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番外(三)
不僅謝國公府的除夕夜與往年不大一樣,今年宮里的除夕夜也不太一樣。</br> 林貴妃披著滿身的寒氣從宮宴里回來,一踏入殿門,壓不住的疲倦瞬間席卷了全身。</br> 她有氣無力地對宮女招招手:“先給我拆了發(fā)髻吧。”沉甸甸的金銀首飾是榮寵,也是負擔(dān)。</br> 宮女們上前伺候,旁邊嬤嬤問道:“貴妃娘娘,膳房溫著銀耳湯,要用一碗嗎?”</br> 林貴妃坐在殿里喝了一晚上的冷氣,胃里緊繃繃的,嬤嬤這么一問,她也覺得有些餓了,點頭道:“還有什么能墊肚子的也都給我呈上來吧。”</br> 嬤嬤退下后林貴妃被伺候著換了常服,舒服了不少。</br> 她看著外面重新飄起的雪花,搖頭道:“又下雪了,估摸著現(xiàn)在御賜年菜也送到各府上了吧。這么冷的天兒,菜得涼成什么樣啊。”</br> 宮女們垂頭不敢搭話。</br> 林貴妃把鐲子褪下,嘆道:“算了。這宮里一年到頭,最為冷清的時候便是除夕了。”她走到殿門口往外望去,偌大的皇宮陷在黑夜白雪中,一眼望不到頭,“以前在家中時,除夕我都是同小妹一起過的,人雖少,但卻足夠熱鬧,桌上擺滿熱騰騰的菜肴,塞得撐不下來才停,一同守歲,一同祈愿……哪像這宮里,這么多人卻把這年節(jié)過得冷冷清清的。”</br> 林貴妃的抱怨宮女們只敢閉嘴聽著,出了這個殿門,全都得忘得一干二凈。</br> 林貴妃轉(zhuǎn)頭看到她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忽然開口問道:“你們想家嗎?”</br> 宮女們大驚,撲通跪了滿殿。</br> 林貴妃揉揉太陽穴,無奈道:“怕什么,這殿里還有別宮的人嗎?都起來吧。”</br> 就在殿里氣氛陷入凝滯時,外面突然跑來一個太監(jiān),還沒走到就道:“貴妃娘娘,謝夫人叫人從宮外送來了吃食和鍋具!”</br> 太監(jiān)驚喜的聲音給死氣沉沉的宮殿注入了一絲生氣,林貴妃心頭那點不快瞬間就散了,她提起裙擺跨出大殿:“窈窈送的什么來?吃食?”她嘀咕道,“哼,這宮里什么珍饈佳肴沒有,大過年的就給我送點吃的嗎?”</br> 嘴上這么說的,臉上的笑意壓都壓不下,腳步也失了穩(wěn)重,急急忙忙地趕著看。</br> 比起正兒八經(jīng)的年禮,姜舒窈送的東西可謂樸素至極,一個銅鍋,幾條臘肉香腸,還有一壇酸菜。</br> 林貴妃聞著隱隱飄出的酸菜味:“這是什么味兒?”她皺著眉,從太監(jiān)手上拿起姜舒窈給的信。</br> 一打開,滿篇的狗爬字。</br> 林貴妃自言自語道:“知道這個丫頭不學(xué)無術(shù),怎么字能難看到這個地步?好歹嫁了個大才子,總得被熏陶熏陶吧。”</br> 入目第一行:姨母,你可先別急著嫌棄我。</br> 林貴妃吐槽的話頓時卡在了喉嚨,用詭異的表情接著往下看。</br> 信中寫道:我知道宮里什么都有,您也什么都不缺,但我想著,宮里吃的都是些精貴的吃食,少了點農(nóng)家風(fēng)味,所以我就給您送來了些。過年嘛,除了吃些講究豐盛的大菜,還得吃點接地氣的食物才算得上有年味兒。</br> 后面跟著幾篇菜譜。</br> 林貴妃看完后沉默了一會兒,把信紙后的菜譜遞給太監(jiān),哈了哈被凍僵的手,語氣軟的不像話:“還算這個臭丫頭有良心。”</br> 姜舒窈送的食物運到了膳房,眾人看著面前粗獷的壇子和一大堆香腸臘肉傻了眼。按理說,這樣的食材不應(yīng)出現(xiàn)在宮里,更不應(yīng)出現(xiàn)在榮寵萬千的林貴妃宮里。</br> 有太監(jiān)將酸菜壇的蓋兒打開,膳房里頓時彌漫起一股酸酸咸咸的味道,嚇得他立馬將蓋子蓋回去。</br> “還有這……這是腌肉嗎?”