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西南水澇幾乎年年都會有,每次耗費國庫大筆銀錢,但都見效慎微,裴執(zhí)今日沒罵人,也沒給工部和戶部好臉色,沉著臉聽著兩人拉扯討價,工部尚書幾乎說的口干舌燥,據(jù)理力爭做下了不下十份方案,最后在裴執(zhí)的首肯下才從戶部那里多摳出了三萬兩銀子。</br> 一共十萬兩紋銀,加上工部尚書以性命擔(dān)保,明年江浙之地的洪澇之災(zāi)至少能改善一些。</br> 等商討完,天色已經(jīng)過半,裴執(zhí)沒像往常一樣留下來辦公,而是把奏折都帶了回去。</br> 路上,戶部尚書攆上了裴府的馬車,給他在禮部被革職的侄子求情。</br> 他侄子同探花郎有些交情,今日首輔大人異常的好說話,也不知能否看著探花郎的面上饒他侄子一回。</br> 禮部左侍郎正是給他傳話的人,他瞞下消息故意誤導(dǎo)他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女子要去世,裴執(zhí)弄清真相后第一時間就派人摘了他的烏紗帽,既然敢做,那就要承擔(dān)后果。</br> “魏盛邱與霍深是好友?”戶部尚書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了好久,裴執(zhí)才淡聲問。</br> 戶部尚書以為有希望,連吹帶捧將霍探花夸了個遍。</br> 然后他就看到從不見笑容的裴閣老輕笑了聲,他雙眸冰冷沒有溫度,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戶部尚書立刻啞聲,冷汗津津的杵著。</br> “既然如此,那就去戶部當(dāng)個郎中與霍深做伴吧。”</br> 說完他就放下了車簾,車轱轆壓著宮道漸駛漸遠(yuǎn)。</br> 戶部尚書站在原地呆愣許久才回過神來,他雖然主管戶部,卻并不希望自家人都進(jìn)來,侄子有出息,年紀(jì)輕輕就升到了禮部左侍郎,只要穩(wěn)扎穩(wěn)打的走下去,成為禮部尚書也只是時間的問題。</br> 但現(xiàn)在侄子想升上去,除非他退位,而且侄子以后與霍深同為郎中少不得要搶奪資源。</br> 他倏忽明白一件事,首輔大人不是看中霍深,而是厭惡至極。</br> 一旦想明白,侄子突然被革職的事他也猜了出來,是霍深吸了侄子的血才爬上去的,霍深升了二品,魏盛邱就連降了二品。</br> 戶部尚書頃刻間打消了關(guān)照霍深的念頭,甚至對他產(chǎn)生了深深的厭惡。</br> *</br> 裴執(zhí)回的早,府中下人見著吃了一驚,便隨著吩咐帶去了夫人那,傅茵還坐在涼亭里心無旁騖的繡著東西,沒察覺到身側(cè)來了一個人。</br> 裴執(zhí)靜靜看著她的動作,神色是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柔和。</br> 她很瘦,晚上他抱著她的時候就覺的沒幾兩肉,骨頭硬的咯人,一雙小手又細(xì)又長,摸著卻軟的不可思議,這會兒傅茵用這雙削瘦嫩白的手靈巧的勾著絲線,溫婉又賢惠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想,若倆人有了孩子,她是不是也會這般溫柔的給孩子做衣裳。</br> 她一定會是一個很好的母親。</br> 日頭挪了一些,男人高大的陰影打到了傅茵的背上,視線被擋住一半,傅茵抬頭,正想讓秀珠挪挪身子,卻猛地看到了裴執(zhí)。</br> 她心頭一縮,慌亂的起身,繡框隨著動作摔到了身下,男人彎下身子替她拾了起來,卻沒還給他,而是自己拿著端詳了一會。</br> 傅茵繡著東西的時候神色似有懷念,她在想誰?</br> 裴執(zhí)摸著湛藍(lán)色綢緞上繡好的連云紋,問:“準(zhǔn)備做香囊?”</br> “嗯。”</br> “給誰做的?”</br> 傅茵頓了下,又看了一下男人手中屬于男子的布料,于是說:“....給您的。”</br> 裴執(zhí)沉默了半響,把繡框還給了傅茵,“我不喜歡連云紋,拆了吧?!?lt;/br> 那日他在霍家避雨,換了一件霍深的衣裳,衣角也有一片連云紋,那衣裳是傅茵給霍深做的,這一針一線都是她親手繡上去的,難怪那日她會將人認(rèn)錯。</br> 傅茵不喜歡半途而廢,小聲囁喏道:“可是已經(jīng)繡好了。”</br> 怎么這么霸道呀,她廢了半天的功夫才做好的,傅茵舍不得拆,她繡工很好,生活拮據(jù)的時候就靠賣香囊掙錢,之前這一件香囊都可以賣到三兩銀子,他不要,她也能賣了的。</br> “拆了?!?lt;/br> 男人背光而立,眉目冰冷,明明是與剛才一般無二的神色,傅茵卻覺得四周都涼了幾分,她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求生欲極強的說:“大人喜歡什么花紋的,我給您繡一件新的吧?”