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絳笑著猛搖頭，又喝了一大口可樂，卻一個不注意，被嗆得直咳嗽，王佳倩趕緊來拍她的背，吐槽道：“慢點，沒人跟你搶。你說你以前也不怎么愛喝可樂呀。”
    林絳一聽，咳嗽得更厲害了，急忙背過身呼吸。
    世界上只有三種東西無法隱藏：咳嗽，貧窮和愛，心里有鬼的人，內(nèi)心有一絲憂慮，也能夸張成恐懼。
    “瘋子，你有沒有好奇過38.6℃本尊是誰啊？”石頭仍然在一邊聊著。
    江為風(fēng)正擺弄手機，眼都沒抬，像沒聽到似的。
    石頭吃了癟，就轉(zhuǎn)過臉跟林絳說：“我覺得那人一定是丑八怪，連個真名都不敢留。”
    林絳不自覺地抽了抽嘴角，也裝作沒聽見的樣子。
    那邊程云川正唱到高潮，一雙眼睛亮晶晶望著江為風(fēng)的方向。
    在即將唱完的時候，王佳倩偷偷和林絳說：“我覺得她唱得很一般啊，還沒有你唱得一半好聽呢。”
    林絳笑，問她：“你哪來的自信？”
    那邊石頭也來問：“林絳也唱一個？說，唱什么，小的去給你點。”
    林絳咽了咽唾沫有點尷尬，去看江為風(fēng)，對方恰好收了手機，只是他視線再看過來時她忙偏頭。
    江為風(fēng)問石頭：“你們聊什么呢？”
    “林絳要唱歌。”石頭搶答。
    林絳沒想到這人會這么趕鴨子上架，一時之間組織不好語言，張張嘴，卻不會反駁。
    江為風(fēng)卻又問她：“你唱什么？”
    林絳哪里知道她要唱什么，只是又窘又臉紅，支支吾吾。
    王佳倩靈機一動：“唱楊千嬅吧，林絳粵語歌唱得可好啦。”說完故作高深地眨眨眼，“林絳出馬，現(xiàn)在正唱著的這位，可要被秒殺了哈。”
    旁邊幾個人聽到一陣起哄，林絳惱著叫她別亂說，誰知江為風(fēng)卻勾嘴笑了，包間迷離的燈光襯得他特妖孽，他還是那樣漫不經(jīng)心，就如同在說“今天吃什么”似的，說：“洗耳恭聽。”
    林絳心里卻刮起颶風(fēng)。
    山巒顛倒，海川呼嘯，吹皺了她的靈魂一角。M.
    只是一首歌而已，林絳手心微濕，比小學(xué)時第一次上臺時獨唱還緊張，但盡管如此，她的內(nèi)心深處還是不想拒絕，她知道其實王佳倩沒有夸大，她唱得比程云川好，所以也想讓他聽一聽。
    林絳唱的是《少女的祈禱》。
    她拿起話筒，閉起眼睛，等音樂慢慢進入心里。
    江為風(fēng)則在旋律響起的時候手機振動，成明昊發(fā)消息說，“到了，你出來接一下”，他回罵了句“事兒真多”，卻還是起身出門去迎了。
    等再回到包間，就發(fā)現(xiàn)屋里氣氛全變，大家都窩在沙發(fā)上安靜聽歌，全場陶醉。
    女生的聲音略有些沙啞，和平時講話時的溫柔很不一樣，他推門而入的時候，她正好唱到副歌，他腳步微頓——
    祈求天父做十分鐘好人/賜我他的吻/如憐憫罪人
    我愛主/同時亦愛一位愛人
    祈求/沿途未變心/請給我護蔭
    女生離他不遠，從他的目光看過去，恰好對著她的側(cè)顏，她雙手拿著話筒，閉眼而唱，遠遠看去真的像在禱告，那個詞是什么來著？盤旋在他腦海里，呼之欲出，卻偏又想不起來。
    哦，想起來了——
    虔誠。
    林夕的詞總是動情，她唱得也動情，江為風(fēng)很久不曾好好聽完一首歌，這次是例外。
    女生唱完的那瞬間，掌聲雷動。
    江為風(fēng)就這么睨著眼，看她言笑晏晏的臉，他此前從來沒有好好看過她，剛剛她唱歌的時候，他心里莫名淌過一陣異樣，很輕，像羽毛拂過那樣，卻極癢。
    但這個情緒很快就化開了，快到他都沒捕捉住。
    林絳唱完后，緩緩地呼了一口氣，借著放話筒的那兩秒鐘去看向江為風(fēng)，他神色不明，可她就是感受到了，他剛才在看她。
    心里那只小鹿又冒出來，鹿角亂頂，撲通撲通。
    王佳倩一臉驕傲：“唱得真好聽！我姐們真長臉。”然后笑嘻嘻拉著她擠進沙發(fā)。
    程云川一雙眼也追逐著她，她笑著，只是笑意未達眼底，一講話聲音也別扭：“林絳，你也來了啊，剛剛我都沒注意你。”
    林絳笑得拘謹(jǐn)：“顧翔是我閨蜜的朋友，所以我就來湊個熱鬧。”
    她答完，程云川還想說什么，她卻沒來得及聽清，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轉(zhuǎn)過頭對上一雙滿含笑意的眼睛。
    男生指著自己，很是激動的樣子：“你還記得我嗎？”
    林絳一眼就被對方圓滾滾的栗子色腦袋吸引，也笑了，眼睛都彎起來：“當(dāng)然記得。”
    “太好了！我們真是有緣。”男生笑，“我叫成明昊，你呢？”
    “林絳。”她回答。
    結(jié)果卻忽然被一股力量抓住肩膀，大力搖晃起來：“什么？你就是林絳。”
    林絳懵狀：“怎么了？”
    成明昊沒理她的疑問，而是放開她，伸著脖子向她身后喊：“江為風(fēng)，她就是林絳啊？之前藍竟宇找事兒，見義勇為救你的林絳？”
    江為風(fēng)雙腿交疊放在桌子上，好整以暇看著成明昊，他說出“是”的時候，旁邊的程云川臉色很差。
