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預感
那辰坐在陳醫(yī)生的辦公室里,一言不發(fā)地聽著陳醫(yī)生說話。
老媽這段時間都不太穩(wěn)定,她割脈的方式也很奇特,醫(yī)院沒有這些工具,玻璃都是特制的,老媽不得不創(chuàng)造條件自殺,她咬破了自己的手腕。
但并不嚴重,因為咬得不準,而且咬了兩口之后就被打掃衛(wèi)生的護工發(fā)現(xiàn)了。
“她很想見你,一直說,但我覺得她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并不合適會客,”陳醫(yī)生看著那辰,“只能是約你來談一下她的情況,聊聊下一階段的治療方案,見面只能再找恰當?shù)臅r間?!?br/>
“嗯?!蹦浅綉艘宦暎劬粗愥t(yī)生桌面上的書。
陳醫(yī)生說話語速很慢,用他能聽得明白的話給他解釋著治療方案,他時不時點點頭,并沒有提出疑問。
從他有記憶時起,媽媽就總是不太開心,他幾乎沒見過媽媽開懷大笑,他一直努力想要逗媽媽開心,可好像從來沒有成功過。
這次會想要自殺,他并不意外,很多年前她就說過,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是的沒意思,那辰靠著椅背,目光飄到窗外,那么漂亮的,溫柔的,充滿幻想的女人面對自己這樣的病情,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你爸爸的事,我建議還是不告訴她……”陳醫(yī)生依然是不急不慢地說著,“以她目前的狀況,這個事沒有任何意義了?!?br/>
“好。”那辰點點頭。
想到這個人,那辰只覺得一陣窒息,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盡管他從來不去細想,但提到的時候他還是會像是剛從夢里醒過來似的猛地一陣心悸。
死了啊,已經(jīng)死了啊。
他的爸爸。
他還沒來得及怒吼,沒來得及證明……那個人就已經(jīng)死了。
那辰心里一陣發(fā)空,四周的事物都淡了下去。
那辰從五院大門里走出來的時候,安赫剛在車上補了一小時瞌睡,有些迷糊地看著走過來的那辰,覺得臉色蒼白眼神空洞的那辰就像是個放風的時候翻了五院院墻逃出來的病人。
“怎么樣?”安赫沒有急著開車,把煙遞過去問了一句,“臉色太難看了你?!?br/>
“是么?”那辰放下遮陽擋,對著鏡子看了看,接過煙叼著,“沒事兒,就我媽咬了自己兩口,但沒咬死。”
“送你回去吧?!卑埠瞻l(fā)動車子,突然有點兒后悔問了這么一句。
“嗯?!蹦浅娇瓷先ネζv,上了車就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
一直到安赫把車開到他家小區(qū),那辰才睜開了眼睛,往窗外看了看:“到了???”
“到了?!卑埠拯c點頭。
“這么快?!蹦浅?jīng)]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要送你進去么?”安赫問。
“不用了,”那辰笑了笑,打開車門跳了下去,把著車門站了兩秒鐘,又回過頭,“我有預感?!?br/>
“什么?”安赫看著他。
“算了沒什么,今天謝謝你了……”那辰很快地把車門關了過來,后面沒說完的半句話被隔在了車外。
那辰的聲音很低,說得也很含糊,安赫只聽到了“改天”兩個字,改天怎么樣他沒聽清,但他沒有問,跟那辰隔著玻璃對視了幾秒鐘之后,他掉轉(zhuǎn)了車頭。
那辰這句話說得并沒有勇氣,或者說,他也許并沒打算讓誰聽清。
至于為什么會這樣,安赫沒有再弄明白的打算。
我有預感。
你不會再聯(lián)系我了。
改天我再找你,你還會出來嗎?
不會了。
那辰,你根本不會讓人有接近你的想法!
