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四十九章
靈山鎮(zhèn)歸屬榮縣所管。榮縣離靈山鎮(zhèn)有兩到三個時辰的距離。
有五個穿著統(tǒng)一黑衣的高大男人騎著馬, 在深夜進了榮縣。進了榮縣后一路到了知縣府衙前。
幾個人翻身下馬,有一個人去敲了府衙的門。
不一會后,就從府衙里邊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這么個大晚上, 到底是那個王八蛋……”
門一開,看到外邊五個高大的男人。開門的老伯瞳孔一縮,被他們幾個人的氣勢所懾,驀地踉蹌的后退了兩步:“你、你們做什么?!”
敲門的人掃了一眼他, 然后從懷中拿出了一個令牌給開門的老伯看,“我們找榮縣知縣?!?br/>
老伯看了一眼令牌, 很是看不懂, 但似乎也知道亮令牌的可能是個大人物。
“幾位大人來自哪里?”
男人:“禹州?!?br/>
“幾位稍等片刻, 我先行去通報?!?br/>
男人把令牌給了老伯。
老伯拿了令牌后關(guān)上門,快步跑了回去。
幾人站在門外, 前面的男人退回了五人領(lǐng)頭的人前, 與領(lǐng)頭的人說:“副將,按照現(xiàn)在的線索看, 齊五小姐很有可能被人榮縣, 現(xiàn)在貿(mào)然尋找榮縣知縣, 會不會打草驚蛇?”
被稱作副將的人看了他一眼:“我們找人的方式太打眼, 需要個不打眼的身份?”
過了好一會,不止老伯出來了, 還有幾個穿著衙役衣服的人, 以及一個穿著官服的中年漢子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幾位大人,下官有失遠迎, 快快里邊請。”
一群人到了正廳,副將讓其他衙役都出去了。
榮縣知縣只是個七品小官,也沒有什么見過大官, 緊張得手心都是汗。
看向領(lǐng)頭的人,榮縣知縣忐忑的問:“大人到榮縣是所謂何事?”
副將看向他,沉聲道:“我們到這來,是尋一個人?!?br/>
聽說是尋人,榮縣知縣雖有些懵,但還是恭敬的詢問:“那下官可以幫大人什么忙?”
副將看了一眼他,道:“我們需要衙役的身份?!?br/>
***
“十天之后”的最后兩天,周衡平時做什么還是做什么,看似什么都沒有準備,但私下卻是做得很齊全。
在福嬸來的時候,周衡回山洞收拾一些東西。
有他打獵的時候用的匕首,弓箭,還有他自己做的一些干肉條,沒拿的衣服也全拿了。
看似只是把重要的東西帶走,不再回山洞居住,但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齊繡婉心里清楚得很,這些就是周衡的做的準備。
原本風平浪靜,但卻在最后兩天出了岔子。
一大早,齊繡婉從銅鏡中看了眼周衡給自己梳的發(fā)髻。
銅鏡中的影像雖然不清晰,但依稀可見面貌俊麗二八姑娘,墨黑長發(fā)梳了簡單的發(fā)髻,用兩根木簪固定住。
姑娘嘴角微彎,左看右看自己的發(fā)髻,似乎非常的喜歡。
也不知道周衡從哪里學的。發(fā)髻雖然簡單,但是已經(jīng)不是一開始那樣隨隨便便的用布條纏起來了。
越看越喜歡。
正打算起身的時候,外邊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來勢洶洶。
齊繡婉一怔。
門外傳來呼喊聲:“周家莊周衡可在!?”
是尋周衡的?!
是誰?
