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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圈（續(xù)）。第二環(huán)：自殺者。怪鳥哈爾皮的樹林，維涅亞。
涅索斯還沒有到那邊，我們走進一個樹林，那里沒有一條路徑可以看得出來。也沒有青色的樹葉，只是灰色的；也沒有平正的樹枝，只是糾纏扭曲，多節(jié)多瘤，也不結(jié)果子，只是生著毒刺。就是匿居在柴齊納和科爾奈托之間的野獸，也找不到這樣一塊荒涼幽密的地方。
那里有一種怪鳥哈爾皮做的巢，她們曾經(jīng)用兇惡的預(yù)言，把特洛亞人從斯特洛法德斯島嚇跑了。她們有廣闊的翼、人面和人頸，腳上有利爪，大肚子上一團毛。她們在那些怪樹上哀鳴不息。
善良的老師開始對我說：“在你深入以前，你要知道，你是已經(jīng)在第二環(huán)了；直到你走近那可怕的沙漠，你才算是離開這一環(huán)。在這里，你要看好，你將看見我曾經(jīng)說過、而你不相信的事情。”當時我聽見悲泣之聲從四面?zhèn)鱽恚怯挚床灰娨粋€人，因此嚇得我呆在那里。我相信我的老師以為我在那里想著，這些聲音是從那些躲在樹林里的靈魂發(fā)出來的。所以我的老師說：“假使你在這些樹上折斷一根小枝，那么你的思想就要全然打消了。”那時我略微伸手向前，從一棵大樹上折斷了一根小枝，頓時那樹干叫道：“為什么你折斷我呢？”后來斷處現(xiàn)著黑血，他又嘆息道：“你為什么損害我？你沒有一點憐惜心么？我們從前也是人，現(xiàn)在變?yōu)闃淞恕词刮覀兪巧叩撵`魂，你的手也應(yīng)當慈悲些呀！”好比一根青樹枝，在這一端燒著，在那一端嘶嘶地作聲，這一根斷枝也是如此，血點和話語同時發(fā)出來了。因此我放手聽那斷枝落在地上，站在那里驚奇萬分。
我聰明的老師回答道：“哦，受了損害的靈魂！假使他從前讀了我的詩，他就能夠相信，那么他現(xiàn)在也不至于折斷你了。因為他的不相信，我才叫他做這件事情，我心里也覺得難過呀！但是，請你告訴他你是誰，因此他回到世上的時候，好把你的名字普告大眾，這樣就算他對于你的補償了。”那樹干說：“你這種甜蜜的話，使我聽了不能再守靜默。
但是，假使我的話說得長了一些，請你們不要惱怒。我是這樣一個人，他握著斐特立克之心的兩把鑰匙，或開或關(guān)我都十分仔細，因此別人都得不著他的秘密。我對于我光榮的職守非常忠實，因此我失掉我的安眠和健康。但是那娼妓淫蕩的眼睛從未離開過愷撒的宮殿，這是人民的災(zāi)害，朝廷的罪惡。她煽動了許多心來反對我，這些心又煽動了奧古斯都，于是我愉快的榮光，成為慘淡的憂愁。我受了羞辱，想著只有一死可以洗雪，所以對于我公正的身體，就加以不公正的待遇。我可以對你們發(fā)誓，我從未對于我值得敬重的主人失掉過一次忠實。假使你們之中有一個回到世上，請為我宣布冤情，因為我還在妒忌的打擊之下呢！”
詩人等了一會兒，于是對我說：“他靜默了，不要失去時光，假使你還想多知道一些，你對他說吧，你快些問他吧。”我回答他道：“你認為什么事情可以滿足我，你就問他吧；至于我呢，我心里面充滿著憫憐，我不會問他了。”因此維吉爾又開始說：“哦，囚禁在這棵樹里的靈魂呀！你的請求，這個人總可替你辦到。再請你告訴我們：你們的靈魂怎樣會和這個多節(jié)多瘤的樹木聯(lián)合在一起；并且，假使你能夠告訴我們：你們的靈魂是否也有脫離囚禁的一天。”
當時樹枝嗚嗚作聲，即刻風(fēng)聲就成為話語：“我可以簡單地回答你們。當那兇狠的靈魂自愿逃開他的肉體的時候，米諾斯把他投到深淵的第七圈。他落在樹林之中，并沒有選定的地位給他，只是偶然地觸著，好比種子落地，就在那里發(fā)芽，先長成小樹，后來就變得這樣奇形怪狀。哈爾皮吃他的葉子，給他痛苦，從那損傷之點發(fā)出痛苦的呻吟。也和別的靈魂一樣，我們將來要回到我們的軀殼，但是我們不能再穿上我們的衣服。因為一個人既然把它棄掉，就沒有權(quán)利再把它收回了，我們從那里把軀殼拖回來，把它吊在凄慘的森林里，各人在各人靈魂所長成的樹上。”
我們還在那里聽著，心想那樹干的話還多著呢，忽然被一種聲浪所驚，如同一個人聽見了打獵的聲浪一樣，我們聽見追逐的狗嗥和枝葉的折落。看呀！在我們左手邊，兩個赤身露體、瘡痍滿目的靈魂，從樹林中猛烈地沖過來，把許多嫩枝幼樹都碰斷了。跑在前面的一個說：“現(xiàn)在你來吧，來吧，死神呀！”其余的一個自以為跑得太遲了，叫道：“拉諾，你的腿不及托波之戰(zhàn)的時候來得輕便了。”他的氣要跑得落下去了，他跑不動了，他只好躲藏在荊棘之中。在他們的后面，一群黑狗追趕著，像新斷了鎖鏈的饑餓的獵犬一樣。假使一個犯人蹲下來，他們就擁上去把他咬得粉碎，把他活跳的四肢銜成東一塊、西一塊。
我的引導(dǎo)人拉了我的手，走到一株樹旁，那樹正流著血，同時我聽見他叫道：“雅各波·達·圣安德烈亞呀！你為什么把我做你的簾子呢？你的罪惡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當我的老師站在那里的時候，他就說：“你是誰？你這樣流著血，說話的聲音又這樣哀怨！”于是那樹對我們說：“兩位靈魂，你們看見我受了損害，葉子落得滿地么？請你們替我拾起來，使他們歸到可憐的樹根吧！我是那個城里的居民，那里因為施洗者圣約翰而遺棄了他的第一個保護神，因此這個神使他受戰(zhàn)爭的痛苦。假使不是在阿爾諾河上還留著他石像的一片，那么雖然那班市民想把給阿提拉所燒毀的城市復(fù)興起來，也是徒勞無功。至于我呢，我在家里為自己做了一個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