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敵蹤已至
洛陽城外,安西軍大營。</br> 夜半之時,將士們已分批離開,李嗣業(yè)的三千陌刀營率先出營,趁著夜色悄悄朝函谷關(guān)進發(fā),常忠和劉宏伯率三萬五千兵馬第二批出營,沈田的一萬二千人則留駐大營未動。</br> 一切都在黑夜中悄悄進行,早在開拔之前,安西軍斥候便在日落時分肅清了散落大營附近的叛軍斥候,天黑后點齊兵馬,等到子夜才偃旗息鼓無聲離營行軍。</br> 在洛陽城叛軍看來,一切如舊,安西軍大營并無任何改變,大營內(nèi)仍然遍插旌旗,天亮后沈田所部一萬二千兵馬甚至大搖大擺地在大營外的空地上擺開陣勢操練,聲威震天。</br> 殺機往往隱伏在毫無異象的平靜之中。</br> 顧青坐在帥帳內(nèi),默默計算著時間。</br> 這次大戰(zhàn)的重頭戲全看李嗣業(yè)的陌刀營,陌刀營騎馬出發(fā),從洛陽城外到函谷關(guān)大約三百里左右,如果天黑行軍的話,速度不會太快,每個時辰能行二三十里已是極限了,不過到了天亮,行軍的速度應(yīng)該會加快,不出意外的話,李嗣業(yè)的陌刀營在今日上午時分能趕到函谷關(guān)。</br> 已經(jīng)過了一夜,此時已是上午,顧青在棋盤上落下了第一顆棋子。</br> 那么,接下來要等常忠和劉宏伯的主力兵馬就位,這二人埋伏的地點距離函谷關(guān)有些遠,而且埋伏的地方是附近的山林,行軍更要慢上許多,大約日落時分能夠到達埋伏地。</br> 一切安排妥當后,最后就只等安祿山派來的援兵闖進顧青布下的伏擊圈了。</br> 顧青起身站在沙盤前,不放心地再次進行沙盤推演。</br> 敵我態(tài)勢,兵馬人數(shù),地形優(yōu)劣,雙方士氣高低,己方主將性格,甚至包括可能出現(xiàn)的一些意外,諸如下雨,狂風(fēng)等等,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意外,顧青都在沙盤上一一推演了一遍又一遍。</br> 最后一面小旗隨意地插在沙盤上,顧青嘴角微微上翹。</br> 不謙虛的說,人算已至極致,如果這次失敗,只能歸咎于天算了。</br> “韓介!”顧青放聲大喝道。</br> 韓介的身影出現(xiàn)在帥帳內(nèi),抱拳行禮。</br> “告訴沈田,分批次派出斥候,嚴密監(jiān)視洛陽城守軍的一舉一動,每隔一個時辰稟報一次。”</br> “是!”</br> “還有,把王貴叫來。”</br> 王貴立馬出現(xiàn)。</br> 顧青的目光從沙盤上移開,瞥了王貴一眼。</br> 王貴微微躬身,露出討好的笑容。</br> 顧青不咸不淡地道:“王貴,聽親衛(wèi)說,昨日你跟幾個袍澤擅自出營,去了大營附近的村莊,向當?shù)剞r(nóng)戶買了一些雞鴨?”</br> 王貴垂頭老實巴交狀:“是,侯爺慧眼如炬,小人和兄弟們嘴饞了,軍中伙夫做的飯?zhí)y吃,小人和兄弟們實在受不了……侯爺恕罪。”</br> 顧青笑了:“論嘴饞,你不如我,而且你沒偷沒搶,是花錢向農(nóng)戶買的雞鴨,我當然不會怪你,至于擅自出營這事兒,念在你是我的親衛(wèi),對我忠心耿耿,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偶爾犯點小錯,我睜只眼閉只眼就過去了……”</br> 王貴聞言大松了口氣,不自覺地抬手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br> 侯爺平日為人和善,從來不擺主帥的架子,但在治軍方面卻格外嚴厲,王貴剛才進帥帳時還以為自己至少要挨十記軍棍,沒想到侯爺居然原諒他了。