周衡出去買菜了,這時并不在家中。但向來敏感齊繡婉還是立即警戒了起來。
院子外的拍門聲越來急躁,還伴隨著小瘸子兇悍的“汪汪汪”聲。
見沒有人應(yīng)答,已經(jīng)開始用蠻力推門了,屋中的齊繡婉臉色一變,顧不得尋地方躲藏,忙出了院子,然后快速抱起了小瘸子,把它抱到了后邊左邊院角的小狗洞前,扒掉了前邊堆積的柴火
聲音又低又啞:“找你主人?!?br/>
囑咐后,把小瘸子往外推,不期望它能聽得懂,但它肯定會去找周衡的,周衡見到小瘸子,就算是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都會有所警惕。
才把小瘸子推出去,門就被人給從外邊給撞破了。
幾個穿著衙役衣服的人持刀沖了進來,只見到院子中有個一臉驚恐的瞪著他們的姑娘。
看著忽然闖進來的人,在這大冬天,剛恢復(fù)不久的一雙手幾乎用盡全力緊緊握緊了,不僅手心出了汗,就是額頭也冒出了一層冷汗。
原本以為自己膽子已經(jīng)大了,但周衡不在,又有這幾個陌生的男人闖進,在陰暗封閉的密室中的恐懼絕望似乎感覺像是要溺水一樣,有些呼吸不過來。
不想露出怯弱,能做的,只有裝腔作勢兇狠的瞪著進來的人。
但任憑誰見了,都知道這小姑娘此時恐慌得很。
闖進來的一共有五個穿著捕快衣服的男人。領(lǐng)頭的是個中年男人,其他幾個較為年前,最為高大的是最后進來的一個衙役。
高大的衙役在看到院子中的姑娘,眼里邊一閃而過的驚訝,但只是一瞬間就恢復(fù)了正常。
領(lǐng)頭的衙役是個中年男人,面相方正,但卻是帶著兇相,看向院中齊繡婉,語氣冷硬的質(zhì)問:“周衡人呢?!”
齊繡婉一臉戒備地看著進來的人,一言不發(fā)。
看到闖進來這些人身上所穿戴的衣服,她知道他們的身份,也隱約猜出了他們的目的。
前不久周德全的事情才傳得沸沸揚揚的,脖子被扭斷,明顯是他殺,捕快來勢洶洶的尋周衡,不正是懷疑周衡殺了周德全。
可是,這怎么就懷疑到周衡身上來的?!這懷疑來得突然,來得讓人猝不及防。
心思絮亂沒有答案,更怕他們抓到周衡。她以前就算是個五谷不分的千金小姐,可也知道如果以殺人的罪被抓入了大牢里邊后,十個有九個難以洗脫嫌疑的,輕則坐一輩子牢,重則斬首。
領(lǐng)頭的衙役看了眼齊繡婉后,然后轉(zhuǎn)頭朝身后的衙役下令:“你留下 搜屋子,其他人立刻到鎮(zhèn)上去搜。”
除了捕頭和最為年輕的捕快,其他人都快速出了院子。
不過是幾間小屋,年輕的捕快很快就搜完了。從屋中出來后,朝著捕頭搖了搖頭。
領(lǐng)頭的衙役皺緊了眉頭,掃了一眼依舊站在遠處一動也不動的齊繡婉面前,沉著臉問:“你和周衡什么關(guān)系?”
年輕的衙役是靈山鎮(zhèn)的人,知曉周衡的事情,所以走到了捕頭的身旁,小聲道:“捕頭,這是周衡花三兩銀子買的小媳婦,是個殘廢也是啞巴。”
捕頭聞言,在看了一眼那個面貌姣好的小媳婦,也不知道是覺得三兩銀子值得還是不值得,上下打量了一眼齊繡婉后,不輕不重的冷哼了一聲。
一直沒敢放松警惕的齊繡婉,自然是看到了捕頭打量她的眼神。給她的感覺,他好似高高在上,而她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奴隸而已。
這種感覺非常的不舒服,但她知道自己的處境,所以咬著牙,一句話也不說。
原本還有一絲絲想要把自己身份說出來,讓衙門的人幫忙,但現(xiàn)在她猶豫了。
這么一個目中無人的人,會信她的話?
