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第 44 章
姜舒窈本以為這一次出去逛了一圈又得在謝國公府窩上好一陣子,沒想到?jīng)]過幾天在壽寧堂請安的時候,老夫人忽然提起來過幾日端午節(jié)的事。</br> 端午節(jié)傳承上古時期的吉日祭龍,京城里會舉辦扒龍舟競渡,這日百姓都會跑來江邊看熱鬧,就連天子也會出宮觀看賽事,勝者有賞。</br> 姜舒窈聽得兩眼發(fā)光,這么熱鬧,一聽就很有意思。</br> 哪怕是平常最愛陰陽怪氣的周氏也露出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感嘆道歲月如梭,眨眼又是一年。</br> 謝國公府自然不會和百姓們在岸邊擠著看熱鬧,挑酒樓位置也得挑頂好的那種。老夫人和徐氏商議起相關(guān)事宜,徐氏一一應(yīng)下。</br> 周氏在一旁認(rèn)真地聽著,而姜舒窈聽到這些枯燥的安排就坐不住,一靜一動,對比明顯,老夫人很快就把眼神落到了她身上。</br> 姜舒窈立馬低頭裝謙順。</br> 老夫人一向嚴(yán)格,姜舒窈本以為她又要開口訓(xùn)斥自己,卻不想她開口道:“老三媳婦兒最近都干了些什么?”</br> 姜舒窈窩在自己院子里倒騰吃食,老夫人自是不會過多管教,而她和謝珣出門的事,徐氏隨手幫忙掩飾掩飾,老夫人這邊便聽不到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br> 所以在老夫人看來,姜舒窈嫁過來以后十分乖覺,并不似以前那樣愛出門玩耍胡鬧,一直老老實實地呆在院子里,確實是像收斂了性子一般。</br> 姜舒窈硬著頭皮答道:“平日就在屋內(nèi)看看書,繡繡花,偶爾琢磨一些吃食。”</br> 老夫人滿意地點頭:“不錯,正是要多看書,靜心養(yǎng)性。”</br> 這算是口頭夸了她一句,姜舒窈稀里糊涂的,剛出壽寧堂沒幾步,周氏就追上了她。</br> 她皮笑肉不笑道:“弟妹,前幾日你不是還和三弟出去游玩了一番嗎?”</br> “啊?”姜舒窈愣住,看向周氏。</br> 周氏一心想跟徐氏搶權(quán),謝國公府沒少安排自己的眼線,徐氏幫姜舒窈隱瞞的事她自是清楚。</br> 周氏這個人,任誰來評價都說會說一句性子不好,就從和徐氏別了這么多年苗頭的事也能看出一二。</br> 姜舒窈聽她陰陽怪氣的語氣,以為她要高密或者威脅,沒想到她只是問了一句:“是三弟主動帶你出去的?”</br> 姜舒窈摸不清她想做什么,沒有回答。</br> 周氏看了她兩眼,微微蹙了下眉頭,語氣不似常日的尖銳,自言自語道:“原來還真是啊。”</br> 她說完這句,對著姜舒窈冷哼了一聲,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了。</br> 姜舒窈一頭霧水,正巧徐氏也出來了,便把剛才那事講給徐氏聽。</br> 徐氏有點驚訝:“她沒有說要告訴老夫人?”</br> “沒有。”</br> 徐氏沉吟片刻,道:“那應(yīng)該無事,她這個人只是脾氣壞,本性不壞。”</br> 姜舒窈放心了,與徐氏同路,問了一些端午節(jié)的事情便回了聽竹院。</br> 古代沒有日歷,她日子過得隨意,一時也忘了端午節(jié)的到來。</br> 她感懷了一會兒,拋開雜亂的思緒,一掃傷感,攏起袖子準(zhǔn)備干活。</br> 無論如何,端午節(jié)粽子是不能少的。</br> 不僅僅是豆花有甜咸之分,粽子也有。甜味的粽子有豆沙粽、蜜棗粽、玫瑰粽、瓜仁粽等等;咸味的有豬肉粽、火腿粽、蛋黃肉粽等,各地口味不同,種類繁多。