</br> 幸福來得好突然,人家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啊……</br> 誰知幸福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br> 顧青忽然悠悠道:“不過……”</br> 王貴的小心肝兒猛地一懸,他知道,但凡話里有“不過”二字,后面通常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不過”往往代表著他以后的日子別想好過。</br> “不過,今日大營外來了一位老農(nóng),說要告狀,他說有人買雞鴨時輕薄了他家的閨女,此事斷不能善了,請王師主帥……也就是我,為他做主。”</br> 王貴額頭的冷汗又冒了出來,神情浮上幾許惶恐。</br> 顧青似笑非笑看著他,道:“這個輕薄農(nóng)戶閨女的人是誰,王貴你應(yīng)該知道吧?”</br> 王貴面色發(fā)白,但也不敢撒謊,顫聲道:“是,是……我。”</br> 顧青哦了一聲,道:“你如何輕薄了人家的閨女?”</br> 王貴訥訥道:“小人買雞鴨時,那家農(nóng)戶的閨女出來幫我抓,當時她正蹲著,侯爺您不知道,女人蹲著的時候,男人站在背后看去,那光景,那滋味兒,那磨盤般的肥臀,簡直……”</br> 正說得忘形,王貴悚然一驚,急忙垂頭道:“侯爺,小人錯了,愿受軍法處置。”</br> “所以,你就摸了人家屁股?”</br> “是,摸了一下,就一下。”</br> 顧青淡淡地道:“除了摸屁股,沒干別的?”</br> 王貴老老實實道:“想干別的,但小人不敢,小人害怕軍法,會掉腦袋的。”</br> 顧青冷冷道:“安西軍出征前,我在將士們面前宣念軍法,你還記得嗎?”</br> 王貴身軀一顫,臉色蒼白道:“小人記得,騷擾平民者斬,奸**女者斬。”</br> 接著王貴焦急地分辯道:“小人只是摸了一把屁股,算不得‘奸淫’吧?”</br> “嗯,算不得奸淫,所以只砍你一半的腦袋好不好?”</br> 王貴縮了縮脖子,苦道:“侯爺饒命,一半的腦袋沒了……小人也活不了。”</br> 顧青嘆了口氣,道:“王貴,男人做事要有擔(dān)當,既然做了就要負責(zé),你成親了嗎?”</br> “還沒……小人打算多當幾年募兵,攢點錢歸鄉(xiāng)后娶個年輕的女子。”</br> 顧青道:“我已問過了,那家閨女十六歲,尚未許配人家,男未婚女未嫁,你既然摸了人家的屁股,說明你至少對她的屁股很滿意,這就夠了,回頭你娶了她,戰(zhàn)事平定后將她接回你家,從此好好過太平日子。”</br> 王貴驚喜地看著他:“真的嗎?”</br> 顧青冷冷道:“念在你曾經(jīng)為我立過功,這次算是補償,回頭告訴親衛(wèi)們,千萬不要效仿你,他們?nèi)舴鋼矶雠苋ジ浇r(nóng)戶人家摸閨女屁股,我可不會這般處置了,誰動手就殺誰,軍法今日只為你網(wǎng)開一面。”</br> 王貴忙不迭點頭:“是是,多謝侯爺成全,多謝侯爺記掛小人。”</br> 顧青沉吟片刻,道:“再為我玩一回命怎樣?”</br> 王貴挺胸道:“侯爺盡管吩咐,小人愿為侯爺赴湯蹈火。”</br> “你,扮成百姓混入洛陽城為內(nèi)應(yīng),再過幾日,沈田所部兵馬攻打洛陽城,你可為內(nèi)應(yīng),幫沈田一把,至于如何內(nèi)應(yīng),如何幫到沈田,我便不多說,一切看你自己隨機應(yīng)變,萬一沒尋到機會也沒關(guān)系,好好保重自己,莫忘了你以后是有妻子的人了。”