這聲音在那辰耳邊不斷地盤旋著,這個永遠冷淡地拒絕親近他的男人的聲音,是他從小到大的惡夢。
他的爸爸,連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提不起來的男人,比冷漠的話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那個永遠的背影。
那辰狠狠一腳踢在小區(qū)路邊的垃圾箱上,垃圾箱發(fā)出一聲巨響,旁邊的一個攝像頭動了動,他轉(zhuǎn)過頭沖著攝像頭豎了豎中指。
那辰在小區(qū)的超市里買了點面粉拎回了家。
進門本來想做點東西吃,但整個人都有些疲憊,陳醫(yī)生的話,媽媽的病情,老爸哪怕是死了也揮之不去如影隨行。
還有安赫不動聲色的疏離。
累死了。
那辰撲到床上趴著,瞪著眼發(fā)了一會兒呆。
安赫送他的兔子就在于枕頭邊上放著,他盯著看,兔子耳朵上有根頭發(fā),他捏起來,比自己的頭發(fā)短點,應該是安赫的,他把頭發(fā)塞到枕頭下邊,閉上了眼睛。
這一覺那辰一直睡到第二天快中午才醒過來,懶洋洋地洗了澡換了衣服之后他遛達進了廚房。
他最愛呆的地方大概就是廚房了,空間小,有火,有鍋碗瓢盆,特別讓人踏實。
他洗了手,用了兩個多小時和面發(fā)面,把小面包都烤上了,拖了張椅子坐在烤箱旁邊,等著面包出爐的感覺很棒。
烤箱里飄出面包香的時候,那辰閉上眼睛湊過去狠狠吸了一口氣。
剛靠回椅子上的時候,手機響了,他飛快地從兜里掏出手機,從廚房扔到了客廳的地毯上。
手機響得挺執(zhí)著,四五遍才算是安靜了。
那辰站起來剛想把面包拿出來刷刷蜂蜜的時候,電話又響了。
他按著烤箱門,愣了半天才慢慢轉(zhuǎn)身走進客廳拿起了電話接了:“雷哥過年好?!?br/>
“我說多少回了別他媽不接我電話!”雷哥的聲音充滿怒火,頓了一會兒又補了一句,“過年好!”
“你發(fā)短信我會看。”那辰說,夾著電話回到廚房從烤箱里拿出面包,慢慢地刷著蜂蜜。
“我沒那個時間,也按不明白?!崩赘绾懿凰卣f。
“什么事?!蹦浅剿⑼攴涿塾帜罅它c芝麻撒上去。
“過來我這兒吧,晚上請你吃飯,挺久沒見面聊聊了?!崩赘绲恼Z氣稍微放緩了一些。
“不去?!蹦浅交卮鸬煤芨纱唷?br/>
“別他媽廢話,四點之前到,要不我找倆人過去把你架過來!”雷哥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那辰慢吞吞地吃完了小面包,換了衣服出了門。
雷哥叫雷波,那辰認識他有五六年了,快四十的人,沒結(jié)婚也沒固定的伴兒,在步行街拐角上開了家特別裝逼的畫廊,一個月大概有那么兩三天呆在店里看看街景。
那辰把車頂在咖啡店門口停下了,服務員跑了出來,看到是他,笑著說:“我?guī)湍惆衍囃_吷???br/>
“不用,馬上走?!蹦浅较铝塑?,走進了店里。
“你這成心來氣他的吧?”服務員在他身后小聲說。
“嗯?!蹦浅綉艘宦暋?br/>
那辰推門走進雷波辦公室的時候,雷波正在打電話,聽到門響回過頭,看到那辰的時候,眼睛一下瞪大了,接著臉上的肌肉抽了抽,直接把電話往桌上一砸,指著那辰:“你他媽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那辰手指勾起一綹假發(fā)慢慢轉(zhuǎn)著圈,湊到雷波眼前,“我說了我不想出來。”
“不想出來就不出來!你扮成這樣干你媽蛋??!你不知道我最煩你這樣子么!”雷波拿了煙點上,一口煙噴到他臉上,“你別總找不開心成么?”