</br> 不管怎么樣,制作步驟都是差不離的,浸糯米、洗粽葉、包粽子這些流程少不了,過程不算繁瑣,但耗時略長。</br> 離端午節(jié)還有幾日,姜舒窈不著急,慢慢地準(zhǔn)備著好幾樣粽餡的食材。等到端午節(jié)前一天,將粽葉煮過,等到粽葉顏色變深后再用涼水洗凈,最后包上粽餡裹緊。這些步驟看著新奇,院子里的小丫鬟們?nèi)軄泶蛳率帧?lt;/br> 包粽子也不難,手掌托著三四張理順展平的粽葉,放入浸泡好的糯米,嵌上兩三枚蜜棗,然后將長葉子慢慢包裹起來,嚴(yán)嚴(yán)實實地用馬蓮草扎結(jié)實,一個粽子坯就做成了。</br> 她包了豆沙餡的,蛋黃餡的,豬肉餡的還有蜜棗餡的,都是最常見的那幾種口味。</br> 包上一大堆有棱有角的粽子之后,分批放進(jìn)鍋里小火慢煮,不一會兒,粽葉的清香就飄滿整個院子。</br> 可能是要過端午節(jié)的緣由,徐氏有些忙,沒空管著兩個小家伙,前一天他們就跑到了姜舒窈院子里看她包粽子,今日又興致勃勃地跑過來,準(zhǔn)備吃粽子啦。</br> 他們來的正是時候,姜舒窈試驗的甜粽剛剛出鍋。</br> 待到粽子稍涼,姜舒窈給他們一人遞了一個,叮囑道:“糯米不消化,不能吃太多。”</br> 謝昭頗為遺憾,但見粽子個頭大,足夠他吃了,又露出笑意來。</br> 粽葉外皮稍涼,內(nèi)里還是燙手的,層層剝開粽葉,里面有些黏糊,撕開最后一層緊緊粘連著糯米的粽葉,夾雜著清甜香味的熱氣猛地涌了出來。</br> 糯米晶瑩白潤,呈緊致的角狀,清香撲鼻。</br> 謝昭咬了一大口,糯米粘連在一起,有些黏牙,咬開口內(nèi)里的溫度稍微燙口。</br> 飽滿的糯米既有米的香味,也有粽葉的清香,內(nèi)里的豆沙極為甜軟,細(xì)膩綿密,入口即化,甜味濃厚,融入黏黏糊糊的糯米之間,嚼起來有種清新的香甜。</br> 剛出鍋的粽子最是美味,謝昭哈著氣,兩三口下去一小半。</br> 姜舒窈自然是讓他嚼細(xì)了再吞。</br> 謝昭表面上應(yīng)著,速度不減,肉臉上沾上了顆顆糯米,極為滑稽可愛。</br> 謝曜比其他來就要文靜優(yōu)雅多了,不知從哪找來的高凳,往上一坐,小口小口地品著粽子。</br> 姜舒窈看著狼吞虎咽的謝昭,又看看優(yōu)雅的謝曜,總覺得把他們的吃相一捏,就成了他們的三叔謝珣。</br> 說曹操曹操到,剛想到這兒,謝珣就出現(xiàn)在了廚房門口。</br> “你今日怎么下值這么早?”</br> 謝珣走進(jìn)來,隨口回道:“明日不是端午嘛,反正也無事,大家就提早散了。”</br> 然后迫不及待地問:“做的什么?”他掃了一眼盤里的粽子,“角黍?”</br> 姜舒窈一邊幫謝昭擦掉臉龐上粘著的糯米,一邊道:“粽子。”</br> “唔。”謝珣點頭,礙于兩個侄子在場,沒好意思主動提出要嘗一嘗。</br> 他背著手站在一旁,等著姜舒窈邀她品嘗粽子,誰知她只顧著幫謝昭擦臉,完全無視了他。</br> 謝珣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等,等到姜舒窈擦完了謝昭的臉,他想著她總該想起他這號人了吧,沒想到她又轉(zhuǎn)過身關(guān)心謝曜:“味道還可以嗎?別著急,少吃點,可以多吃點豆沙,還有蜜棗餡的,也可以嘗個味兒。”</br> 她轉(zhuǎn)身幫謝曜拿了一顆蜜棗粽,為他拆開,夾起一筷子連著蜜棗的糯米喂他,謝曜甜甜地道謝。</br> 謝珣被無視了,看著這一副溫馨的畫面,打斷也不是,干站著也不是。