或者說會信,但難保不會被黑衣人收買。又或者那個女人敢讓人把她賣到這個偏遠的鎮(zhèn)子,是因為這靈山鎮(zhèn)又或者榮縣的衙門中有她的人。
也怕自己輕舉妄動,連累了周衡。
顧忌太多,最終什么也做不了。
她寧愿自己拿些銀子逃跑,能不能順利地逃家中,那就是她的命。
再說院子外邊圍了許多的人。包括了這段時間常常在院子外邊徘徊的徐秀才。
徐秀才聽說周衡犯了事,有官差上門,心里直呼這抓得好!
心想要是周衡真的被抓了,那他的小媳婦豈不是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了么?
就像她隔壁家的寡婦一樣,沒了男人后為了生存下來,就必然尋找依仗的,在這靈山鎮(zhèn),連鎮(zhèn)長都給他三分薄面,只要他朝著她施以援手,再三暗示,終究還是送上門來的。
想到這,徐秀才心里直癢癢的。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后,外出搜尋的人也分別回來了,看他們的臉色,似乎沒有尋到人,齊繡婉也就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回來的一個不快說:“也不知周衡是不是知道我們帶人來抓他,我們幾個,加上鎮(zhèn)長處借來的幾個人,翻遍了整個靈山鎮(zhèn),愣是沒找著人?!?br/>
捕頭聞言,臉色難看得很。半晌后看向齊繡婉,似乎覺得周衡一定會回來尋他的媳婦,所以把最新招進來和年紀最小的捕快喊了過來,吩咐他們守著這小院,若是周衡回來,立即抓拿。
吩咐完之后,黑著臉走到齊繡婉的面前,冷聲威脅:“若周衡回來尋你,瞞而不報,視為同伙!”
威脅后,捕頭直接轉(zhuǎn)身離開,留了兩個捕頭在屋子外邊守著。
畢竟邊境亂,榮縣衙門的衙役少,管轄的地方又大,不可能為了抓捕一個嫌疑犯而調(diào)遣大半的衙役。
人一走,齊繡婉立馬關(guān)上了門落了鎖,剛剛強撐著的鎮(zhèn)定瞬間瓦解。
心跳得幾乎要從胸口中跳出來,就是臉色也蒼白沒有血色。驚慌的跑回了屋中,倒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
雖然驚慌,可也慶幸的是周衡并沒有被抓。
稍稍平緩了不安的情緒,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后才去思索周衡的去處,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看見小瘸子。
周衡自小在山中長大,自然對危險很是敏銳,他肯定是知道那些衙役是來尋他的,所以他躲了起來。
只是他能去哪?
雖不知道周衡現(xiàn)在在哪里,但她只要還在這里,周衡肯定會回來尋她,屆時和自投羅網(wǎng)根本沒有區(qū)別。
這里不能留了。
思索了一會后,忙去把周衡藏起來的銀子給找出來。
周衡藏銀子從不避諱她,很快就找到了銀子,想著周衡潛回來的時候還有銀子可用,所以只拿了一半,留了一半。
齊繡婉不敢收拾得太明顯,只拿了二十兩銀子,還有屬于周衡的一把短匕首,打算到了晚上趁著夜色離開。
才收拾好,院子外就傳來動靜,粗獷的男聲也傳了進來。
“那周德全欠我們賭場的銀子,人是周衡弄死的,就應(yīng)該是他給還?!?br/>
門外的兩個衙役面面相覷,年輕的衙役問:“彪爺想怎么讓周衡還。”
屋子外邊的彪爺“嗤笑”了一聲:“周德全欠我一百多兩銀子,有銀子我拿銀子,沒銀子我就要房子和人。”
隱約聽到要房子和人,齊繡婉一時怔住,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人是沖著她來的!
臉色也跟著一白。
隨而是捕快為難的聲音:“這不合規(guī)矩吧……”
粗獷的男聲怒道:“怎么不合規(guī)矩了,這事你們的捕頭剛剛也答應(yīng)過我了,說我想要房要人都成?!?br/>
齊繡婉緊緊抓著周衡的那把短匕首,哪怕有些抓不穩(wěn),但也用盡了全力,連著指關(guān)節(jié)都泛著白。
聽了這些后,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現(xiàn)在都明白了。
衙門的人前腳才走,這人就說已經(jīng)和那捕頭說好了什么還債的事情,怎么可能會這么湊巧?!