有太監(jiān)將臘肉提起來,臘肉長期掛在外面風(fēng)干,表面撲了一層灰,若是要入菜,還得仔細洗一洗才能用。</br> 送東西過來的宮女提起香腸,笑道:“這個倒瞧著新奇,一截一截的。”只是看著不太美味的樣子。</br> 年齡小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半晌沒人接話才意識到自己瞧見新奇接地氣的玩意兒,一時失了規(guī)矩,連忙閉嘴垂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等著聽訓(xùn)。</br> 可他們等了片刻,膳房里仍舊是一片沉默。</br> 小宮女偷偷抬頭,發(fā)現(xiàn)一向嚴(yán)厲的姑姑正面對著墻,似乎是在抹淚的樣子。</br> 抹淚?</br> 這個猜測太過讓人驚訝,她顧不得畏懼,悄悄往前探了探頭,果然瞧見了姑姑紅彤彤的眼睛。</br> 她偷偷拽拽姑姑的袖子,對方一愣,回過頭來,在她疑惑小心的眸光里第一次露出笑容來。</br> “沒事兒,只是想到了入宮前的光景。”姑姑看著臘肉道,“我爹是個獵戶,以前打完獵回來會把肉抹上鹽,風(fēng)干了做腌肉,這樣到了寒冬也不會壞,切下一片來煮湯喝,冬日里也能品著肉葷味。”</br> 入宮以后談?wù)撊雽m前的事兒可是大忌,眾人聞言瞪大了眼,疑惑向來行事規(guī)矩體面的姑姑怎么會出這種差錯。</br> 卻不料旁邊的司膳太監(jiān)卻忽然開口道:“你家還有肉吃,我家到了冬日就只能吃吃腌菜了。”他頭發(fā)花白,說起話來總會帶上點滄桑的歲月味道。</br> “本以為幾十年過去了,都要忘了這個味道了,沒成想還是記得一清二楚。”他眨眨眼,讓眼角的酸澀褪去,“本以為入宮以后,此生都再也見不到這些吃食了。”</br> 入了宮便不再是誰家的兒女,只能是太監(jiān)和宮女。隔著高高的宮墻,就連天也望不全,別說想家了,連入宮前叫什么名兒都快忘干凈了。</br> 沒想到歲月流逝,忘了宮外天地,忘了家在何處,卻沒能忘掉童年的吃食味道。</br> 窗外的雪落得更密了,在夜幕下織起細細綿綿的網(wǎng)。</br> 也不知道是誰嘆了一句“過年了啊”,眾人紛紛抬頭,看向窗外一時無言。</br> 沒有炮竹,唯有風(fēng)雪,但大家卻真切的感覺到了年節(jié)的到來。</br> “是啊,過年了。”</br> “行了,快動手做菜吧,莫讓娘娘久等。”</br> “好,擦灶燒火,大家打起精神來,若是娘娘吃得開心了,說不定還能賞咱們些腌肉腌菜嘗嘗味兒呢。”</br> 漸漸的,膳房恢復(fù)了往日繁忙而又井然有序的模樣,但似乎井井有條之間又夾雜了一絲熱鬧,獨屬于年節(jié)的熱鬧。</br> 銅火鍋很快就做好了,熱氣騰騰的銅鍋一擺到桌上,殿內(nèi)的冷清氣頓時消去不少。</br> 銅鍋里骨湯十分清亮,熏到面上的熱氣也是清淡暖和的,鉆入鼻腔,緊繃的胃頓時舒坦了起來。</br> 雖然要接地氣,但鍋里配菜一樣沒少,大蝦、五花肉、凍豆腐。用筷子一挑,下面墊滿了酸菜,滿滿登登堆了一圈,隨著沸騰的湯底不斷往外冒著鮮酸的氣味。</br> 林貴妃先盛了一小碗湯喝,一小勺入口,口中滿是酸菜淡淡的鮮咸爽口的滋味兒,暖融融的湯底從喉嚨留下,暖意流遍四肢,任誰來也會忍不住舒服得嘆一口氣。</br> 別的不說,光是這充滿了酸菜和葷肉香味的骨湯就能讓她一碗接一碗喝到飽。</br> 一小碗見底,正準(zhǔn)備再盛一碗時,忽然有一太監(jiān)進來傳報道:“娘娘,皇后娘娘差人來讓您過去用膳。”</br> 林貴妃驚訝道:“用膳?”</br> “是呢,說是太子殿下從宮外弄了個銅鍋進來,說是要做什么銅火鍋吃。”</br> 林貴妃看看自己面前的銅鍋,遲疑了幾秒,不確信地問:“太子殿下可有說如何做?”