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這時人群中有人問出聲,“如今還未到采青蒿的時候,制成的藥應當大多是茵陳才對,怎么回春堂里能賣這樣多的青蒿?”
他這話正是眾人想問的,何微云聞言冷笑了一聲。
“為什么?當然是那廖管事將去歲未賣完的藥上了架,替換了今年新制的茵陳,他好賺其中的利!”
好一個資歷深的老管事!先是賬冊記錯,如今又在回春堂暗度陳倉。
不只是茵陳和青蒿的事,何微云下令回春堂關門三天,將藥館上下幾百種藥材全部究察一番,那廖管事如此大膽,定然不可能只賺這點錢,他能動的地方多了,哪里都需要注意。
至于王氏夫妻,何微云下令讓男子和小孩都住進了何家藥館,給兩人治病不用銀錢,且賠給王氏三倍的藥材錢。
她坦坦蕩蕩,這一番做法實在叫人欽佩,圍觀的眾人對她的成見少了幾分,也更加信任何家的草藥生意。
何家大小姐在回春堂的事跡很快在紀州流傳開來,她本人卻無暇顧及,上了馬車急急往府里趕。
這老匹夫不處置是不行了!
何母聽聞這樣的事也是訝異了片刻,有些痛心,她給廖管事機會解釋,“你也是何家的老人了,跟著老爺做了這么多年的事,何府可曾虧待過你,你怎么能反過來做出這種損壞名譽的事?”
“夫人言重了?!崩掀シ蛴望}不進,“若家主當真不曾虧待老夫,怎會多年叫老夫屈居于副掌柜的位子,今日東窗事發(fā),蓋是老夫不夠謹慎所致,夫人不必再說。”
他壓根沒有悔過的意思,何母閉了閉眼,有些說不出話,何微云在一旁嘲弄出聲,“坐個副掌柜的位子就敢在回春堂這般胡作非為,要是全盤掌了事,我何家的名聲豈不是要斷送在你手里!”
她對何母道:“娘,依我看,廖管事做出這種事,父親就算在場也定不會饒他。”
良久,何母才擺了擺手,免去了廖管事的職務,結完銀錢,他就與何府再無瓜葛了。
“你要是還有話要明,等老爺回來再說吧!”
廖管事離去的背影有些蹣跚可悲,何微云卻無論如何都不覺得他可憐,她叫來人,吩咐廚房將帶回來的糕點熱一下。
蘇忻羽似是不太喜歡桂花糕,其他的點心都動了些,唯獨桂花糕他沒有碰。何微云看在眼里,心中又悄悄地記下了。
這次的事情何母修書一封傳給了江南的何父,何父傳過來的書信里夸獎女兒應對機敏,進退有度,也正如何微云所說,并沒有饒過廖管事,對何母的處理手段也沒有異議。
那對夫妻的孩子也很快被醫(yī)治好了,何微云為表誠意還特地送了些上好的補藥給男子補身體,夫妻二人感念她的做法,之后還做了恩謝的牌匾送到回春堂。
*
何府四月里最稀奇的一件事兒,是白貓“微瑤”要生產(chǎn)了。
它的肚子已是圓滾滾的,一天夜里白貓不愿意吃東西,總在院子里來回走動,甚至開始刨地。
何微云就知道是要生小貓了,好在絮丹早做了萬全的準備。
幾個人一起守到了夜里丑時,何微云困得不行還依舊拽著蘇忻羽的袖子要等,終于是等到所有的小貓都出生了。
絮丹摸了摸肚子,確定所有的小崽子都出來了,一共六個紅彤彤的小家伙,看起來脆弱得很。
玄貓不讓旁的人靠近,它只嗅了嗅小崽子們就寸步不離地守著微瑤,給勞累的白貓?zhí)蛎?br />
看著窩里的幾只小貓崽,何微云的困意全沒了,她指著兩只貓讓蘇忻羽看。
“它還挺疼微瑤的。”
蘇忻羽輕啟薄唇笑了笑,“確實。”
府里眾人都忙,絮丹專指了兩個侍女來照料剛生產(chǎn)的白貓,過了幾日何微云再去看時,六只小貓兒都活下來了,長出了些毛發(fā)。
“真有意思!”
