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盛世繁華之玉春樓前事
出得皇宮,司馬端顧不上回家,便吩咐隨從道:“速去報之得勝侯,老夫在上將軍府等他!”
隨后他坐上馬車直奔上將軍府。
元國的規(guī)矩,武將騎馬文官乘轎,雖然絕大部分文官都有修為在身,別說騎馬,便是騎龍也使得,但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
司馬端卻不同,他從來都以為乘轎是女子的事,但規(guī)矩又不可廢,他便變通了一下,改為乘坐馬車。他是百官之首,不久朝中文官的轎子全數(shù)都變成了馬車。
這便是司馬端,他從來就不是死守規(guī)矩食古不化的人。
比如上將軍顏郡,論爵位他是宗室親王與四大異姓王以下的第一人,但他仍在朝中任職,而不是閑散封爵,那么名義上他這個上將軍是歸丞相司馬端轄制的,若是有事,按規(guī)制理應(yīng)是上將軍去丞相府拜訪,而不是丞相本人親來上將軍府俯就。
但這兩年司馬端卻經(jīng)常去上將軍府造訪,且從不怕同僚知道。
旁人都道司馬丞相有宰輔肚量,果然天生的首相之才。司馬端聽了只能暗暗苦笑。
馬車在大街上匆匆駛過,此時已經(jīng)向晚,暮色漸沉,但街道上還是人流如織,兩旁店鋪里火燭照的白晝一般,好似火燭不要錢一樣。
“若是從天上俯瞰,這一條條街道應(yīng)該像一條條活的火龍吧,”他忽然感慨,“這般盛世繁華,也不知還能享用幾年!”
經(jīng)過一座燈火通明的高樓時,他偶然瞥見樓內(nèi)人影繁雜,似乎還聽到有個聲音在叫囂:“打,給本世子打,打死了都算本世子的!”
“這是誰家的小子?”
馬車停了下來,隨后往回頭駛,正正的停在這座高樓的門前,司馬端依稀記得,這座高樓似乎叫玉春樓,乃是京中最大的一家青樓。
車夫張望了片刻,對主人家道:“是潯陽侯家的老大,好像在和楊學(xué)士家中的老幺爭一個窯姐兒。”這車夫是司馬端從老家鄉(xiāng)下找來的,原先是個農(nóng)夫,說話自然粗俗些,老丞相其實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咦,還有好些個公子哥兒,馬都指揮使家的小子,蔡知府家有倆,翟家......哦,相爺,姓翟的是個什么官兒?”
司馬端為官氣度威嚴(yán),但對家鄉(xiāng)人卻一向親近,故此一個車夫就敢為這件小事來詢問丞相。
“翟大彪啊,他不是官,是爵位,征北將軍。”
“相爺相爺,里面有七八個大官兒家的小崽子,分做兩堆要火拼哩!”玉春樓燈火的照耀下,車夫那張黝黑的糙臉興奮得閃閃發(fā)光。
司馬端皺起眉頭,正要叫護(hù)衛(wèi)去驅(qū)散這些二世祖,不料一個小子剛才被人踹了一腳,他先前喝過不少酒,此時跑到門外來嘔吐,見一駕馬車堵在了門口,他以為又是對方叫來的幫手,罵道:“又是哪家不知死活的敢來尋小爺?shù)幕逇猓磕阏宜酪膊粧€好日子,家中的紙燭香火棺材都備好了嗎?”
相府的一個護(hù)衛(wèi)趕上前,一腳把這小子踹倒在地,正正的滾到他剛才嘔吐之處,身上滾了一身的穢物。
他還覺得是對頭在下手,嘴里狂叫:“哥兒幾個快來助我,對頭又有援軍來了......”
叫聲戛然而止,一柄雪亮的彎刀架在他頸脖子上。
玉春樓里一大群人罵罵咧咧的趕出來,司馬端咳嗽一聲,掀開車簾。
已經(jīng)有人認(rèn)出是丞相府的馬車了!
這群貴公子頓時噤若寒蟬,一個個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馬車前,地上打滾的那個也趕緊一骨碌爬起來,顧不得收拾身上,又是打拱又是作揖道:“小子眼睛瞎了,沒認(rèn)出來是相爺,早知道相爺您要來這里,小子們怎敢打擾,自會遠(yuǎn)遁百里之外......”
這就是一群滾刀肉!
司馬端氣急而笑,喝道:“滾!”
“是是是,小子立馬滾蛋!”
這人倒是個識相的,不待老丞相再開口,他就高聲喊道:“哥兒幾個,相爺吩咐咱們滾蛋!兄弟我先滾了!”一溜煙跑了。
余下的幾個齊聲道:“謹(jǐn)遵相爺吩咐,我等滾蛋!”霎時間作鳥獸散,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玉春樓前靜得就像墓地。
玉春樓里的女妓齊齊用幽怨之極的眼光看向老丞相,仿佛這就是辜負(fù)了她們的狠心人。有幾個心思靈活的就要上來招攬他,這可是丞相啊,文武百官之首!只要能春風(fēng)一度,以后這樓子里奴家不就橫著走了么!
司馬端的那個老鄉(xiāng)車夫興奮得滿面通紅,就像中了狀元似的!
老丞相板著臉輕咳一聲,車夫才回過神來,馬車在女妓們失望的眼神里緩緩開動,車夫一邊駕車,一邊頻頻回首,正應(yīng)了那句:“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只是“那人”改作“那些人”,今日才算應(yīng)景。
這一耽擱,得勝侯府的馬車就趕了上來,兩人掀開車簾拱一拱手,隨即兩輛馬車快速向城外駛?cè)ァ#?XζéwéN.℃ōΜ
通常在朝中有實職的都要把家安在城中,因為每日要上朝嘛,那些虛職、止有爵位的就可以隨意了,多半是在城郊,城內(nèi)房子、土地太貴,郊區(qū)便宜,可以多占地。
比如上將軍府,占地是丞相府的十倍有余,造價卻不及丞相府的一半。
司馬端和得勝侯張懷亮趕到時,得知上將軍在后園獨酌,兩人也不等通報、迎接,排闥直入。
上將軍府的后園果然非同凡俗!
其一,面積廣大,場地空曠。只四周挨著院墻邊栽種了兩圈樹木,中間全是空地,分明是個點兵的小校場,事實上上將軍的確經(jīng)常在這里點兵:眼下他手里頭并沒有軍隊,只能點校自己的親軍衛(wèi)了。
其二,亭子頗有特色,他這座亭子孤零零的立在小校場前方,四周全無遮掩,亭子前方一大塊高臺:點將臺!
司馬端和張懷亮到時,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空曠的亭中只有一個身影,這身影即使坐著也顯出十分高大的樣子,霜雪也似的月光下,那身影高高舉杯,仿佛在邀明月同飲。
兩人對望了一眼,心頭幾乎同時浮現(xiàn)出一些詩句:
亭中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來啦。”聲音淡淡的,仿佛知道他倆會來,老丞相和得勝侯卻從這清淡如同月光般的聲音里聽出了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