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分筋錯骨
伴著那聲尖叫,莫紀寒的手掌也已觸到頭骨,內(nèi)力將吐未吐之時,身側(cè)之人猛然撲過來拽住他的右手就往旁邊拖去,其勢之猛帶得兩人都向后倒去,莫紀寒的手臂被拉開,那一掌拍到拉他的人的肩上,內(nèi)力盡數(shù)吐出,那人悶哼一聲,肩骨發(fā)出輕微的“喀”的一響,拼著將那一掌受了下來,唇邊立刻流出一線血絲。
這時的莫紀寒舊力已去新力未生,隨后上來的兩人運指如風(fēng),急封他的經(jīng)脈,最后一掌劈到他的頸側(cè),莫紀寒眼前一黑,就此昏過去。
鄭公公這才喘口大氣,抬手抹了抹布滿額間的細汗,命人將莫紀寒扶起來,又仔細看了看他,揮手道:“帶下去吧,一路上都給我灌安神湯別讓他醒過來,另外,再找城中最好的大夫給他瞧瞧,就這樣回去,只怕他受不了沿路的顛簸。”
正要走,又看見躺在地上的徐子衿,想起任極的吩咐,鄭公公沉吟片刻轉(zhuǎn)頭對黑衣人的首領(lǐng)道:“再辛苦下,把他給打發(fā)了,既然已經(jīng)用完,那便再沒什么好用的,做干凈點,弄成意外就行。”
那人拱手稱是,讓開路讓鄭公公出去,隨手一揮,身后兩人便彎腰扛起徐子衿穿窗而出,而他則去到寺院主持的禪房,留下一張銀票,道:“多謝主持行的方便,幸而事情解決得圓滿并未殺生污了寶地,只是門窗有些損壞,這些銀子全當(dāng)作賠,多的便做香油錢吧。”
說完便即離開,那主持雙手合什宣了聲佛號,睜開有些混沌的眼睛道:“身在紅塵便無化外,亂世豈有凈土。”
又嘆息一聲對旁邊的小沙彌道:“把那銀票收起來吧,開春了就找些工匠來,除去那些破損的門窗,幾個漏雨的偏殿也該修修了。”
三日后,兵部侍郎徐子衿的尸首在京城郊外的小道旁被人發(fā)現(xiàn),死相猙獰,身上被捅了十來刀,衣衫被人翻得一團亂,銀錢飾物全被搶走,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在京城中成了個不大不小的新聞,著實傳了一陣子。
官府追查良久無果,只能上報朝廷疑是流匪所為,而后來也確實再未發(fā)生類似的事情,顯得官府所說還算可信,這事便漸漸平息下來,最終被湮沒。
莫紀寒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時眼前陣陣發(fā)黑頭暈?zāi)垦#硭嵬礋o力,如同生了銹,動一動都能聽到骨節(jié)摩擦的聲響。
艱難的自床上撐起身,房中薰香陣陣甚是溫暖,卻也讓他感覺更加昏沉,他捧著頭半天才回憶起昏睡前的種種,神色急變,想也不想的立刻就到門邊,跌跌撞撞的就想拉開門逃出去,連衣服也顧得上加一件。
手還未碰到門栓,門就被人從外打開,莫紀寒收勢不及直撞上去,來人伸手扣上他的肩膀?qū)⑺€(wěn)住,說道:“莫將軍,這么急你是打算上哪去?”
平淡寡情的聲音讓莫紀寒全身劇震,下意識的錯肩退開,眼睛也終于瞧清了對面之人的相貌,不是任極又是誰。
頓時該記得不該記得的全都涌上腦海,莫紀寒的臉色開始發(fā)白,退得更開,這才注意到這里正是自己以前被關(guān)的偏殿,只覺眼前又是一陣黑霧迷漫。他費盡心力,逃了兩個月,沒想到,短短時間內(nèi)便又回到原點,甚至,他還來不及見到輕裳一面。
任極顯然心情很好,屏退左右自己進到房中來,看著兩月不見的獵物,眼睛微微瞇起:“莫將軍思妻心切,想見夫人有何難,直接將她接來就是了,這點小事倒還難不倒我。”
幾句話就讓莫紀寒發(fā)白的臉色益發(fā)蒼白起來,幾乎透出青色,看著任極步步進逼,他忍住自己想要后退的沖動,切齒道:“任極,你個禽獸!”
任極已經(jīng)站在莫紀寒面前,兩人間呼吸相聞,冷笑道:“禽獸?多謝夸贊,說起來這還都是莫將軍的功勞,若非你滅我十萬大軍讓父王急怒攻心不治而亡,我還成不了這禽獸,也站不在九五之尊的寶座上!莫將軍,你實在功高,任極終一生不敢或忘。”
莫紀寒根本沒有心思聽他在說些什么,在他話音將落之時將全身之力集于右掌斜劈而下,他已別無退路,只能如此,成與不成端看天命。
很可惜老天從來就不站在他那一邊,任極經(jīng)年習(xí)武,功力自是不弱,而他,至多只剩三成功力,這一掌雖然拼盡全力,還是慢了。
任極一側(cè)身扣住莫紀寒右腕,順著關(guān)節(jié)一托一卸,莫紀寒骨骼立時錯位,劇痛沿經(jīng)脈直抵腦髓,冷汗潺潺而下,很快就沾濕了衣領(lǐng)。
任極仍然抓著他的手不放,刻意加力握緊,又將他的內(nèi)力封住,繼續(xù)道:“莫將軍,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膽色,不過三成功力仍敢與我硬拼,我是不是該為了安全考慮,廢了你這身已經(jīng)沒什么用的功力?!”