何微云蹲下身摸了摸幾只小貓,六只崽子里有三只都是純黑的毛發(fā),余下三只是黑白相間的。
且黑白參差的各有千秋,一只通體黑色,只有四個小蹄子是雪白的,尾巴尖也有一撮白毛。
還有一只有一張花臉,最小的一只身上倒是白色居多,只有背上有些其父的特征。
“我就說生的崽子不好看吧?!焙挝⒃茋K嘖兩聲,黑色的玄貓對她很警惕,攔著不讓她碰小崽子。
何微云“嘶——”了一聲,“孩子的娘還沒說什么呢,你憑什么不讓我摸,又不是你生的!”
話雖如此說,但考慮小貓剛出生,她也沒有再添亂,只在一旁稀奇地盯著看。
蘇忻羽也由著她,怕她累還特意搬了小凳又添了小毯,絮丹只覺得這兩人都像半大的孩子,幼稚得很。
*
紀州城漸暖了,何母吩咐把屋里的幾缸荷花抬到了院中,紀州的五月天還不至于炎熱,只是逐漸悶了起來。
何微云叫絮丹把東南西北四面的窗子都打開,卻連一點風都灌不進來,她吃著果子,心情有些郁悶。
“父親是今日歸家?”
蘇忻羽在謄抄一卷藥書,順口問何微云。
“是明日,路上遇到雨,耽擱了些?!?br />
何父從江南回來,府里也漸漸不那么忙碌了,何母開始操心起了九月的婚事。
“賓客太多了些,怕是不只要在前院設宴,偏院和后院也得招待人。”何母刺啦刺啦地翻著冊子,“哪家在偏院哪家在后院豈不都有講究,還有這幾家……”
她指了指標紅的幾處,“他們往日生意往來都有恩怨,一定不能在一起。”
老管家默默點頭記下,陳嬤嬤和絮丹唱對著物品單子。
何微云看著那長長的清單咂舌,“幸好是免了彩禮和嫁妝的事,不然更繁瑣?!?br />
何母抬眼瞥了一眼她,“那是你非要免的,你出去看看哪戶有頭有臉的人家免這些東西!”
“那我和忻羽與他們不同嘛!”
蘇忻羽這等同于入贅,何微云卻也不同意行一些贅夫的禮,繁文縟節(jié)更是能消的都消,何母本來還不同意,獨自一個人生了好幾天悶氣,她嫌外人眼里她們何家的婚事辦得太寒酸,叫別人瞧不起。
不過等著手開始備婚的時候,她也是手忙腳亂,蘇忻羽跟何父提了婚禮從簡的事情,何父也很贊同。
如今這個時候,他們何家還是少露財?shù)暮谩?br />
既然家主說話了,何母也就歇了大辦的心,“左右不是我成親。”
她拿著冊子給自己扇風,“還省我些心思呢!”
就算是從簡,婚事也是極為耗人的。
“這個嫁衣的事,你是肯定沒那個能耐自己繡的?!焙文赣珠_始絮絮叨叨,“還是得找繡娘,繡娘得要蘇州的……”
“錦絲莊的綢緞是極好的,你們新房的床鋪就用他們家的?!?br />
“族里的族老和親戚都要提前來紀州,要安排好廂房入住。”
“你那個金玉閣也要好好修整一番,那些奇奇怪怪的花樣都給我扔出去,平白占著地方?!?br />
聽這個意思,何母是要蘇忻羽搬進金玉閣,何微云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來,“忻羽何時搬進來?”
“你何時能穩(wěn)重點?”看著她一臉色迷迷的樣子何母就頭疼,她不禁懷疑是不是男的也有狐貍精這個說法,怎么這個蘇忻羽就能把女兒拿捏得這樣死?
她都沒有蘇忻羽這樣好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