“不用找,”那辰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煙,“我本來就不開心,我就想別人跟我一樣不開心,拉一個是一個?!?br/>
“那辰,”雷波夾著煙指著他,“就你這陰陽怪氣的樣子,我沒找人把你扔江里算是你運氣好你知道么?”
“想扔了隨時等你來扔,”那辰勾勾嘴角,靠著雷波辦公桌,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串節(jié)奏,“我走了?”
雷波盯著他半天,一揚手把桌上的煙灰缸掃到了地板上,吼了一聲:“滾!”
那辰笑著沖他拋了個飛吻,踢開摔成了兩半的煙缸,拉開了辦公室的門。
“回來!”雷波又吼了一聲。
那辰轉(zhuǎn)身回到辦公桌前,雷波從抽屜里拿出個紅包扔到他面前:“壓歲錢?!?br/>
“謝謝?!蹦浅侥眠^紅包放進兜里,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雷波每年過年都會給他封紅包,那辰喜歡這種感覺,收到壓歲錢的感覺,從紅包里把壓歲錢抽出來的驚喜感覺。
老爸以前也會給壓歲錢,不需要他磕頭拜年,像完成任務一樣把厚厚一疊鈔票給他,連一句話都沒有。
那辰并不在乎錢,他只想能像別的兄弟姐妹那樣給父母拜年磕頭,然后接過父母的紅包和祝福,但一次也沒有實現(xiàn)過。
他把手放在外套兜里,捏著雷波的紅包跨上了車,在路邊想了很久,沒有目的地把車順著路開了出去。
樂隊的人都要過年,沒時間排練,他們也不靠這個賺錢,演出也得是大家都有興致了才去,所以放假的日子對于那辰來說很難熬。
他沒有地方可去,也沒有事情可做,很多時候他就開著車在城里兜圈,一圈圈地沿著路往前開,二環(huán),三環(huán),四環(huán),三環(huán),二環(huán),三環(huán),四環(huán)……
手機響了一下,有短信進來。
那辰把車停在了路邊,短信是李凡發(fā)過來的。
老婆回娘家了,過來玩。
那辰想了想,往李凡家開了過去。
李凡跟他媳婦兒還沒結(jié)婚,過年的時候都是各回各家,李凡家不在本地,過年的時候如果他不回家,他爸他媽就會過來玩,當是旅游。
那辰按響李凡家的門鈴,門開了,李凡他媽從門后探出腦袋,看到他就笑了起來:“小辰今天很漂亮啊。”
“阿姨過年好。”那辰笑笑。
“過年好過年好,”李凡他媽把他拉進屋里,“李凡里屋玩游戲呢?!?br/>
“叔叔過年好?!蹦浅接指堇镎创和碇夭サ睦罘菜执蛄藗€招呼。
李凡他爸笑著遞過來一個紅包,他沒有推辭,接過來放進了兜里,很滿足的感覺。
李凡正在屋里玩游戲,做春節(jié)任務,那辰進了屋他才把游戲關了轉(zhuǎn)過了椅子。
看到那辰的打扮他樂了半天:“說吧,大過年的又膈應誰去了?!?br/>
“樂意不行么?”那辰坐到床沿上,“煙呢?!?br/>
李凡把煙扔給他:“眼睛有紅血絲,昨兒晚上沒睡?”
“睡了?!蹦浅近c上煙走到了陽臺上站著。
“跟誰?”李凡用腳蹬著地把椅子滑到陽臺上問了一句。
那辰叼著煙看了他一眼,又看著樓下,過了一會兒才回答:“安赫?!?br/>
“操,帶哪兒去的?車場還是酒……”
“我家?!?br/>
“你家?”李凡抬起頭,臉上有些說不清的驚訝,“帶你家過夜?”
