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張貼的榜單者,一經(jīng)應(yīng)諾,不得以任何原有缺席,推卸應(yīng)盡之責(zé),違者罰沒百銀,牢獄一月。”
如此一來,已是非去不可了,朱榆對地方律法也不是太清楚,想著昨日李敬綏那宛若命懸一線的狀況……
朱榆想想了說道:“我今日想與你們同去。”
李敬綏轉(zhuǎn)身將目光投向唐智,露出征詢之意。
唐智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zhuǎn),只是過了一夜,他怎么就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么了。
不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下,唐智也了解朱榆是一個行事很有分寸的人,自不會是沖著搗亂來的,大概也是察覺兩人疲于應(yīng)付,好心想要搭把手,畢竟這丫頭是個頂好的。
“若是想去那就一起,不過小影我可得先告訴你,那里的女人五大三粗、行事粗鄙,可不同你們讀書人,遇到胡攪蠻纏的別理會就是,我們到底是受知府遣派行事,那些軍痞子最多是嘴巴上惡心人,倒是不敢做過火的冒犯之事。”
“我知道了。”朱榆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自己已經(jīng)聽進(jìn)去了。
李敬綏雖然站在一旁沒有說話,但是看向朱榆的目光多少帶了一些復(fù)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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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傷兵搭建的軍營已經(jīng)有模有樣的搭建起來,進(jìn)入目的地前,唐智和李敬綏都帶上了面紗,畢竟在女人集聚地,突然多出幾個男人本就扎眼,而且兩人長相本就出挑,尤其是李敬綏若是露出面容,不知道軍營會騷亂成什么模樣。
“東家,李大夫你們可算來了,剛剛軍營里的大人召集了所有醫(yī)者告知今日又會有一批傷兵被送過來,讓大家做好準(zhǔn)備。”
唐智聽完也覺得皮軟,嘆完氣說道:“看來又有得忙了,我?guī)齻內(nèi)ヮI(lǐng)藥材,小影你跟著我一起去吧。”
朱榆搖頭:“唐大哥,我想跟在李大夫身邊學(xué)點(diǎn)東西。”
“那敬綏,你照顧一點(diǎn)小影,可別什么地方都往里待。”
“嗯”
唐智很快帶著醫(yī)館的伙計(jì)剛走沒幾步,就撞上了三個身上或多或少纏著繃帶的士兵。
“哦喲,唐掌柜怎么才來,一晚上不見我們姐幾個可是想你想的緊,干嘛走那么急,停下來聊聊再走啊!”
“誒誒!你是聾了還是瞎了,我們在跟你說話!”
唐智忍著性子無視了這幫沒事找事的家伙。
“你們看那小屁股圓的,扭得真他奶奶的有味道。”
“可不是,瞧瞧那要吃人的小眼神,夠辣!我給你們說,這樣的男人只要拐上床上可比那些扭扭捏捏的有味道多了。”
幾個傷兵在見到蒙著面紗的唐智后,立馬就來了精神,見唐智不搭理,下流招子直往下三路鉆,時不時發(fā)出令人討厭的笑聲。
李敬綏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安靜待在自己身邊的朱榆,消掉了讓她留在帳外稍等的打算。
“跟我來”
朱榆跟著李敬綏進(jìn)了一間不知多大的帳篷,帳簾掀開,一大股血腥味夾雜這汗臭撲面而來,朱榆不適的頓了頓,才重新邁開步子。
帳篷里沒有了士兵的嬉笑調(diào)戲,知剩下痛苦的呻吟聲,還伴著尖銳的哭叫,置身于黑暗中的朱榆竟然感覺自己來到了地獄。
“外面那些輕傷的是護(hù)送她們過來的士兵,會盲寫嗎?”
朱榆剛點(diǎn)完頭,她的手上就多了一疊份量不小的宣紙和毛筆:“那你就在我身邊幫我記錄她們的傷情和應(yīng)策藥方,要一直跟在我身邊,知道嗎。”
“好”
“第一例,傷者左腹刺穿,傷口過度化膿,需切掉腐肉,取一錢絲茅,三錢……敷于傷處,一日一換。”
朱榆還在行筆,耳廓就聽到了女人痛苦的悶哼聲,是李敬綏已經(jīng)著手切割腐肉了。
因?yàn)槭堑稑寗﹃斐傻耐鈧瑐閱我唬由侠罹唇椺t(yī)術(shù)了得,處理傷者的速度很快,但是奈何傷殘的士兵實(shí)在太多,僅是記錄她都有些忙得暈頭轉(zhuǎn)向,只有李敬綏幫忙為毛筆潤墨的時候才得以緩口氣。
女人的尖叫、痛哭聲似乎都要將朱榆的耳膜刺穿,她機(jī)械麻木的記錄著,紙頁上記載了這些士兵悲慘的后半生,斷了一只胳膊、一條大腿,更有被削掉了半邊腦袋依舊頑強(qiáng)活著的。
這是朱榆第一次這么近的接觸戰(zhàn)爭,殘酷、血腥、無情。
“我家在延河縣甘澤村,我有一個童養(yǎng)夫,他說他還在等我我要回家,我家在延河縣甘澤村,我有一個童養(yǎng)夫,他說他還在等我我要回家……”
聽聲音這個女孩年紀(jì)并不大,與帳中大多數(shù)人比,她的傷情并不嚴(yán)重,肩部被砍了一刀連帶著削掉了一只耳朵,不過被送到這頂帳篷卻因?yàn)閼?zhàn)場廝殺的生死刺激,精神已經(jīng)有些不正常。
“吵死了!給老子閉嘴!”
