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
“……”米蘿語塞,這么顯而易見的問題她竟然沒考慮到。
“讓桑雄找人解決他們吧。”宋唐說著掏出了手機。
“哎……”米蘿按住了他的手,又瞬間彈開。
“怎么?”
“你要……怎么解決他們?”米蘿問。
“在老撾的地盤上,交給老撾人去辦吧!”宋唐看著身邊月光下的姑娘,很想捏捏她的臉蛋。
“師出無名?總不能碰瓷吧?”
“……”
米蘿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隨即拿到宋唐面前:“他們剛才動過我的房間了,我出門的時候留了攝像頭。”
手機上一段視頻出現在宋唐眼前,是兩個人在房間里翻找東西的場景,可以看出來他們翻的是米蘿的行李,角度也剛好把他們的臉拍的清清楚楚。是那兩個背包客沒錯了。
“本來我是想把這個直接交給警方的。”米蘿說。
“你把視頻給我發(fā)過來。”宋唐掏出手機道。恐怕這姑娘還天真地以為這里的警察也像國內的一樣盡職盡責出警迅速呢吧?
說話間,他們注意到那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從河邊繞了回來,走后門進了酒店。
機會來了。
宋唐勾起嘴角撥通了手機。
兩人來到天臺的另一側,沒一會兒的功夫就來了幾名警察模樣的人。
幾分鐘以后,兩名背包客被他們帶走了。
“不是說這里警察效率很低的嗎?看這行動也挺迅速的……”米蘿看著樓下道。
宋唐抿抿嘴,原來她都知道啊?
塵埃落定,兩個人都松弛下來。宋唐這時候才注意到米蘿那一頭有點不夠美觀的頭發(fā)。
沒有鏡子,米蘿剛才純是憑感覺在割,難免有些參差不齊。
“要不要我?guī)湍悖俊彼翁粕焓謸軇恿艘幌旅滋}垂在耳畔的發(fā)梢。
出乎他的意料,米蘿竟然順從地點了點頭。
“你給別人剪過頭發(fā)嗎?”米蘿這么問著,手里的匕首把手朝前已經向宋唐遞了過去。
“剪過,”宋唐拈起一縷米蘿的頭發(fā),“想要什么發(fā)型盡管說?”
“真的?”米蘿扭頭看他,滿臉不可置信,同時又有點意味不明的小小失落。
“真的,我家有只比熊,膽兒特小,別人碰不得,從來都是我給它剪毛!”
米蘿:“……”
“逗你的,”宋唐揉了揉米蘿的頭頂,“我覺得你以前的發(fā)型挺不錯啊。”出于尊重,他沒有直接問米蘿為什么要把一頭秀發(fā)剪掉,雖然他的心里很想知道。
“膩了,”米蘿把身子朝后靠了靠,語氣輕松,“從小到大都是清湯掛面的黑長直,偶爾燙個大波浪,還沒試過短發(fā)呢……”
宋唐挑挑眉:這真是一個好理由!
“而且,馬上要開始野外工作了,我猜我要是帶著一頭長發(fā),只怕會吃不少苦頭,不如趁早剪掉,反正還會長出來……”米蘿笑了笑,“所以,請幫我剪的盡量短吧!”
“要不……剃光?”
“我OK啊,可是那很考驗技術的,而且我們也沒有剃頭的工具……”米蘿看了看宋唐腦袋側面的頭發(fā),“要不就剪成你這種長度的吧,嗯,再短一點也可以。”
“好啊。”宋唐揪了揪自己的頭發(fā),來云南之前一位發(fā)廊首席托尼老師剛幫他打理過頭發(fā),是一種兩側比較短頭頂比較長的騷包發(fā)型,類似于飛機頭,是時尚人士中間最近頗為流行的發(fā)型。
你高興就好。
匕首很鋒利,宋唐手起發(fā)落,他盡量讓自己割的整齊。
頭發(fā)剪完了,兩人無言地并肩站在天臺邊,憑欄鳥瞰夜色中的湄公河。
晚風拂過,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他們沉醉在兩人之間默契的寧靜里。
米蘿站的有些累了,清了清嗓子:“今天,謝謝你。”
“客氣。”
“……回房間去吧?”
“嗯……”
“你先走……”
宋唐知道她害怕一起回去被人看到會腦補他們的關系,灑脫地掏出一盒煙:“還是你先走吧,我抽煙。”
米蘿快走到樓梯口,宋唐又喊:“哎……”
“什么?”米蘿轉過身來,看到宋唐的半張帥臉隱沒在月亮的光華中,他手中的煙頭一明一滅。
“害怕就來找我,不遠,就在你隔壁。”
米蘿笑了笑,沒有回答。
“發(fā)型要是不滿意,也盡管來找我,有售后保障!”
