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
病房里詭異的幾秒寂靜沒多久就被跟著沖進來的經(jīng)紀人沖散,他朝邵峋直奔過去:“哎, 你誰啊, 出去!我叫安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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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峋連頭都不撇, 湛臨危倒是十分淡定地抬眼對經(jīng)紀人道:“你先出去。”
經(jīng)紀人手里捏著手機, 顯然已經(jīng)提前叫好了安保人員,湛臨危這么一說,他略錯愕地頓了頓:“可是……”
湛臨危漠然道:“沒有可是, 出去。”目光收回,筆直地與邵峋對視。
湛臨危平日里顯然說一不二, 也不是個被經(jīng)紀人拿捏的藝人, 他讓出去,經(jīng)紀人便老老實實、惴惴不安地轉(zhuǎn)頭走了,卻又不安地調(diào)頭看湛臨危那邊, 順便疑惑地瞥了瞥程渙。
病房門一合上,湛臨危的表情徹底冷了下去, 他看著邵峋, 冷嘲:“我倒是沒想到現(xiàn)在還有人天真地活在幻想里?!?br/>
邵峋:“看來我倒沒猜錯,但是小舅子, 我勸你,從古至今亂倫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你那點都要曝光在太陽光下的心思最好收一收?!?br/>
湛臨危冷淡地看著邵峋。
邵峋卻笑笑:“還真是不好意思了, 我就是這么直接的人?!?br/>
背后,程渙轉(zhuǎn)身就走。
湛臨危雖然沒說什么,目光卻沉默地緊追著那道離開的背影, 邵峋也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長話短說,在病房門拉開又重新合上的時間里,再次開了口,冷哼,音調(diào)低了八度:“小畜生,當年那一刀我可沒忘,你要是上趕著找死,我是不介意讓你也挨上幾刀的。但你也放心,我不會輕易動手,給你在程渙這邊裝可憐博同情的機會,山高水長,咱們走著瞧。”
邵峋說完,單手插兜,轉(zhuǎn)身要走,卻又忽然頓住,漠然的口氣:“順便提醒你,監(jiān)獄里那位應該快出來了,經(jīng)濟詐騙案進去表現(xiàn)良好、減減刑再托托關(guān)系,果然不用幾年就能出來。”
湛臨危身型倏地一窒。
邵峋側(cè)頭,冷嘲:“我和他是恩怨相抵,他騙我錢,我送他吃牢飯,你這邊,我倒要看看他會不會放過你?!?br/>
說完,抬步離開,病房重歸寂靜,卻是一片死氣的沉悶。
*****
程渙的腳步越走越快,邵峋跟著跑總算追上了,還跟沒事人一樣嬉皮笑臉:“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不是要求婚。”
程渙原本不想理他,臨到醫(yī)院門口的停車場,豁然停住,轉(zhuǎn)身,看著邵峋:“直接說明白吧,你是不是早連我祖宗八代都打聽清楚了?!?br/>
邵峋趕忙雙手舉高,一臉無辜:“我是來幫你,你卻這樣質(zhì)問我。”
程渙筆直地看著他:“那你告訴我,說出亂倫這兩個字的時候,你又是什么心態(tài)?!?br/>
邵峋心里咯噔一跳,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么,他原本只是想刺激一下湛臨危,卻不想逆到了他家心肝的毛,趕忙從善如流地解釋:“怪我怪我,我不該用這個字眼?!?br/>
程渙卻毫不退讓,脾性一如既往,朗朗乾坤的大太陽下面一字一字道:“你沒說錯,就是你說的那樣,他湛臨危那點齷齪的心思和你邵峋半點不差。”
程渙惡狠狠的說完,調(diào)頭就走,拉開車門,徑直上車。
邵峋也是反映迅速,沒有去攔程渙,直接繞到副駕駛,一腳蹬上去。
如果換了別人,被程渙這番冷言冷語,定然也早翻臉了,大概有耐心如湛臨危,也會覺得尷尬丟臉,但偏偏邵峋有一張敢于把自己工作照掛別人家墻上的厚臉皮。
程渙氣得不輕,邵公子當即把自己慫到了地心,程渙拉上安全帶發(fā)動車子漠然叫他下車,邵峋立刻軟言道:“你不要氣后駕車,對你對車都不好,”說著把手剎一拉,牢牢握住,看著程渙,耐心道,“我對你怎么樣,你心里肯定也有一桿秤,憑良心說,我邵峋對你如何?你弄傷了湛臨危,我大老遠開了一個多小時來找你,替你解圍,就怕你被那個姓湛的小畜生糾纏,我這點真心,你總該看見吧?”
