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 15 章
謝珣還在屋外糾結(jié)的時候,姜舒窈從廚房出來了。</br> 謝珣的視線和她相撞,略顯不自在。</br> 姜舒窈完全沒在意,對他笑道:“回來的正好,剛剛出鍋。”說罷便徑直往東廂房走去。</br> 她態(tài)度自然大方,謝珣也被影響了,大步跟上。</br> 兩人面對面坐下,姜舒窈吃飯時不喜歡別人伺候,丫鬟們擺上盤后便退下了。</br> 看著對面的謝珣坐得端端正正的,一副極其嚴(yán)肅的樣子,倒弄得姜舒窈有些緊張。</br> 吃飯的大忌就是束手束腳啊。</br> 她拿起桌邊擺著的瓷壺,微微傾身,為謝珣斟了一杯酒。</br> 見狀,謝珣驚訝道:“這是……酒?”他沒見過平日用飯還要喝酒的女人。</br> “當(dāng)然。”姜舒窈提到這個,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狀,“專人差人買的,我品過,味道還不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br> 古代釀酒飲酒文化源遠(yuǎn)流長,酒的種類繁多,比如花卉入酒和常作為飲料界一員的果酒,葡萄酒、棗酒、桑葚酒、柑橘酒、梅子酒、石榴酒、桃酒及梨酒等等,度數(shù)不高,味道清甜可口,尤適合女性飲用。</br> 姜舒窈在聽到白芷數(shù)著這么多品類的酒時,仿佛掉進(jìn)了糧倉里的老鼠,大手一揮,興奮地讓白芷一樣買一瓶回來。</br> 謝珣看看她,又看看酒,微微訝異道:“你喜歡喝酒?”</br> 姜舒窈點(diǎn)頭。</br> 謝珣愣了一瞬,倒也沒說什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br> 他的手指白皙修長,骨節(jié)分明,端起碧玉酒杯的樣子格外養(yǎng)眼,姜舒窈忍不住把視線落到他的手上。</br> 謝珣并未注意,問道:“這是梨酒?”</br> 姜舒窈視線挪到他白皙骨感的手腕上,一心二用地點(diǎn)頭,回答道:“是的。”</br> 謝珣的袖口寬大,抬手時寬袖微微垂落,露出一截雪白中衣袖口,他品酒的模樣實(shí)在是太過風(fēng)雅俊逸,讓本意是想營造出路邊攤喝酒擼串氣氛的姜舒窈有些挫敗。</br> “清冷可愛,湛然甘美。”謝珣放下酒杯,臉上忽而綻放出笑意,“我還是第一次喝山梨酒呢。”</br> 這還是姜舒窈第一次見他笑。</br> 夕陽為他身上鍍上了一圈柔和的光暈,墨發(fā)高束,面如冠玉,輕笑的時候身上那疏離孤傲的氣質(zhì)瞬間散盡,暖意融融,濯濯如春月柳。</br> 然后他臉上的笑意就僵住了。</br> “你……為何這樣看著我?”謝珣清咳一聲,被姜舒窈灼灼的視線看得有些慌張。</br> 姜舒窈收回欣賞美人的視線,頗感可惜地默嘆一口氣:“沒事,吃飯吧。”</br> 她揭開桌上擺著的大瓷盆上的蓋子,一股濃郁的鮮辣味瞬間鉆入謝珣的鼻腔。</br> 入目是一盆紅艷艷的大蝦,表皮用油炸過,色澤油亮,上面澆著浮著紅油的醬汁,熱氣滾滾,堆得滿滿一盆。</br> 姜舒窈本意是做麻辣小龍蝦的,可惜小龍蝦是十九世紀(jì)才傳入中國的,這個時候只有普通的蝦,所以她便用麻辣小龍蝦的做法,做出了這一大盆麻辣大蝦。</br> 謝珣看著這一盆蝦,想著以前姜舒窈教他的啃蝦方法,有些頭疼,這么多,吃起來太麻煩了。</br> 他剛想動筷,就見一只白皙的手探向盆中……</br> 謝珣舉著筷子,目瞪口呆。</br> 姜舒窈三下五除二剝好蝦,扔入嘴里,幸福地瞇了瞇眼。</br> 只可惜沒有小龍蝦,要不是就可以捏著小龍蝦用力吸一口湯汁,那才是精髓所在。</br> 姜舒窈吃完又馬不停蹄拿蝦,感覺到謝珣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他:“你不吃?”</br> 謝珣看看她的手,又看看蝦:“你用手抓?”</br> 姜舒窈理所當(dāng)然地道:“用筷子多麻煩啊,這么大一盆呢。”</br> 她一邊說一邊剝蝦,剝完見謝珣還在盯著她,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人家可能不太接受。</br> “你用筷子就行,呃……我的手不臟的。”</br> 謝珣見她神色尷尬,正想說他并非嫌棄,只是驚訝罷了,姜舒窈卻搶先截過話頭,快人快語道:“你不會是嫌麻煩吧,叫個丫鬟來給你剝蝦?”</br> 謝珣連忙道:“不是。”</br> 話音剛落,姜舒窈突然傾身,將一只剝好了的蝦遞到他面前。</br> 她的動作太突然,謝珣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br> 他低頭看著她的手,皓腕如雪,指如蔥白。</br> 接連的錯愕讓他有些怔愣,腦子木了一瞬,看著捏著蝦的近在咫尺的手,下意識一低頭,用嘴接過蝦。