女孩的隔床被吵得煩了直接將一只鞋砸到了她的臉上,卻并沒有回饋任何的反應(yīng),只是重復(fù)的念叨著我要回家。
“媽的!見鬼的新兵蛋!”
那人發(fā)了一句牢騷也不再計(jì)較,翻身悶頭就睡。
朱榆心里宛若被一根刺梗著,咽不下吐不出,她只能亦步亦趨的跟在李敬綏的身后,什么也做不了。
“第四十二例……”
李敬綏沉默了一下,就越過走向下一個,床位上的士兵已經(jīng)死去多時,身體都冷掉了。
“啪嗒”
朱榆沉默著剛要邁步,身后就出現(xiàn)了一身悶響,這聲音很熟悉,昨晚她才聽到過一次,應(yīng)該是有病人從床上摔了下去,可周圍臨床的士兵卻都漠然。
朱榆并未多想,俯身彎腰就想攙扶跌下床的士兵重新回到床位,可她伸出去的手卻被巨力抽開,同時被拉得踉蹌好幾步才站穩(wěn)。
“不是告訴你要跟緊我嗎?”李敬綏的聲音里面難得帶上了怒氣。
朱榆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不過她的耳朵聽到了牙齒開合頻繁撞擊的脆響,聽著讓人有些牙酸,也有些詭異。
“我若是再晚些,你的手指就別想要了。”
伴著咔咔響的咬合力,朱榆拿筆的手都有些抖。
“她應(yīng)該是撞上了西梵喜歡凌虐人體,做成人彘的邱席公。”李敬綏話語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地上的人塊還在蠕動著靠近朱榆,發(fā)出咯咯的怪笑。
“她這樣的活不久的,我?guī)闳バ菹⒁幌掳伞!?br/>
此時的朱榆臉色慘白,身體僵硬,顯然有些被嚇到了。
“走吧”
李敬綏聲音難得溫柔。
坐在椅子上的朱榆,身體和精神立馬就迎來了疲倦,不多時她的手中多了一杯溫水。
“多謝”
朱榆接過之后溫水一口飲盡,朱榆揉了揉額角露出了苦笑:“終于知道你昨日為何會那般疲倦了,這不僅是身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我比不得你,當(dāng)真有些沒出息,這么一會腦袋竟然有些疼。”
朱榆的手被人從身后取下,她太陽穴的兩側(cè)被指腹輕輕的按壓著:“這是撞擊留下的后遺癥,最近的藥你是不是沒有按時服用。”
朱榆細(xì)細(xì)一想,發(fā)現(xiàn)李敬綏給她開的藥似乎就昨日因?yàn)樗^頭錯過了喝藥時間。
“等將最后一副藥劑喝完,我就試著用銀針幫你加快化瘀。”
李敬綏的手法很巧妙,朱榆腦袋的疼痛立刻消減了大半,她瞇著眼睛享受,過了一會才有些不情不愿的問道:“你手上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要做?”
看著朱榆那有些可憐巴巴的模樣,面紗下嘴角若隱若現(xiàn)的勾勒上揚(yáng)的弧度。
“無礙,昨日已經(jīng)將情況緊急的處理好了,留點(diǎn)時間調(diào)整等新一批傷兵就得忙活了。”
“巧姐,那不是你瞧上的李大夫嗎?他和那女人是什么關(guān)系啊,長得可真好看,就是這兩的舉止感覺有些親密啊。”
被喚作巧姐的女人,也看到了礙眼的場面,兩人并沒有就待多久,就并肩走了。
“喲呵,還是個瞎子。”
巧姐定睛一看,那女人拿著拐杖便點(diǎn)邊走,還真是個瞎子,一想到自己舔著臉示好被當(dāng)空氣不說,她堂堂一個百夫長竟還不上一個瞎子,這若是讓手下人知道她拿什么威信治人。
“走!我們?nèi)!?br/>
雖說是放松休整一下,卻也只是相對來說,李敬綏帶著朱榆去到了唐智所在,此時她們正趕工著藥材為將到來的傷兵做準(zhǔn)備。
“你休息一會。”
李敬綏招呼了一下朱榆,他自己則和其他醫(yī)館的大夫一起坐堂在了特設(shè)的問診點(diǎn),不消片刻他對面就排起了長隊(duì),人氣真不是其他大夫能比的。
“小影,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是不是生病了?”
“我沒事。”
唐智靠近朱榆時抽了抽鼻子,很快發(fā)現(xiàn)她身上那股幽香被濃濃的血腥味取代。
“敬綏帶你進(jìn)帳篷接診了?他怎么回事,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他不清楚,這個醫(yī)癡!”唐智有些生氣了。
朱榆心里一暖,不過還是趕緊攔住唐智:“唐大哥,你別怪他,是我自己想幫忙的,況且我也沒你想的那么脆弱。”
“你就和他一個鼻孔出氣吧。”
幾番被攔,那點(diǎn)氣也就被磨掉了,唐智惡狠狠的瞪了朱榆一眼,扔下一句我不管你了就氣哼哼的走了。
朱榆既然請纓同行,自然也不能一直閑著,不一會她就在李敬綏和藥房之間來回,幫李敬綏送上止血散、繃帶等等。
就在她忙碌之際,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被人摸了一把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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