“嗯,”那辰對著陽臺玻璃整理了一下假發(fā),“你吃醋了么。”
“我靠我吃醋都吃撐了好么,打飽嗝了都,我都沒在你家過過夜,他憑什么!”李凡很夸張地喊,往那辰屁股上蹬了一腳。
“那你今天晚上來讓我干一次?!蹦浅秸f。
“你大爺?!崩罘擦R了一句。
那辰突然笑了起來,李凡愣了愣也跟著笑了,倆人在陽臺上嘎嘎樂了好幾分鐘,眼淚都笑出來了才算停下了。
“哎……”李凡拉長聲音嘆了口氣,又喘了半天,“到底在笑什么??!”
“我哪知道?!蹦浅阶揭巫臃鍪稚?,腳蹬著陽臺欄桿。
李凡又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叫了他一聲:“那辰?!?br/>
“嗯。”
“你喜歡那個安老師?!?br/>
“嗯,有什么奇怪的么?!蹦浅匠榱丝跓煟跓熿F中瞇縫起眼睛。
“我意思是你是不是真喜歡了?不是說以前那些隨便玩玩的?!崩罘餐烂C地問。
“我以前隨便跟誰上床了?”那辰看著他。
“操別裝傻行么,你知道我說什么!”李凡晃了晃椅子。
那辰挺認真地想了想:“不知道?!?br/>
“反正我知道你以前從來不帶人回你家,去車場都不樂意呢?!崩罘矅K了一聲。
“真不知道,反正也不會有下文了管他呢,”那辰聲音有點發(fā)沉,但只是一瞬間,他轉(zhuǎn)過著拉著頭發(fā)遮住半張臉沖李凡拋媚眼的時候,聲音已經(jīng)恢復了正常,“出去浪會兒么凡哥哥?”
“其實沒下文了也挺好的,”李凡沒有接他的話,還是很嚴肅,眉頭都皺著了,“我一直說那人跟咱不是一路人,再說你這性格來一個就得跑一個。”
那辰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沒有說話,李凡說話一直這樣,也是唯一一個敢隨便在他面前這樣說話的人。
“我真不知道?!蹦浅铰曇艉艿汀?br/>
“知道了也一樣,”李凡點了根煙,“看著都跟玩兒似的,誰愿意?!?br/>
“滾蛋。”那辰笑了。
“離那人遠點兒吧,就算是玩,你也未必玩得過人家,”李凡很認真地看著他,“那個安赫,看著挺好接近的,其實正好相反,你不覺得么,他臉上什么情緒都看不出來,這種人深著呢?!?br/>
那辰笑笑沒說話。
“走吧,哥哥帶你去打兩桿兒,”李凡站了起來,“就咱倆,到七點回來吃飯,我媽做了你的飯。”
“好。”
李凡家旁邊的小區(qū)有個桌球室,地方不大,但桌都是新的,他倆經(jīng)常上這兒來打桌球,消磨時間的好去處。
不過今天一進桌球室,酒味撲面而來,靠門口墻邊的那桌有四個人,一看就是中午喝大了過來的,地上還放著幾個酒瓶子和一兜吃的,也不打球,就叼著煙聊天,看到他倆全都轉(zhuǎn)過了頭,還有人吹了聲口哨。
李凡猶豫了一下想回頭,但那辰已經(jīng)走了進去,他只得也跟著往里走,過年除了這兒也沒什么地方可去了。
那辰打桌球跟李凡水平差不多,不過今天他不在狀態(tài),連著兩局都輸。
“專心點兒行么?”李凡撐著球桌,“你這樣我玩著都沒意思?!?br/>
那辰笑笑,彎腰瞄了瞄,那邊幾個人正往這邊盯著他瞅,他打出一桿球落袋的時候,口哨又響了起來,還有人鼓掌。
李凡扭頭看了看那邊,大年初一跑這兒來呆著的都是閑人,這幾個人估計不光閑,還閑得想沒事找事。
他又看了看那辰,那辰?jīng)]有動靜,手架著桿瞄著,如果是平時,碰上這樣的人,李凡不會擔心,但今天不一樣,他還算了解那辰。
今天那辰是真的心情不好。
“餓了,去超市轉(zhuǎn)點兒吃的?”李凡問了一句。
“打完的。”那辰輕輕吹了吹擋在眼前的頭發(fā),推了一桿,球慢慢滾進了袋口。
那邊口哨帶怪笑聲就沒消停過,大過年的還有人這么找事,李凡聽得很煩躁。
那辰?jīng)]什么反應,站在桌邊拿桿比著角度。
不過這桿沒有打進,那邊幾個人跟起哄似地笑成一片,還有人說了一句:“要哥哥教教你么?”
