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東樓邀宴
相隔不過兩天時間,程立又再登上了西子湖畔的萬花舫。卻見甲板之上,早已經(jīng)站滿了人。當(dāng)中有男有女。女子自然以花舫老板娘嫣娘為首。至于男子,卻以一名白衣人為首。
長身玉立,白衣如雪。負手屹立,氣宇軒昂。遠看之下,似乎還是名少年。但只要走得近了,便可以很容易地發(fā)覺,其實在他眼角處,早已有了皺紋。
但他那種成熟而瀟灑的風(fēng)采,本就不是任何少年人能夠?qū)W得像的。
毫無疑問,這白衣人便是四朝元老顏老相爺?shù)膬鹤樱朔Q“小宰相”的顏東樓了。他本身只是正三品的太常卿,卻代父執(zhí)掌大魏朝國政,天下大計,十有六、七皆出自其手。
許多人都說,顏東樓是個貪婪狡猾的大奸臣。但單看外表的話,卻決計無人能把他和“奸臣”二字聯(lián)系起來。
嫣娘本來并不知道,原來這位自稱姓顏的大豪客,所宴請之賓客居然就是程立。這時候驟然看見那日夜掛念的身影,一雙美眸當(dāng)中,立即泛現(xiàn)出動人心魄的驚喜。她急不及待地率先迎上去,喜滋滋道:“原來是程少,奴家今晚當(dāng)真幸運。”
顏東樓略覺愕然,側(cè)目望向身邊一人,眉宇間流露出詢問的神色。而這個人對于程立來說,也并不陌生。儼然就是龍虎山當(dāng)代天師,玄靜真君張玄靜。
至于站在張玄靜旁邊,始終低頭看著地板,顯得斯斯文文又有點害羞的那名少年,卻是“天下何人不識君”的八斗堂大堂主,翟飛驚。
除此之外,還有高矮肥瘦,合共十多名陪客。這些陪客有些文質(zhì)彬彬,一副滿腹詩書的模樣,顯然是顏東樓身邊的文人清客。另外又有些目光如電,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都屬難得一見的高手,是顏東樓身邊的客卿。
看見顏東樓詢問,張玄靜當(dāng)即答道:“前晚我和飛驚一起,在西湖上與程少見面。當(dāng)時程少就在這萬花舫上接待咱們。呵呵,看起來,程少該和老板娘是老相好呢。”
顏東樓頜首道:“原來如此。看來程少也是位風(fēng)流人物啊。不錯不錯,正所謂人不風(fēng)流枉少年嘛。”
程立道:“這位就是顏太常了吧。無情未必真豪杰,憐香如何不丈夫?我和嫣娘相好倒是相好,只是嫣娘如此青春貌美,這個老字,就無論如何都談不上了。”
顏東樓哈哈大笑。嫣娘則媚眼如絲,向程立橫了一眼,神情喜不自勝。看得旁邊眾人都大感愕然——難道這飽歷滄桑的美婦,居然古井生波,當(dāng)真對程立動了真情不成?
不過區(qū)區(qū)一名煙花女子,是不是動真情,顏東樓也不放在心上,當(dāng)即拱手還了一禮。笑道:“程少,不用太客氣。今晚我們平等論交,只談風(fēng)月。來來來,大家都進去吧。”
一番寒喧客氣話后,眾人先后進入船樓,在大廳里坐定。前兩日,程立曾經(jīng)和張玄靜麾下,龍虎山的護法八部在這里動手。當(dāng)時船艙曾遭嚴(yán)重損毀,破了幾個大洞。不過現(xiàn)在,船艙里的破洞早已修復(fù)完畢,若不仔細觀察,絕對看不出來。
花廳之中,大排筵席。醇酒佳人,珍饈百味,應(yīng)有盡有。那天曾經(jīng)見過的玉濃和玉茹,還有嬌娜與卿卿等四位美人兒全都在場。還多了另外六位姿色較次,但也是百里挑一的年輕姑娘。
尤其玉茹和卿卿,上次樂老板宴客時,她們兩位未被選中送入新房梳弄。此刻再見程立,禁不住都喜動顏色,不時眉目逢迎,只盼這次能得到這位程少寵幸。
霎時間,花廳里鶯聲燕語,好不熱鬧。眾人就在偎紅倚翠的熱鬧氣氛當(dāng)中,各自對酒言歡,所說的當(dāng)然也都是些風(fēng)月之事。
嫣娘則活像小鳥依人般傍著程立,凝聲道:“程少啊,都是你害人。說了有空就會再來的。結(jié)果整整兩天都沒來。奴家想你想得好苦呢。”
程立笑道:“那確實是我不對。我自罰三杯吧。”當(dāng)下自己接連滿斟三杯,一飲而盡。嫣娘更覺得開心,當(dāng)下也自己連飲三杯。她飲得有些急了,酒氣上涌,面頰當(dāng)即染上了三分桃花之色。眼光下看來,更顯嬌艷。
旁邊席上,顏東樓回過頭來,大笑道:“程少,嫣娘雖是絕色,但畢竟還是這里的老板娘。今晚有很多雜事需要她打理的。程少怎可霸占著嫣娘不放呢?該罰該罰。來來來,嫣娘再替他斟十杯酒。不喝干了,這事不算完。”
眾人看得有趣,禁不住都齊聲起哄。程立也不放在心上,當(dāng)下面不改容,連喝十杯。登時又惹來一片鼓掌喝彩。
酒過三巡,筵席間氣氛越來越是熱鬧。顏東樓連飲數(shù)杯,嘆道:“好久沒有這么開心過了。天上天堂,人間蘇杭,這話當(dāng)真說得一點不錯。
可惜啊可惜,如此大好人間天堂,即將變?yōu)闈M目瘡痍的殺戮戰(zhàn)場。就連這西湖的碧水,恐怕也將被鮮血染紅。當(dāng)真焚琴煮鶴,大煞風(fēng)景了。程少,你說是不是?”