“好……”
看著米蘿離去,宋唐勾起嘴角笑了。他只能暗示到這里了。
房間的隔音不太好,宋唐在房間里能清清楚楚聽到隔壁米蘿房間電視的聲音,大概是什么電視劇,嘰里呱啦說著泰語。
少頃,電視被關掉,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應該是她去洗澡了。
再后來,隔壁什么聲音也沒有了。
一向睡眠奇好的宋唐輾轉了一番才沉沉睡去,米蘿終究沒有來找他要售后。和他預想的一樣。這個女孩太倔強。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咚咚咚,聲音不大,不疾不徐。
宋唐瞬間清醒,從床上一躍而起,一把拉開了房門。
門外是一個纖細的身影。
“怎么了?你沒事吧?”宋唐脫口問道,同時左右看了看并未看到米蘿身后跟著什么可疑的人。
“沒事……”米蘿抬頭看了看宋唐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欲言又止。
“是不是睡不著啊?快進來,哥哥陪你睡……”宋唐撩了撩頭發(fā),勾起嘴角。心想米蘿還是不能抗拒自己的魅力啊……
“……宋隊長,是這樣,我……想出去一下,”米蘿吞吞吐吐地說,“我想去這邊的集市上看一看,聽說能遇到很多野生動物……”
她昨天聽人說瑯勃拉邦的集市凌晨時分就開市了,這個時間市場人最多,很多交易都是在這個時間完成的。她想去看看。
本來米蘿想自己一個人去,又怕萬一遇到背包客的同伙,就試探著來敲宋唐的房門,想著他若是聽到了就向他報備一聲,若是他沒聽見就算了。
“現在幾點?”宋唐問。他這才發(fā)現米蘿一身男士戶外裝穿的整整齊齊,還戴了一頂帽子。
這身衣服是馮川弄來的隊服,全是男款。米蘿個子高,穿起來毫無壓力,這么一看倒是顯得英氣逼人。
米蘿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差一刻四點……不對,我這是國內時間,老撾時間差一刻三點。”
三點!?
“等我……”宋唐不假思索地說,只是他只穿著一條大褲衩子。
“我回房間等。”米蘿說著就要轉身。
宋唐一把就把她拽了進來:“進來等!”
“不太方便吧……”米蘿遲疑道。
“又不是沒看到過……”宋唐一把抓過他隨便扔在房間沙發(fā)上的衣褲。
“不想看。”米蘿轉過身,不看他。
“怎么?怕自己把持不住?”宋唐把褲子往身上套著,故意逗她。
“沒看頭。”米蘿給他潑冷水。
“……”宋唐剛站身起來,差點被褲子絆個跟頭,什么叫沒看頭?
幾分鐘以后,兩人乘著茫茫夜色走出了酒店。宋唐順手拿上了他常用的那臺照相機。
時間上早,路上的TUTU車都不見蹤影,更沒有出租車。米蘿便跟著宋唐走路往市場的方向進發(fā)。
好在并不算太遠,大約走了二十多分鐘,兩人終于來到一片人聲鼎沸的農貿市場。
說是市場,其實并沒有固定的攤位,所有的攤主都席地而坐,在地上隨便鋪上一塊塑料布或者麻袋片就擺上貨物開始賣。
買主多是當地的居民,也有不少像宋唐和米蘿一樣的游客。
“我天啊,這是壁虎嗎?怎么這么大?”