除非衙門的人就是外邊的人找來的。
不能等到晚上再逃了,就算沒有被黑衣人抓到,也會被門外別有用心的人帶走。
齊繡婉把銀子和匕首塞到了懷中,然后抱了個凳子跑出院子。
門剛才已經(jīng)被她從里邊落了鎖,希望能拖一會是一會。
出了院子就聽到另外一個沒有說過話的衙役說:“捕頭并沒有與我等說過這事,所以這院子你不能進,人你也不能帶走?!?br/>
齊繡婉不敢抱僥幸心理,只想快點離開。
把凳子放到了墻角下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得太天真的了,且不說她這一雙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氣的手能不能翻過圍墻,就是圍墻的高度,也讓她望而卻步。
就算站在凳子上,圍墻依舊比她高了半個頭。
站在圍墻下,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籠罩著她。
她連逃跑都逃跑不了,真沒用,果然沒了周衡,她什么都做不了。
眼眶微紅,門外還是粗獷的怒罵聲。
“你他娘的是那根蔥,不過是新來的捕快就這么嘚瑟,你知道我們彪爺是誰嗎?!”
捕快沒有一絲動搖:“捕頭讓我等在這守著,你們不能進?!?br/>
門外,說這話的是新來的捕快。
氣氛箭弩拔張,幾個高大的男人中臉上帶著疤的彪爺忽然冷笑了一聲,看著新來的捕頭,微微瞇眸:“真不讓?”
年輕的捕頭是靈山鎮(zhèn)的人,是知道彪爺?shù)?,所以在新捕快的身旁小聲提醒:“你別和彪爺他們作對,他是捕頭的拜把子兄弟?!?br/>
誰知道新捕快一點都沒有退怯,反倒是說:“聽說周衡這個人挺狠的,現(xiàn)在人還沒抓到,就先動了他的人,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忽然發(fā)狠,什么都不顧回來弄死……”
后邊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是也不言而喻了。
彪爺微微皺起了眉頭,這話,他信。
周衡是個什么樣的人,別人不清楚,他最清楚。圍堵過一次周衡,他們七八個人都不是對手,他的左臂更是長達一個月都不能提重物。
左思右想也覺得新衙役說得有些道理。在周衡還沒進牢里就想著女人,總歸是他太心急了。
但為了表示自己不怕周衡,只說給捕頭一個面子,等他抓到周衡后,就來要人要房。
聽到外邊的人離開了,緊繃著的齊繡婉才松了半口氣,這時候小瘸子從狗洞又跑了回來,圍在凳子下?lián)u晃著尾巴“汪汪汪”的吐著舌頭叫了幾聲,齊繡婉看到了它的后肢綁了布條。
忙從凳子上下來,逮住了小瘸子,把綁在它后肢上的布條拆了下來。
一拆下,齊繡婉就認了出來,這是周衡衣服身上的布條。
他有幾件衣服,衣服又是什么顏色的,她最為清楚不過。
看著布條,即使上面什么都沒有,可卻是讓她一直驚慌不安的心頓時安定了下來。
她知道的,雖然只是一塊布條,但他是想告訴她,他沒事,讓她安心。
從早上到傍晚,她除了喝了幾口水外什么都沒有吃,上午來過的那些兇神惡煞的人沒有再來。
一整天,她都在圍墻下急躁的走來走去,思索著該怎么樣才能翻過這堵差不多和周衡一樣高的圍墻。
想了大半天,最后得出一個答案,她要是想走,只能從大門走。
在齊繡婉焦急的時候,卻不知道她一直擔心的周衡就在隔壁院子的雜物房中等待天黑。
約莫所有人都想不到尋不到的周衡,竟然會躲到了隔壁寡婦在的雜物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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