</br> 皇后派來的太監(jiān)躬身上前,回答道:“回娘娘的話,太子殿下正讓膳房的人琢磨呢。殿下說上桌便能吃,不費功夫,皇后娘娘就讓奴才先請您過去。”</br> 熱氣鋪面,林貴妃揮開面前的白霧,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去告訴太子殿下本宮這兒有食譜,再問皇后娘娘愿不愿來屈尊來我這兒吃一頓。”</br> 太監(jiān)雖有疑惑,但還是聽令回去傳了話。</br> 沒一會兒,太子和皇后便冒著風(fēng)雪過來了,身后還跟著舉著銅鍋的太監(jiān)。</br> 一踏入殿內(nèi),太子就驚了:“這都吃上了啊!”</br> 皇后搖搖頭,對林貴妃露出一個無奈的笑。</br> 林貴妃牽起她的手:“你愿意過來真好,這殿里太冷清了,哪像過年呀。”</br> 皇后自小就沒過過熱鬧的年節(jié),不懂林貴妃的感受,笑道:“這么多人,哪冷清了?”</br> 按理說太子不應(yīng)在林貴妃這兒多留,但除了皇上,誰也不敢挑他的錯處,大過年的,也沒有人不長眼的給御史告狀。于是他便厚著臉皮留了下來,三人在桌前坐下,宮女上了芝麻醬碟后馬上就能品嘗。</br> 反正他也帶了銅鍋,林貴妃便讓人多做了一份臘肉香腸風(fēng)味的銅火鍋。</br> 兩個鍋往桌上一擺,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才叫過年。</br> 到了這個時候,多余的話不用多說,伸筷子吃便是了。</br> 酸菜堆得太滿,使筷子的時候要掏,掏起一大坨酸菜和五花肉,往碟里一放,趁熱塞到嘴里,頓時就會幸福地瞇起眼睛。</br> 五花肉切得很薄,肥肉多,煮出來白白嫩嫩的,但經(jīng)過了酸菜的洗滌,一點也不油膩。肥而不膩的五花肉極嫩,口感綿密,可以說是入口即化,帶著酸菜的鮮酸味,有種原汁原味的葷香。</br> 酸菜越煮越入味,酸味持久綿長,說是酸,但更多的是一種咸鮮,令人食欲大開,配著魚丸和大蝦的鮮味,酸爽鮮香。吸飽了高湯的酸菜又水嫩又脆爽,酸香滿口,一咬一口湯汁。</br> 挑一大筷子絲絲縷縷的酸菜,蓋上一片五花肉,一起送入口里,又鮮又肥又爽口,滋味絕妙。</br> 等到鍋里挪出空位以后,便可以涮羊肉了,酸香和羊肉配在一起實在是在合適不過了,羊肉很嫩,酸菜帶走了它的膻味,獨留下脂肪的香氣,薄薄一片十分鮮嫩,嚼起來又帶著瘦肉的筋韌。</br> 這個時候香腸臘肉鍋也做好了,里面墊的便不再是酸菜,而是白菜和菌菇。香腸和臘肉的咸鮮味散在湯里,不用放鹽,白菜也有咸味。</br> 酸菜白肉鍋吃個酸香鮮爽,香腸臘肉鍋便吃個臘味獨有的咸香。臘肉很肥,晶晶亮亮一大片,被腌制的只剩下油香,一點兒也不膩,越品越醇;香腸也散了沖口的咸,被高湯煮得軟嫩,入口依舊咸香,不柴不肥,恰到好處。</br> 這么兩大鍋,三人當(dāng)然吃不完了他們埋頭慢慢吃,額上冒起一層薄汗,吃得身心熨帖。</br> 吃了好一會兒,抬頭一看,鍋里還堆著慢慢一鍋子呢。</br> 林貴妃干脆一拍手,道:“反正今兒除夕,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分些下去,大家都嘗嘗味兒。”</br> 宮女們紛紛愣住,沒有立馬應(yīng)聲。</br> 林貴妃拍桌子笑道:“發(fā)愣做甚,放心吧,該給的賞錢不會少的!”</br> 宮女們連忙道不敢,惹得皇后在一旁捂嘴直笑,嗔道:“你呀,莫要嚇?biāo)齻儭!?lt;/br> 忙碌了一年,人人都盼著能得一筆豐厚的賞錢,但到了大雪紛飛的除夕夜才發(fā)現(xiàn),此時此刻最渴望的還是一碗充滿年味兒的熱氣騰騰的吃食罷了。