莫紀寒咬牙忍痛,好不容易擠出幾個字:“有種你就殺了我!”
“殺了你?”任極目中厲光一閃,挑眉冷笑:“那豈不是太便宜了,讓你生不如死,我才覺得快活。”
任極緊緊盯著他沾滿冷汗的臉頰:“我早說過,你逃一次我就殺一次服伺你的人,你逃了兩次,我也殺了兩批,下一次,不止他們,”
目光緩緩下移,定在被自己握緊的手腕上,那里正因為疼痛在隱隱發(fā)抖:“我還會砍掉你一截關(guān)節(jié),慢慢來,一點點的,先從小指開始,一個關(guān)節(jié)一個關(guān)節(jié)的砍下來。”
“五個指頭,十四個關(guān)節(jié),你可以盡管逃,沒關(guān)系,我總會抓到的手指完了是手掌,然后換左手,再來是腳,莫將軍,我看你能逃到什么時候。”
莫紀寒已經(jīng)沒了說話的力氣,連任極的說話在他聽來都有些不清,他只是強撐著不讓自己昏倒而已。
任極卻還在繼續(xù),說到這里的時候目光往下,突然泛起一絲惡意的笑,湊近些說道:“不過莫將軍,我還真有些舍不得你又長又直的漂亮雙腿,不如換換,你逃一次,我就切掉你夫人的一截關(guān)節(jié),如何?”
這話如同悶雷,直轟進莫紀寒昏沉的神智中,他驀然瞪大眼,眼前的任極笑得越發(fā)惡劣起來:“任極,你敢……你敢!”
任極脫手將他摔出去:“莫紀寒,不信你可以再逃來試試,看看我任極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莫紀寒后背撞上床柱,“咚”的一聲后他只能半伏在地上喘氣,強撐著半坐起身,他伸手就想將自己被錯開的右手關(guān)節(jié)復(fù)位。
“分筋錯骨手,手法八八六十四種,對應(yīng)的錯法對應(yīng)的解法,莫將軍你就拿得準我是用的哪一種。”
莫紀寒不答,直接搭上關(guān)節(jié),拿得準拿不準也好,解開全當(dāng)運氣,若解不開,廢就廢了,他若是四肢盡廢,任極還能拿什么折磨他。
任極急速上前,拉起他的左腕同樣一托一卸,莫紀寒終于忍不住,“啊”的一聲低叫出來,任極將他扔到床上,轉(zhuǎn)頭喝道:“來人!”
鄭公公急忙帶著兩個小宮女進來跪下:“皇上。”
“把他看住了,記住,每個時辰都給他用靈芝煎水續(xù)命,我看他能忍到什么時候!”說完甩袖而出。
“遵旨!”
鄭公公自地上起來,對那兩個小宮女道:“你,去打盆水來給他擦汗,你,去廚房熬靈芝,切記一個時辰一次。”
兩個小宮女一臉的驚慌害怕,連連叩頭后就急著去做事,鄭公公走到床邊,拉過被子給莫紀寒蓋上,也不說話,直接走了出去,只是走到門邊時輕輕嘆了口氣。
分筋錯骨手,說來只是江湖中最常用的逼供伎倆,基本人人都會上那么兩招,大都只是些皮毛,真正的分筋錯骨手,若是用到極致,絕不亞于任何一種酷刑。
如任極所說,八八六十四式,各式有各式不同的解法,自然也有各種不同的疼法,而且一陣比一陣猛烈,痛到最后,不光是生不如死,而是在生不如死之后能讓人活活痛死。
莫紀寒此刻就在受著這種煎熬,任極說的一個時辰喂一次靈芝,也正是疼痛的間歇,隨后的疼痛就會更加劇烈,靈芝水他并不想喝,可在那時候他已經(jīng)痛得全身無力,連對個小丫頭都反抗不過,牙關(guān)也咬不住,只能任由她們將靈芝水強行喂到他嘴里。
撐到夜間,莫紀寒體力耗盡神智混沌,雙腕早已腫了起來,兩個小宮女更加的慌起來,急忙去找鄭公公:“公公,那位…那位將軍,怕是已經(jīng)不行了。”他若死了,她們只怕也會死得更慘,前面的兩批人已經(jīng)夠她們戒懼,不想連自己也成為刑棍下的冤魂。
鄭公公過來一看,也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任極說過要他求饒,那現(xiàn)在是絕對不能去報的,只能搓搓手,對那兩個小宮女道:“你們好好把他看著,我這就去把杜太醫(yī)請來,先讓他來瞧瞧再說吧。”
剛要出門,抬眼就望見進來了一個人,一怔之下慌忙下跪:“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