李凡回頭沖那邊盯了一眼,說話的人立馬站了起來,挑釁似地抱著胳膊。
“走?!蹦浅街逼鹕恚畔铝藯U子往門口走。
李凡趕緊撲到收銀臺結(jié)賬,他知道那辰不會是直接走人這么簡單,把錢拍到收銀臺上的時候,他看到那辰?jīng)_抱著胳膊的那哥們兒勾了勾手指,然后走出了門外。
那哥們兒愣了愣,但很快就跟了出去。
要揍人了還浪呢!
李凡在心里罵了一句,追著出門的時候只聽到了一聲慘叫,那人捂著臉摔倒在地上,鼻子里流出來的血糊了一嘴。
那辰慢慢收回腿,從兜里拿出錢包,抽了一疊錢出來,往趕出來的幾個人面前一揚手甩了過去,紅色的鈔票在風里飄得跟下雨似的。
幾個人連帶地上坐的那位都愣了。
李凡不想在大年初二就惹出什么事來,趁著這會拉了拉那辰的胳膊:“趕緊走吧那爺!”
一直到他倆跨上那辰的龐巴迪,那幾個人才回過神來,想要追又有點兒猶豫,那辰撒出去的錢和這輛車估計讓他們有些迷茫。
那辰轟了一把油門,車竄了出去。
安赫睡得很沉,一直到下午才醒,整個人都睡得有些發(fā)悶,腦袋沉得都有點兒抬不起來。
過年期間他家沒什么親戚需要走動,補瞌睡的好機會。老爸常年失蹤云游四海,老媽常年隱居修煉麻神第十階,親戚之間早就已經(jīng)沒有了來往。
坐在床上發(fā)愣的時候,手機響了,他接起來,是許靜遙打來的,說是過幾天班上的同學要一塊兒過來給他拜年,他有點兒犯愁,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打完電話他繼續(xù)發(fā)愣,但因為電話是許靜遙打來的,發(fā)愣的時候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辰。
他嘆了口氣,并沒有刻意控制自己,任由那辰的影子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了老半天才站起來走進了客廳里。
肚子餓了,但他對著一堆的方便食品沒什么胃口,反倒是想起了那辰的那壺果茶。
猶豫了好一會兒,他毅然決定去超市買點材料,煮一壺。
剛要去換衣服,手機又響了,看到來電是老媽,安赫有些意外。
“媽?”他接起電話。
“你認不認識殺手!”老媽在那邊咆哮著。
“什么?”他愣了。
“殺手!殺手!多少錢都行!”
“不認識,”安赫皺了皺眉,“大過年的你殺誰?。俊?br/>
“誰讓我大過年的不舒服我就殺誰!”老媽很激動,一直在喊,“我要殺了安志飛!”
安志飛是老爸的名字,不過安赫猛一下差點兒沒想起來,他捏了捏眉心:“怎么了?”
“他小小小小小不知道小幾老婆找上門來了!逼著老娘離婚呢!我呸!離個鳥蛋!你馬上回來!”
安赫拿著手機還在吃驚,那邊老媽已經(jīng)掛了電話。
“靠,這年還過個屁啊?!卑埠蘸苡魫灥厝恿耸謾C去換衣服,心里的煩悶堵得他一陣陣地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