邵峋不愧是投資圈混的,一言一語都說在點上,程渙默默聽著,心口頂著的那股氣再不順也慢慢泄了。
邵峋卻忽然有些心疼,有一個做孤兒院園長的博愛的母親,程渙到底是在什么樣的家庭環(huán)境中成長出來的,才會有如此心軟的脾性,而他的這份心軟,又被多少人利用過。
邵峋明白自己的可惡之處,因為說到底,他和湛臨危的確沒什么不同,都在頻繁地壓榨這份心軟。
如此,邵峋默默沉吟一番,幾欲開口,可巧舌如簧到底還是敗給了心底的不忍,他嘆了口氣,并不想逼迫程渙,于是默默松開手剎:“你慢點開,我不打擾你,但我也不下車,這樣行嗎?!?br/>
程渙無言地默默按下手剎,發(fā)車走人,但他開車只是不說話,并沒有飆車,一路沉默,回了公寓。
邵峋也難得沒有再厚著臉皮自我良好地緊跟其后,下車后只說了一句“有事給我打電話”,轉(zhuǎn)身離開。
可出去才兩米,背后程渙叫住他:“那些過去的事情,我不想被人翻出來?!?br/>
邵峋轉(zhuǎn)身,程渙站在日頭與樓層陰影的交界出,半身是光,半身陰影,本來就瘦,全靠骨架撐衣服,如今風一吹,卻給人一種衣服下面空蕩蕩的感覺,而這身硬骨頭,如假包換。
邵峋從前覺得,自己最多的該是狼子野心,現(xiàn)在看著程渙,忽然刷新了對自己的了解,他不止有野心,也有一份真心。
邵峋轉(zhuǎn)過身,走近了些,看著程渙:“我是找人查過些事,是在發(fā)現(xiàn)你和湛臨危有牽扯之后。”
程渙略一點頭,又偏頭看了看花壇里那些不知名的野花,似乎在發(fā)呆:“都是些已經(jīng)過去的、不太好的事情?!?br/>
程渙目光瞥著別處,邵峋卻認真地看著他:“但我很想知道。”
程渙回眸,表情清冷:“知道了又能怎么樣?!?br/>
邵峋兩步走到程渙面前,無不動容地開口道:“我之前和你說,我邵峋做事不需要邏輯,我掐你的時候不需要,想捧你也不需要,那其實都是謊話,是我偽裝自己瀟灑形象的借口”
程渙微微錯愕,邵峋太直白了,這份直白與他之前爽利地行事風格大相徑庭,猶帶著幾分道不清說不清的綿延的柔情。
而這世上的大部分人在向別人剖析內(nèi)心時,或遮遮掩掩,或硬撐底氣,又在自己面上插*上一道銅墻鐵壁,但邵峋凝視程渙,眼中卻漸漸有了光與笑。
他說:“知道了是不能怎么樣的,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尋求一個結(jié)果或者具體的怎么樣才去做的。我想要知道這些,是因為我想更進一步的了解你,我想離你更近一些,說到底,我喜歡上你,連點你的過去都想一起了解一起喜歡?!?br/>
程渙定在了原地,眸光復雜地看著邵峋,想從他的眼神表情里尋到一點玩笑或者逗樂的蛛絲馬跡,但是沒有,邵峋出人預料地突然將他正色嚴肅地一面展現(xiàn)了出來,綿延地道出了心底的這份真情。
程渙這么多年,不是沒有遇到過真心,不是沒有被認真對待過,但只有邵峋是最直接的、最平鋪直敘的——他的諷刺、他的針鋒相對、他的轉(zhuǎn)變、他的支持、他的真情,如同那些掛在照片墻上的相框一樣清晰明了地陳列在眼前。
程渙感覺到前所有為的內(nèi)心震動,好像有什么分崩析離之后就以不可見的速度快速地重新堆砌起來。
他愕然回視邵峋,半個字都吐露不出,邵峋卻朝他笑笑,揚眉傲然的表情,嘴角卻含著一抹苦笑,道:“我也就當那姓湛的面嘲諷嘲諷他了,到了你這里,說到底,我和他也沒什么不同吧?!?br/>
程渙面對邵峋,錯愕半晌,好半天不知道說什么,邵峋見他不言語,并不想立刻要什么回復,抬手一擺,又瀟灑地轉(zhuǎn)身走了。
日頭偏移,程渙那原本一半在明處一半在暗處的身體忽然整個暴露在了陽光下,他身上暖的,心尖也匯聚出了一道柔和的暖流。
怔怔地盯著邵峋的背影看著,直到那身影消失了,程渙才抬步朝樓上走去,心臟卻像插上了翅膀一樣撲騰著。
邵峋拐了彎,確認自己不會繼續(xù)暴露在程渙的視線中后,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孫羽在電話那頭懶洋洋地問:“貴干啊邵公子?”
