很少在老夫人面前露出這般雀躍歡喜的模樣。</br> “當(dāng)然是好事啊。”她聲音里也帶著喜意,“皇后娘娘剛才賞賜了好多東西給咱們府上,說是三弟妹做的甜飲甚合她心意,夸贊她心靈手巧,賢淑——”</br> 見老夫人呆愣楞地站在原地,表情僵硬,徐氏連忙住了嘴。</br> “母親?”她小心翼翼地問道,“賞賜我已讓人全部送去三房了,您要去湊個熱鬧沾沾喜氣——”</br> 話沒說完,老夫人突然渾身脫力,軟軟地跌坐在塌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