米蘿聽到不遠處有人用英語問道,她轉頭看過去,只見一個紅發(fā)白人女孩正看著一只紅點蛤蚧目瞪口呆。
那些都蛤蚧還活著,眼睛一眨不眨,四肢手腳被商販用皮筋綁了起來。那別扭的姿勢讓人看上去十分不舒服。
米蘿把頭扭開,卻看到另一個攤位上擺著幾只耷拉著腦袋的豪豬,有一只嘴角帶血,看上去都已經死亡多時了。
又往前走了走幾步,米蘿看到一個攤位擺著一段段泛白色的肉,像是某種巨大的魚類。朝旁邊看了一眼,她才明白,這根本不是什么魚,而是蟒蛇肉,剛剝下來的蛇皮就堆在攤主腳邊,等著待會兒有人來收。
宋唐跟在米蘿身邊,用相機記錄著在這個市場里的見聞。連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他的畫面中總有米蘿的身影。
老撾人買東西不會去吆喝,他們自有一套方法來向買家展示自己貨品的優(yōu)質。
米蘿被宋唐拉開的時候,自己完全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一團不知道什么東西幾乎是堪堪擦著她的衣服飛了過來,要不是宋唐拉了她一下,恐怕她就要被那些不明物體擊中了。
米蘿撐著宋唐的胸肌從他懷里起身,轉頭看向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一坨青白色混著血紅的東西攤在那里,濕噠噠軟趴趴,應該是某種動物的身體組織。
旁邊的攤位上,一位大叔正操著刀,給顧客表演殺活巨蜥。巨蜥的腹部已經被剖開,那一小團飛出去的不明物體,應該是巨蜥的某部分內臟。
大叔自豪地表演著自己的刀法,同時向顧客表示,自己的巨蜥肉是最新鮮的。
“……謝謝……”米蘿扭頭對宋唐說,才發(fā)現他在自己的幾步開外了,正蹲下身子用鏡頭去拍一位婦女面前攤位上擺放的若干只死去的禽類。
米蘿微怔,她前所見的宋唐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他如此認真的樣子倒是第一次看到。
那位攤主老撾婦女倒也大方,任由宋唐拍了幾張她售賣的貨物。
宋唐只拍幾張就站起身來,轉頭就遇上米蘿凝望他的眼光。
“走,再到前面看看?”他自然而然地對她說。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有些羞赧的神色。
米蘿蹲在一個賣水產品的攤位看了看。和其他肉類攤位一樣,這里也縈繞著一群群的蒼蠅。
攤位上的水產品按照種類分成了一小堆一小堆,按堆售賣。過于巨大的魚類則像蛇肉一樣,被分成一段一段的。
攤主是位年輕的小伙子,正在不停地用芭蕉葉轟著蒼蠅,見米蘿仔細看他的貨物,趕忙用蹩腳的英語問米蘿要不要來一些,一堆湄公河青蛙只要1美元,他說這些都是他自己捉來的。
“這一堆大約有多重?”米蘿問小伙子。
哪知小伙子卻微笑著搖搖頭。
“發(fā)現沒有,他買東西都沒有秤?”宋唐悄聲提醒米蘿。
“真的啊!”米蘿這才注意到,確實是這樣。怪不得小伙子搖頭呢,估計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堆有多重。
“據說是因為老撾人數學不好啊!”宋唐笑道。
“不信!”米蘿撇撇嘴,覺得宋唐是在亂說。
逛完了集市,天空也露出了魚肚白。
兩人并肩朝酒店走去。
米蘿抬頭看著天空,想著不知道又有多少個物種已經看不到新一天的日出了。
地球上平均每個小時就是三個物種在消失。其中至少有四分之三是因為人類的捕殺,另外的四分之一是因為人類的活動破壞了它們賴以生存的棲息地。
地球其實不僅僅是人類的地球啊,米蘿想。
“怎樣?考察完了這里,米博士有什么感想?”宋唐見米蘿一臉凝重,便主動找話題道。
“感覺挺開眼界的,”米蘿聳聳肩,“別看我是搞動物研究的,這市場上至少有百分之二十的物種我之前都沒有見過活體。”
“在老撾,這里沒有什么工業(yè),很多人就是靠獵取野生動物為生的。”
“是啊,在這種市井的地方才能看出他們生活的常態(tài),應該很多人的祖祖輩輩都是這么過來的。”
宋唐扭頭看了一眼米蘿,原本還以為她會義憤填膺地來一段強烈譴責老撾人買賣野生動物行徑的慷慨陳詞呢。
走了一陣,拐過一個街角,突然聽到一陣鈴聲傳來。隨后一列光頭赤腳的僧人穿著藏紅花顏色的僧袍列隊而來,他們的手中都提著一只黑色的木質食盒。里面裝了糯米飯團之類的食物,這些食物都是化緣而來。
向他們布施的婦女,就跪坐在他們剛剛經過的街邊。
等僧侶們通過,米蘿才幾不可聞地嗤笑了一聲,“這真的是有意思,一個如此虔誠向佛的地方,卻每天上演著無數的殺戮。”
宋唐勾了勾嘴角,“你的信仰是什么?”
“我?”米蘿沒有想到宋唐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我信我自己。”
“這么巧?我也是……”宋唐笑道。
米蘿低頭抿嘴笑了笑。
一輛早起的TUTU車從街角飛速駛來,那速度與這座節(jié)奏緩慢到近乎停滯的小城幾乎格格不入。
宋唐警覺地伸手把米蘿拉到了自己左邊,靠近路邊的位置。
“放心吧,我覺得那些笨賊現在已經認不出我來了!”米蘿輕快地笑著對宋唐說。
一束淡橙色的陽光照在她白皙的臉上,宋唐看的心尖一顫。她現在完全是一副男人的打扮,他看著卻她依然心動不已。
“要不要再加一層保險?”宋唐笑道。
“怎么加?”米蘿疑惑道,她話音未落就覺得左肩微沉,低頭看到一只修長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頭。
“這樣就更沒人懷疑你是個女孩啦!”宋唐說話的時候把手臂朝自己收了收,兩人的距離更近了。乍一看上去,分明是一對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米蘿啞然。這人又恢復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