</br> 姜舒窈喂完謝曜,轉(zhuǎn)過身看見謝珣杵在這兒,疑惑極了:“你站在這兒干嘛,有事嗎?”</br> 謝珣:……</br> 這種心口中箭的感覺是怎么回事?</br> 他目光掃過兩個往日最為心愛的侄子,默默地想著,他以后一定要遲些再要孩子……</br> 不對,要孩子?要什么孩子,和姜氏要孩子?等等,和姜氏要、要孩子……他怎么想到這些事情上頭去了!</br> 他的臉“唰”地紅了,熱氣竄上頭頂,也不想饞嘴了,挪動腳步打算落荒而逃。</br> 卻不料姜舒窈這個時候想起了他,把他叫住:“嘗嘗粽子嗎?”</br> 謝珣頓住,糾結(jié)幾秒,還是拐了彎走回來,假做平靜地道:“嗯,那就嘗嘗吧。”活像一點兒也不饞的樣子。</br> 姜舒窈問:“甜的還是咸的?”</br> 謝珣很想說“都來”,但兩顆碩大的電燈泡在場,謝珣不想丟面兒,只能含混道:“隨便吧。”</br> 唉,真不自在,還是和姜氏單獨相處時最好了。</br> 姜舒窈為他一樣挑了一個口味,道:“看看喜歡哪個口味的。”</br> 謝珣接過盤子,跟著兩個小不點在長條木桌前站成一排。</br> 優(yōu)雅地剝開粽葉后,香氣四溢。謝珣看著兩個侄子的吃相,覺得抱著粽子啃實在是幼稚,于是選用筷子挑粽子吃。</br> 這個是蛋黃肉粽,夾開軟糯滑膩的潔白糯米,里面的餡兒便露了出來,蛋黃紅潤厚實,黃澄澄的,似乎有一層清透濃香的紅油被蒸了出來,浸透到了雪白的糯米里。蛋黃周圍夾著軟嫩的五花肉,聞著咸香鮮甜。</br> 一般喜食甜粽的人難以忍受咸粽又甜又咸的味道,但謝珣沒什么大反應(yīng),只要吃著好吃,什么味道的他都行。</br> 五花肉仿佛被煮化了一般,肥油全數(shù)浸潤到了糯米中,香氣被外層的糯米牢牢鎖住。肉香和米香夾雜在一起,肥而不膩,香糯清新。</br> 蛋黃口感綿密,咸香醇厚,與粽葉的清香一起蓋過了油味,給糯米提味的同時去了膩,更顯鮮咸味美。</br> 吃完一個粽子以后,謝珣就放棄了優(yōu)雅與矜持,跟著小侄子們一起直接用手捧著粽子吃。</br> 姜舒窈叮囑過謝昭謝曜要慢慢嚼慢慢咽,而且只能吃一個,不能貪多,所以他們吃得格外小心細(xì)致,十分舍不得。</br> 謝珣就不一樣了,他想吃多少吃多少。</br> 咬開豆沙粽,豆沙甜而細(xì)膩,又有紅豆淡淡的清甜豆香,吃完以后滿口留香。</br> 再吃蜜棗粽,外層的糯米較為寡淡,只有淡淡的清香味,直到咬到了內(nèi)里包著的蜜棗。蜜棗極為軟爛,皮輕輕一碰就碎,然后蜜汁棗香在口中炸開,一舉取代了先前寡淡的清香味。</br> 棕葉太長,謝珣怕沾到衣裳上面,伸長了脖子小心吃,一個接一個,完全停不下來。</br> “行了,吃多了積食。”姜舒窈管了小的,又來管大的。</br> 謝珣聽話地停下,放下粽子時粽葉掃過臉頰,癢癢的,他想用手指蹭蹭,手卻黏糊糊的,只能在空中頓住。</br> 他正想用袖子蹭,突然臉上穿來溫柔的觸感。</br> 姜舒窈用帕子擦擦他的臉,無奈道:“多大的人了,怎么還和阿昭一樣,吃到臉上去了。”</br> 謝珣渾身僵直不敢動,任由她擦臉,弱弱道:“不是,不是吃上去的,是不小心蹭到的。”</br> 姜舒窈收回帕子,轉(zhuǎn)回爐灶旁撈粽子。</br> 謝珣傻乎乎的站在原地,被她擦過的地方又燙又麻,讓他手足無措,一時不知如何反應(yīng)。</br> 紅暈慢慢爬上他白玉般的臉頰,顏色漸漸轉(zhuǎn)濃,最后紅得快要滴血了一般。</br> 嚇得謝昭顧不得手上黏糊,大力扯住他的衣角,語帶驚恐:“三叔,你這是咋啦!臉被燙著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