</br> 男人卻沒有滿意。</br> 就這么喜歡他,即便是與他有關(guān)的一個死物也想保???</br> 裴執(zhí)攥緊手中的佛珠,險些要捏出裂紋來,“傅茵,你已經(jīng)嫁給了我,不該惦記的人就早些忘了,這樣,對你對他都好?!?lt;/br> 他?</br> 霍深?</br> 裴執(zhí)為什么突然提起霍深?</br> 傅茵茫然的像個二百斤的傻子,愣了好大會才反應(yīng)過來裴執(zhí)應(yīng)該是在霍深身上見到過連云紋,所以他以為這是給霍深繡的?</br> 她只是下意識的繡了一個熟練的花紋,哪里能想到男人連一個花紋的醋也吃。</br> 傅茵一點點攥緊繡框,輕輕哦了聲,“那我拆了?!?lt;/br> 說完,她拿起剪刀,從繡好的花紋開始,一把將布剪成兩半,撕拉一聲絲綢破裂的聲音尤為明顯,裴執(zhí)見她決然的動作,周身的氣息更加的冷了。</br> 三兩銀子沒了,傅茵心疼的說不出話來,她低著頭看著腳尖。</br> 兩人無聲的對峙了一會,傅茵今日穿了件淺紫色的立領(lǐng)長衫,垂著頭的時候,才能露出一小節(jié)玉白的脖頸,裴執(zhí)盯著她后頸上微腫起的紅痕,喉結(jié)滾動一圈,率先敗下了陣來。</br> “我喜歡青竹紋?!彼吐曊f完,拉著傅茵的手往前院走。</br> 青竹紋,男人的身上的香味也似雨后青竹一般,清冽淡雅,傅茵上次抱錯了人就把這香味記到腦子里了。</br> 傅茵低低的嗯了一聲,沒打算給他做新香囊。</br> 裴執(zhí)喜怒無常做事全憑喜好,他想要的就搶來,不喜歡的就要毀去,從不會顧及旁人的感受,傅茵不認(rèn)為短短的兩面之緣就讓這個男人愛上了她,從一開始他就把她當(dāng)成了一個可以交易的貨物,這份喜愛又能留的住多久。</br> 在教坊司的七年她遇到過太多涼薄的男人,早就對情愛沒了多余的心思。</br> 裴執(zhí)說的沒說,自古男子多薄幸,尤其是在這個可以三妻四妾的古代,就連男主都會因為權(quán)力舍棄了他,他說不定哪一日也會厭棄她。</br> 畢竟他喜歡只是這張臉。</br> 而他的見色起意,卻讓她滿盤皆輸。</br> 傅茵想救她的弟弟,但是她不敢賭能不能活下來,天命不可違,唯有男主是例外,她是否能借助男主的氣運多活幾年,萬一她還是死了,也能成為男主的白月光,那么將來男主也能看在她的面子上留她唯一的親人一命。</br> 她努力了七年,真的只差一步就可以嫁給男主了。</br> “在想什么?”裴執(zhí)把她抱到了軟塌上。</br> 男人身上冰涼,清清爽爽,傅茵抵著手的動作頓了下,安靜的臥在他懷中,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br> 裴執(zhí)輕咳一聲,“你有沒有什么想要的?!?lt;/br> 他沒道過歉,這已經(jīng)是變相的服軟了。</br> “大人,我可以出去嗎?”傅茵捏著他的衣角,抬眸看他,清潤瑩亮的眼里滿是希冀。</br> 她什么想法不用猜他也知道。</br> “不行”裴執(zhí)想也沒想的拒絕了,他顰了顰眉卻沒有發(fā)怒而是說,“換一個?!?lt;/br> “我有個丫鬟,她自幼跟著我,我習(xí)慣了有她陪著,可不可以讓她過來裴府。”</br> 傅茵也沒想著裴執(zhí)會放她出去,她原本的目的就是接夏蟬過來,她第一個條件提的很高,后面只要她的要求不過分男人都會答應(yīng),裴府里沒有她的人手,她需要夏蟬幫她傳遞消息。</br> 裴執(zhí)果然答應(yīng)了,卻又問:“叫我什么?!?lt;/br> 傅茵剛松了口氣,心尖又提了起來。</br> “......爺?”她試探了一聲。</br> 裴執(zhí)低頭看她,傅茵粉腮紅潤,秀眸惺忪,細(xì)長的柳眉微微顰著,可伶又無辜,她惴惴不安的模樣真的惹人想要狠狠欺負(fù)一下。</br> 男人不動聲色的扯開她的衣帶,冰涼的手輕輕貼到傅茵的身體,刺激的她打了個激靈,他頭壓了下來,唇幾乎碰到一起,一呼一吸間倆人的氣息交纏,裴執(zhí)面上清冷自持,“嬌嬌,你昨夜可不是這般說的。”</br> 手中卻慢條斯理的揉捏著傅茵嫩生生的肌膚。</br> 女子出嫁后丈夫會為妻子取小字,昨夜里裴執(zhí)喚過一次,便叫上了癮,因為懷中的女人每聽到這字都會變乖一些,正如現(xiàn)在。</br> 腰肢在男人的把玩下瞬間就軟的不像樣,傅茵頭皮發(fā)麻,兩人嘴唇明明沒有碰觸,她卻覺得唇舌都失了控,她唇瓣顫了顫,不知自己怎么就喚出了那兩字,“夫君......”</br> 尾音旖旎輕軟又勾人,像含了糖一樣。</br> 裴執(zhí)這才心滿意足的碰了碰她的唇,順便加深了這個吻。</br> 沒多久,傅茵就把男人的衣角揉的皺巴巴,自己也被欺負(fù)的眼角淌出了淚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