花酒飲了大半個晚上,顏東樓一直絕口不提正事。既然他不急,那么程立當(dāng)然也耐得住性子。雙方磨來磨去,終究還是顏東樓先忍不住。
程立暗暗一笑,淡然道:“殺戮戰(zhàn)場嗎?哪有這回事。在我看來,還是一片歌舞升平啊。顏太常怕不是已經(jīng)有些醉了吧?”
顏東樓目光炯炯,緩緩道:“程少,明人不說暗話。霹靂堂雷家在杭州扎根百年,早已是這杭州的一部分了。程少要鏟除霹靂堂,無論成敗,都是生靈涂炭,血流成河的結(jié)果。鬧到這個份上,那又何必?程少,得饒人處且饒人。不如給我一個面子,放霹靂堂一馬吧?”
程立冷道:“今日霹靂堂有難,就求別人放他一馬。那么當(dāng)日他向別人身上潑臟水,企圖殺人栽贓的時候,又有沒有想過也放別人一馬?”
顏東樓道:“霹靂堂做得確實不地道。所以他們也沒想過單憑空口白話,就讓程少放過他們。雷堂主已經(jīng)說了,愿意拿出黃金十萬兩作為賠償。另外還有一件禮物,請程少不要嫌棄,賞臉收下。”
程立不置可否,舉杯飲酒。顏東樓則笑了笑。忽然提起雙手,連拍三下。掌聲未落,花廳側(cè)門開啟。一道全身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影,在跳躍飛舞之間現(xiàn)身。臉龐雖藏在斗篷的暗影里,但任誰都可從她優(yōu)美修長的體態(tài)當(dāng)中,分辨出這是位身材極其動人的女性。
眾人看得屏息靜氣,就連嫣娘及嬌娜與卿卿眾女,也都給那神秘的感覺吸引著。下意識凝望著這人影,雙眼一眨不眨。
顏東樓微笑道:“這是雷家耗費重金,從海外極西處佛郎機國購買回來的大禮,程少可要注意了。”
程立微微點頭,也不說話,只是專心欣賞。只見花廳里燈光熄滅了大半。在暗淡的光影里,這海外佛郎機國的女子,利用寬大的斗篷,做出各種充滿勁力的動作和舞姿,卻始終不露出廬山真貌,教人更增一睹玉容的好奇心。
樂師所演奏的音樂,節(jié)奏越來越激烈。那佛郎機美女也踏著充滿火和熱的舞步,以最狂野的姿態(tài),忽進忽退地往酒席靠近過來,其動作充滿了誘惑性。
驀地,她用力往后一仰。像彈簧般有力的腰肢,把身體一拋。斗篷掉落背后,金黃的秀發(fā)則活像瀑布垂流般散下。眼看到只要她站直嬌軀,即可看到她的玉容,這佛郎機美女偏偏又仰臉一個轉(zhuǎn)身,背向了程立和顏東樓等觀眾。
這一刻,就連嫣娘等女子,也都給引得心癢難熬,更不用說其它男人了。
事實上,這佛郎機美女確是霹靂堂重金購來的不假。但本意卻并非要送給程立作為禮物,而是要送給顏東樓享用的。顏東樓權(quán)衡利弊,感覺還是大局為重。所以才做主把她送給程立。
但在此刻之前,就連顏東樓自己,也并沒有親眼看過這佛郎機美女的廬山真面目。所以這時候看了佛郎機美女的表演,顏東樓不禁對于要把她送給程立這個決定,微覺后悔。
顏東樓心念轉(zhuǎn)動之間,表演仍在繼續(xù),并且益發(fā)火熱。只見那披風(fēng)終于緩緩落下。首先露出的,乃是閃亮香肩,膩滑雪白的皮膚,接著便是抹胸在背后結(jié)的蝴蝶扣,然后是汗巾形的緊身褻褲,和一雙驚心動魄的修長渾圓玉腿。
披風(fēng)墮到地上去。眾人呼吸都停了.不能置信地看著那夸張的寬眉蜂腰和隆臀美腿。
顏東樓強壓下心中的悔意,拍了一下手掌。
燈火亮起,金發(fā)的佛郎機美女緩緩轉(zhuǎn)身過來。不論男女,一時無不贊嘆。
陽光般的金黃秀發(fā),白雪般的皮膚,澄藍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菱角分明的紅唇,還有仿佛隨時要由里抹胸彈跳出來的驕人高聳……這些加在一起,組成了充滿異國風(fēng)情的強大誘惑。更誘人的,是她那雙如貓兒般的碧綠眼睛,大膽而狂野、充滿了挑逗性,別具冶蕩的豐姿。如此艷麗別致的金發(fā)異族美女,試問那個男人能不動心?
顏東樓暗地里嘆了口氣,提氣高聲叫道:“美人兒,還不過來拜見新主人?”隨即向程立一指
金發(fā)的佛郎機美女,只知道自己出來表演之后,就會被轉(zhuǎn)贈予人。正擔(dān)心得要命,不知會被送給什么丑老男人。卻看見顏東樓手指所指之處,竟是一名比自己族內(nèi)所有男子更好看、更充滿魅力的年輕男子時,她當(dāng)場“啊~”地失聲喜呼出來。
金黃色長睫毛下的碧藍眼睛,閃爍出動人的亮光。她心甘情愿跪往地上下拜道,以她剛學(xué)曉的中原語言,恭恭敬敬道:“主人!茱麗葉以后全聽你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