</br> 沉默,詭異的沉默。</br> 姜舒窈預(yù)想中他會用筷子夾走蝦,或者直接嫌棄表示我不要,這樣保持風(fēng)度又略帶小作的行為才是他啊,用嘴接是怎么回事?</br> 謝珣也沒想到自己怎么就低頭咬了蝦,等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時,腦中發(fā)出轟地一聲,熱意爬上耳根,迅速泛起一抹滴血似的殷紅。</br> 不能被她發(fā)現(xiàn)。</br> 謝珣一時有些慌亂,不知如何掩飾,只是還沒待姜舒窈發(fā)現(xiàn)他耳朵紅了,入口的蝦品出味兒來了。</br> 一股刺激的辣味猛地從舌尖嘩嘩地泛起,他沒做好準(zhǔn)備,被這突如其來的辛辣嗆得他直咳。</br> 他白皙的臉咳得通紅,弓著腰,連眼角都染上幾抹胭脂紅,看起來實(shí)在是痛苦。</br> “沒事吧?”姜舒窈問。</br> 謝珣搖頭,猛喝一口果酒勉強(qiáng)緩解了辣意。</br> 他臉上燒得火辣辣的,自己剛才的舉止實(shí)在是太丟人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br> 姜舒窈一點(diǎn)也不在意,畢竟吃辣這種事,有時候還會辣到眼淚鼻涕一起流的,哪有什么尷尬不尷尬的。</br> 她手上沒停,對謝珣道:“你還要吃嗎?”</br> 謝珣故作鎮(zhèn)靜地點(diǎn)頭,自己還沒那么脆弱講究。</br> “那我叫丫鬟來幫你剝蝦。”姜舒窈道。</br> 她話音剛落,謝珣立刻打斷:“不用。”</br> 像是要竭力證明什么,飛快地伸手拿起一只麻辣大蝦,生疏笨拙地開始剝蝦。</br> 姜舒窈覺得他有些怪怪的,但她一向和謝珣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懶得多想,反正思路也對不上。</br> 謝珣感覺姜舒窈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收回了,頓時松了口氣。</br> 他剝好了蝦,略帶遲疑,慢慢放入嘴中。</br> 這下不像剛才心思飛去了別處,入口沒被嗆著,只覺得裹著湯汁的蝦極燙,燙得舌尖微疼。</br> 濃郁的鮮辣味激活了所有的味蕾,咸、辣、麻、香,所有的味道都是在襯托蝦的鮮味,不同于常見的清淡鮮味,這種鮮味是極豐富的,麻辣的醬汁濃稠如芡,芡包油。</br> 咽下以后,舌尖還是麻酥酥的,口中留下鮮蝦特有的回甘。</br> 他抬頭看向姜舒窈,她已經(jīng)手腳麻利地剝了一大盤蝦皮了,辣得雙唇通紅,用無名指和小指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地卷起酒杯,十分不雅觀地一飲而盡。</br> 謝珣見她吃得暢快,自己也跟著饞得慌。</br> 口中還留有著淡淡的鮮辣味,舌尖微麻微痛,越是這樣就越想一口接一口地吃,仿佛這樣才能緩解辣意。辛辣味讓人上癮,鮮味更是讓人回味無窮。</br> 謝珣剝蝦的速度越來越快,油辣鮮香的滋味兒刺激得他額上生出薄薄一層汗。</br> 真不知道姜氏是如何作做出這般美味的蝦來的,醬汁濃濃滲透到了蝦肉中,蝦身柔嫩,肉質(zhì)彈牙。蝦的鮮味也融入到了醬汁中,連辣油也包裹著蝦的甜鮮味。</br> 醬汁咸辣,卻掩蓋不了蝦的鮮味,謝珣一口接一個,甚至生出用饅頭沾那帶著蝦鮮味的棕紅醬汁的想法,想必一定美味至極,哪怕只是饅頭,也比晌午在東宮用得飯食好上太多。</br> 兩人安安靜靜地吃蝦,四周除了剝蝦時的響動,就只剩屋外涼風(fēng)拂動竹葉的響聲了。</br> 姜舒窈吃得痛快極了,到最后吃到胃撐,嘴唇快要腫了的時候終于停下來了。</br> 謝珣上手快,剝蝦速度已經(jīng)超過她這個老手了,兩人把那一大盆蝦消滅得干干凈凈,完全沒有貴女君子應(yīng)有的風(fēng)姿。</br> 姜舒窈叫人收了碗盤,和謝珣兩人用皂莢好好洗了幾遍手,才感覺手上的味道沒了。</br> 謝珣一頓飯吃的是心滿意足,正準(zhǔn)備回書房,卻被姜舒窈叫住:“你要喝藕粉嗎?”</br> “……還有?”</br> 姜舒窈點(diǎn)頭,又回到餐桌前:“當(dāng)然,總不能光吃蝦吧,藕粉也算是主食了,去去油,壓壓咸味兒。”</br> 謝珣不得不贊嘆姜舒窈于吃上可真擅長。</br> 沖好的藕粉透明濃稠,晶瑩剔透,白中透著淡淡的紅色,入口香甜,軟滑微糯,不需廢力咀嚼,清甜的藕粉便順著喉嚨滑下,留下悠長的回甘。</br> 一頓麻辣咸香的葷菜后,食一碗清甜醇糯的藕粉,渾身舒坦,只覺得那股辛辣帶來的燥意在清甜中散得無影無蹤。</br> 謝珣用了兩碗,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碗。</br> 想到明日上值又要吃那些無滋無味的飯菜,頓覺頹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