邵峋:“上次不是說欠你一頓飯嗎,出來吧,補上?!?br/>
孫羽詫異:“哎呦呦,你最近有空了?一直忙什么呢?!?br/>
邵峋抬手抹了一把額頭,攤開一看,全是汗,他卸了力似的往花壇邊一靠,懶懶道:“沒干什么,但老子最近恐怕是要失戀了,出來陪我喝點酒吧。”
孫羽震驚中大喜:“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我們是共患難的兄弟啊,我前女友剛剛又把我甩了?!?br/>
邵峋:“又怎么了?”
孫羽沉默了一下,陰測測道:“還能因為什么,還不是他們劇組和她對手戲的小白臉長得比我好看嗎?!?br/>
孫羽那位尊貴的前女友正是安若思,邵峋當即有些哭笑不得:“來來來,那我們剛好湊一波,你前女友的小白臉差不多要把我甩了?!?br/>
孫羽沒反應過來:“哎,我這就來,你哪兒呢,給我個地址,”忽然覺出不對,“你等會兒!誰?那小白臉……程渙和你??”又一頓,想起上次邵峋向他打聽程渙,當即臥槽了一聲,“你們什么時候搞上的?”
邵峋嘆了口氣,拿手當扇子扇風,慢吞吞道:“就這段時間吧?!?br/>
孫羽大驚中張牙舞爪地嘀咕:“不是,我這到底什么體質(zhì),身邊還有喜歡女人的直男友人嗎?”
邵峋拽了拽襯衫衣領(lǐng),解開第一粒紐扣,松松垮垮地坐著,以一種“都要失戀了就和他聊聊”的心態(tài)開口道:“都彎了好啊,以后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生命大和諧之后也不用生小孩了,生育率直線下降,人口減少,趨近滅絕,嗯,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
孫羽跟著就被邵峋傳染了神經(jīng)病,也應和道:“哎,那今天晚上還是喝鶴頂紅吧,我去接你還是約個地方碰頭啊朋友。”
邵峋正要說話,忽然一頓,側(cè)頭,程渙隔著兩米半的距離,站在花壇另外一頭,身形被夏天狂野生長的灌木擋了一半。
孫羽還在電話那頭繼續(xù):“真兄弟要死一起死啊,今天我喝多少你喝多少?!?br/>
邵峋捏著電話在耳邊,目光盯著程渙,挑眉輕說了一句:“你先死,我改天給你燒紙?!?br/>
孫羽:“……”喵喵喵?
邵峋一把掛了電話,剛剛心里那些退潮的水流,忽然一下子全涌了上來,激動不已地拍著他的心口,他站起來,看著程渙。
程渙換了身居家服,默默看著他,開口道:“我猜你也沒走,”一側(cè)頭,“沒吃飯吧?上去吧?!?br/>
邵峋是那種,不遞桿子自己可以憑空變出一根,但如果遞桿子就立刻麻溜朝上爬的性格,他當即手機一塞口袋,站了起來走過去,無不欣喜地問:“你怎么猜到我沒走?”
程渙平靜地回他:“窗口看到的?!?br/>
邵峋唇角一勾,跟著程渙:“有飯嗎?阿姨今天也做了?”
程渙:“每天都有飯?!?br/>
邵峋:“你家就跟以前高中食堂一樣,天天有飯。”
程渙也說不出來自己什么心態(tài),邵峋調(diào)查他那些過去,他氣憤不已,而那些自我剖析的表白,他卻偏偏又一個字一個字都聽進去了。
這圣母病是不是到晚期沒法治了?