</br> “小人領(lǐng)命,定不讓侯爺失望!”</br> 王貴離開后,顧青獨自坐在帥帳內(nèi)陷入了沉思。</br> “女人蹲著就那么好看嗎?屁股真有磨盤那么大?”顧青垂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王貴的話仿佛為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br> 理論需要實踐才能檢驗,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br> “思思,你進來。”顧青當即決定實踐一下。</br> 皇甫思思翩然走進帥帳,含笑看著他。</br> 顧青指揮道:“你,背對著我,然后蹲下。”</br> 皇甫思思滿頭霧水,但還是聽話地照做。</br> 顧青看著背對著他蹲下的皇甫思思,眼睛頓時放亮了。</br> 呵,這個角度果然很是綽約,綽約滴很啊……</br> 伸手,掏,狠狠一抓,皇甫思思哎呀一聲,嚇得跳了起來,又驚又怒地瞪著他。</br> 顧青闔眼,發(fā)出滿足的嘆息,果然很誘人,難怪甘犯軍法也要摸一把。</br> 這一刻,他與王貴共鳴了。</br> …………</br> 快中午時,李嗣業(yè)和三千陌刀營終于趕到函谷關(guān)內(nèi)。</br> 函谷關(guān)原本是有守軍的,大約三千左右,后來安祿山造反,叛軍席卷黃河兩岸,函谷關(guān)守軍見勢不妙,竟然都逃了,于是留下這么一座空蕩蕩的天險雄關(guān)。</br> 李嗣業(yè)趕到函谷關(guān)后立馬接管了防守事宜,將函谷關(guān)內(nèi)外肅清后,命人將關(guān)門封死,所有戰(zhàn)馬全都歸養(yǎng)在關(guān)外,三千陌刀營則在關(guān)內(nèi)集結(jié)成軍。</br> “李將軍,叛軍援兵真會來嗎?”趁著陌刀營休整的空檔,一名部將湊上前問道:“斥候沒打探到的消息,侯爺為何覺得叛軍一定會來,而且一定會走這條道?”</br> 李嗣業(yè)盤腿坐在冰涼的草地上,闔眼盤腿養(yǎng)神,聞言眼都沒睜,淡淡地道:“所以說,侯爺年紀輕輕便爵封縣侯,官拜諸侯,而你,只是個小小的偏將,這就是大人物和小人物的差距,懂嗎?”</br> “將軍的意思是,侯爺預(yù)敵于先,能夠提前預(yù)判到叛軍會來增援洛陽?”</br> 李嗣業(yè)一巴掌呼過去,不客氣地罵道:“我的意思是,蠢貨不要做聰明人的事,連想都不要想,侯爺怎么吩咐,你們就怎么做,老老實實依令而行,自有功勞富貴等著你,侯爺這些年統(tǒng)領(lǐng)安西軍,何曾錯過?既然沒錯過,聽侯爺?shù)木筒粫e。”</br> 偏將討了個沒趣兒,訕訕地一笑,臊眉耷眼溜了。</br> 陌刀營于是在函谷關(guān)內(nèi)扎營,斥候放出五十里外,每隔半個時辰便稟報一次軍情。</br> 原地休整了兩日,李嗣業(yè)終于等到了他想要的消息。</br> 叛軍援兵終于來了,正緩緩朝函谷關(guān)進發(fā),援兵大約五萬,其中騎兵萬人左右,前鋒已到達五十里外的山谷中。</br> 李嗣業(yè)長身而起,垂頭輕輕撫了一下胸前的鎧甲護心鏡,讓它看起來更明亮,隨機轉(zhuǎn)身朝陌刀營將士大喝道:“全軍披甲,列陣,迎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