</br> 充滿了緊繃和嚴(yán)謹(jǐn)?shù)姆諊膶m殿漸漸熱鬧了起來,人人捧著一碗吃食,臉上掛著笑,有唏哩呼嚕一口氣吃完的,也有小口小口細品的,還有吃了一口就忍不住紅了眼睛藏著抹淚的……</br> 無論如何,吃完林貴妃賞的吃食,大家都貪心地攥著一年到頭難得能松懈下來的時刻,一同望著天上紛飛的雪花,哈出一口熱氣,笑著道一句多年未曾說過的“過年真好”。</br> 過了除夕,這份熱鬧卻一直沒散去,只因林貴妃的妹妹襄陽伯夫人趕著大年初七誕下一子,林貴妃一高興,人人得賞。</br> 當(dāng)然,熱鬧的不僅是林貴妃的宮里,京城同樣熱鬧。</br> 林氏有子,意味著她的后顧之憂全無,曾經(jīng)懷孕無非是能讓襄陽伯多一分看重,但現(xiàn)在不同了,心境的轉(zhuǎn)變讓她無比期待這個新生命的到來。</br> 即使沒有周氏在耳邊絮絮叨叨,她也安安分分地在床上坐足了月子。</br> 月子剛過,周氏緊趕慢趕地終于到了京城。</br> 她晚到了一個月,被林氏好一陣埋怨。</br> 周氏十分無奈:“我已經(jīng)盡量趕路了。”她只回了漠北三個月左右,整個人精神氣都變了,無論是誰來看都能一眼看出她并非京城人士。別的不說,人家送禮都送的文房四寶、金鎖玉墜什么的,唯獨她送了一把寶劍。</br> 一亮出來,四周都安靜了。</br> 她還全然不覺,十分不舍的摸摸劍鞘:“這可是好東西。日后孩子稍大一點再讓他碰,在劍法初成之前,便用木劍練習(xí)便好。”</br> 姜舒窈哭笑不得:“二嫂,萬一以后我弟弟并不喜歡武藝怎么辦?”</br> 周氏肅了臉:“不喜歡也得練,男子漢不學(xué)點武藝怎么行了?”她放下劍,認(rèn)真道,“我不在京城了,保護他娘的重擔(dān)可就落在了他的肩上了。”</br> 姜舒窈一愣,轉(zhuǎn)頭看向林氏,發(fā)現(xiàn)林氏也正愣愣地看著周氏。</br> 周氏還在繼續(xù)說著:“日后若是有人欺負了他娘,難道還要我從漠北騎馬趕過來?哎,我怎么越說越不放心呢——”</br> 話沒說完,林氏已抱住了她,把她弄得手足無措的:“干什么呀,你身子還沒養(yǎng)好,一驚一乍的。”</br> 林氏道:“以后記得常回京來看看我們。”</br> 周氏這才感覺到了她想念自己的情緒,心頭一軟,但面上依舊是個別扭的嚴(yán)肅模樣,嘟囔著抱怨道:“當(dāng)然了。我這一走,窈窈沒過多久也要生了吧,我總得提前到才是……”</br> 話沒說完,林氏就放開了她,瞪眼道:“我生產(chǎn)你遲了一個月才來,窈窈生產(chǎn)你就要提前到?”</br> 周氏撓頭:“我這剛過完年就趕過來了,窈窈生產(chǎn)時又不挨著年節(jié)。”</br> 兩人說說鬧鬧的,惹得姜舒窈在旁邊笑個不停。</br> 不管怎么樣,一通笑鬧后,孩子的乳名總算定了下了。林氏和襄陽伯已形同陌路,如今取名兒也不想多問他一句,挑出了好幾個名同大家一同商議著取。</br> 周氏一眼相中“錚”字,堅毅、剛正,錚錚傲骨,如劍鋒利。</br> 林氏和姜舒窈也很喜歡這個名,就此定了下來。</br> 眾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后,周氏隨林氏到內(nèi)間看孩子。</br> 孩子窩在襁褓里,軟軟白白的,可愛至極。小團子總是容易讓人心里軟得一塌糊涂,周氏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用氣音道:“阿錚,快些長大吧,長大了跟我學(xué)功夫,學(xué)得一身好本事才好保護你娘親和姐姐。”</br> 小孩子在襁褓里睡得香甜,吹出一個鼻涕泡,像是應(yīng)下了這個約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