除了這個理由,他實在說不清自己為什么又要把邵峋領(lǐng)回家。
一路上電梯,邵峋卻跟做錯事道歉的高中生一樣,態(tài)度格外誠懇:“私自查你這一點,的確是我不對?!?br/>
程渙看了他一眼:“理由你已經(jīng)敘述過一遍了,勞煩你,別再重復了,我雞皮疙瘩不想再掉第二次?!?br/>
邵峋卻看著他笑,撩騷一樣問:“你聽了就沒什么感覺?”
程渙瞥他:“金大腿,我們還是保持純潔的合作關(guān)系比較好?!?br/>
邵峋正大光明地靠著電梯內(nèi)壁嘆了口氣:“哎,這一點和我相反,我一點也不想純潔下去?!?br/>
程渙:“……”
程渙像看個神經(jīng)病一樣看著邵峋,他自認還算了解邵峋一些,知道這家伙張揚傲氣什么都敢說,卻沒料到這張嘴前腳可以款款深情的道出剛剛在樓下說的那些話,此刻還能給他撩騷撩兩句。
邵峋在程渙緊盯的目光中自己扯開了話題,好像純潔不純潔這個問題放他這兒是個隨口聊隨口結(jié)束的話題似的,他問程渙:“最近劇組拍攝還順利嗎?”
程渙:“還可以,沒什么問題?!?br/>
邵峋:“等這部電視劇結(jié)束,通告會跟著排起來,到時候就是真的忙了。”頓了頓,“飛虹的鄒寧是個很有經(jīng)驗的經(jīng)紀人,我會安排他負責你的工作?!?br/>
程渙一愣,邵峋敏銳地捕捉到這個神態(tài),當即問:“怎么了,是不是聽這意思,覺得我是要把你甩手扔給其他人負責了?”看樣子程渙對他還是有所期待的嗎。
程渙沒領(lǐng)會邵峋的意思,直接道:“不是,鄒寧我知道,的確是個不錯的經(jīng)紀人?!?br/>
邵峋忽然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我都要回去上班了,你就不能表達一點對你家金大腿的不舍之情?”
程渙這才明白過來:“我還以為你是打算在娛樂圈分杯羹。”
邵峋:“娛樂圈的資本游戲能玩兒出什么頭緒,我沒這個打算,”又自傲地哼了一聲,“我要玩兒當然也是玩兒大的。”
程渙沒說什么。
電梯到了樓層,兩人進屋,程渙才道:“我以前就覺得,你會和別人走完全不同的路?!?br/>
邵峋揚眉,一點也不客氣地笑了起來:“是吧,我也這么覺得,我是注定要當老板的,其他都是我手底下的打工仔,嘖,現(xiàn)在也差不多?!?br/>
程渙忽然想起什么,問他道:“不是決定出國留學了嗎?怎么沒念完就回來了?!?br/>
邵峋聞言沉默地盯著程渙看著,在后者不明所以地目光中緩緩牽出一道意味深長地笑容:“說了你可能不相信,但覺得有些事,可能冥冥之中真的就有命運在牽動指引?!?br/>
程渙一愣:“什么?”
邵峋緩緩走到程渙面前,目光深遠,帶著笑:“我其實這么多年早忘了自己當初為什么輟學回國了,程渙,其實是因為你,”說著,抬起胳膊,撐在程渙后背的那道墻上,很時髦地來了場壁咚,“我聽說你連大學都沒有上,直接去拍戲了,我氣得不行,覺得你都可以不上學直接混社會賺錢,我邵峋天都能翻,憑什么還要在國外的象牙塔里混日子,所以我就偷偷回來了。”
程渙臉上錯愕的表情緩緩拉大,喃喃道:“你是瘋了嗎?”
邵峋笑著,臉跟著逼近,迫使程渙不得不整個人貼到墻邊:“對啊。”邵峋笑的十分無所謂,但目光一瞬不瞬地將程渙看著,兩人的氣息悄無聲息地交疊在一起,“我就是瘋了,瘋了才因為你輟學跑回國,瘋了才想捧你當紅星,瘋了才要偷偷查你、還說那些我自己都覺得沒尊嚴的蠢話?!?br/>
程渙后背抵墻,一身的硬骨頭仿佛是吃了安眠藥,動彈不得。
邵峋嘆息:“瘋了才莫名其妙忽然就喜歡上了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飛虹那個經(jīng)紀人前文叫鄒游,但是又有個沈游,重了名,所以改成鄒寧。
邵大佬情話滿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