    成明昊徹底樂了：“林絳，咱倆太有緣了！我好后悔怎么之前沒問我媽你叫什么，不過現(xiàn)在知道了也很好，感覺所有的事都在為咱倆今天相見做鋪墊似的。”
    話一出，顧翔做嘔吐狀，踢他：“你小子說話還真夠惡心的。”
    林絳不好意思地一笑。
    那晚時光繾綣。
    一群人就這么玩著，笑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酒過三巡。
    石頭提議玩游戲，真心話大冒險，大家一邊吐槽他無聊沒創(chuàng)意，一邊又興致勃勃地準(zhǔn)備開始。
    規(guī)則很簡單，一人轉(zhuǎn)酒瓶，停了之后瓶口指到誰，誰就真心話大冒險二者選其一。
    剛開始幾輪被選中的人林絳都不認(rèn)識或不熟，但思緒又不敢分散，怕萬一被選中再來不及反應(yīng)就不好了。
    正如坐針氈呢，面前的酒瓶忽然停下，人群中一陣爆發(fā)，有人興奮地喊：“可算逮到你了。”
    林絳對著瓶口的方向循過去，嚯，江為風(fēng)。
    她屏氣凝神。
    “大冒險。”他說。
    “你選個現(xiàn)場的姑娘親一口。”有人率先開口，說罷還特曖昧地看了眼程云川，用意明顯的壞笑。
    話音剛落，一片起哄聲。
    “這哪是冒險啊，這是給風(fēng)哥發(fā)福利了吧。”
    “這哪是給風(fēng)哥發(fā)福利啊，這是給妹子們發(fā)福利呢。”
    而這邊，江為風(fēng)竟然真的慢條斯理站起來，眾人只見他看了眼程云川又看了眼林絳，腳步遲遲不抬。
    大家都摸不準(zhǔn)他。
    顧翔一看就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小聲對身邊的王佳倩說了句：“看著吧，又打算盤呢，蔫壞。”
    果然，眾人正凝神呢，下一秒只見他跨過一排人的腿，就這么越過程云川，往另一個姑娘那邊來了。
    林絳感受到一個身影在靠近，身體瞬間僵硬得像一塊石頭。
    她不敢去看他。
    其實是不敢去看任何一個人，她只覺得頭蒙蒙的，像醉了一樣。
    然后男生聲音淡淡，遙遠而不真實——
    “我喝酒。”
    頓時“噓”聲一片。
    后來隔了好一陣子，王佳倩重提這件事，還是激動得冒泡。說什么“江為風(fēng)往你那走的時候，太偶像劇了，我差點沒叫出聲”，又說“你是沒看見，程云川的臉都垮了”。
    林絳當(dāng)然沒那個心思再去注意別人，她緊張得一后背都是汗，后半場成明昊甚至從包里掏出了一臺數(shù)碼相機，嚷嚷著紀(jì)念青春，拍了好多張照片，拍到她時她都不會笑了，拍成什么樣子，林絳也一眼都沒敢去看。
    這一晚笙歌不斷，燈光打在年輕的面龐上，有著別樣的歡愉。
    散場的時候已經(jīng)是9點，在KTV門口，一群人作散，林絳對王佳倩說有人來接，她才放心地跟顧翔離開。
    江為風(fēng)散場后先去上了個廁所，出來一看人都走得差不多，獨剩成明昊和林絳。
    成明昊一個勁往林絳那貼，問：“你朋友還來不來，要不我送你回去？”
    江為風(fēng)聽罷，心想這小子的心思還真是昭然若揭，可這姑娘明顯不領(lǐng)情。
    江為風(fēng)便走過來踢了下成明昊，明知故問道：“不走啊？”
    成明昊說：“留一個女孩在這多不好，等會吧。”
    林絳卻很不想承情的樣子，說：“不用了，我朋友應(yīng)該很快就到，你們快走吧。”
    江為風(fēng)眼色暗了暗。
    林絳的眼睛卻亮起來。
    她跳起來擺手，喊：“沈宴，這呢！”
    沈宴騎著電動車過來，在他們?nèi)齻€面前漂亮地轉(zhuǎn)了一圈，掉了個頭，車子停穩(wěn)后他摘掉口罩，笑得燦爛：“江為風(fēng)，你也在啊。”
    江為風(fēng)點了點頭。
    林絳向沈宴解釋：“他和倩倩朋友以前是一個班的。”
    沈宴“哦”了一聲，又兀自解釋說：“我今天正好也在附近幫同學(xué)過生日呢。”
    江為風(fēng)便問他玩得怎樣，沈宴說就那樣，又跟江為風(fēng)說了幾句約球之類的話，才讓林絳上車。
    四個人客氣禮貌地說了再見，車子才騎走了。
    成明昊眼見人走遠，撇了撇嘴：“這人誰啊？”
    江為風(fēng)也盯著那抹背影看，說：“沈宴，品學(xué)兼優(yōu)好學(xué)生。”
    “他和林絳什么關(guān)系啊？”
    江為風(fēng)一聽，笑了：“看上了？”
    成明昊沒想到他問得那么直接，愣了一秒后，回答得倒也坦蕩：“何止。”
    江為風(fēng)挑眉，聽成明昊說道：“我淪陷了。”
    “去。”江為風(fēng)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又往剛剛林絳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遠處黑漆漆的，霓虹二三，連路燈都寧靜，哪有什么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