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
方東白佇立當(dāng)場,宛若癡呆,雙眼直勾勾地盯向方西墨的左手……那只砍下自己右臂的左手,恍恍惚惚,良久無語。</br>
又呆半晌,終于從地上撿起殘臂,捂住血流不止的傷口,回頭走到趙敏身前,躬身說道:</br>
“主人…老朽無能,失了寶劍,甘領(lǐng)罪責(zé)。”</br>
趙敏運氣欠佳,被人三振出局,心里早就不痛快了,哪會給這讓她丟臉的“阿大”好臉色看。腦中念頭急轉(zhuǎn),自覺此地再也呆不下去,更不可能從殷揚的手里搶回劍來,只好勉強(qiáng)一笑,言道:</br>
“今日,瞧在殷公子的面上,我便放過了武當(dāng)。”</br>
言罷左手一揮,道句“走罷!”,她的手下里頭,自有次等部屬扶起或傷殘、或身亡的方東白、阿三,以及禿頭阿二等人的身子,徑向殿外離去。</br>
“且慢!”</br>
觀這趙敏一見不妙,就想帶頭開溜,正低著頭把玩手上戰(zhàn)利品的殷揚,忽然抬起頭來,將倚天劍交由身旁大仇得報的方西墨保管,朝那臉色難看的趙敏笑道:</br>
“趙姑娘,你不記得了?你還欠我點東西吧,怎能說走就走。”</br>
趙敏柳眉倒豎,強(qiáng)撐著怒道:“性殷的,你別信口開河!”</br>
殷揚孤身一人,走近幾步,無視對方身后的那群高手紛紛怒目而視,悠悠然然的接道:“我這人記性一向很好,自然不會輕易記錯,更別提什么胡說了。趙敏,你可記得玉門關(guān)外,你我初次見面時的情景。”</br>
本來還很強(qiáng)氣的趙敏,聞言略一回想,心中頓時一亂,氣勢大弱地朝后急退幾步,但聽殷揚續(xù)道:“那時候,我就跟你說過,你欠我一條命的。”</br>
“不錯”,趙敏目光一冷,慨然承認(rèn)殷揚所說,“那個時候,你的確算是放了我一馬。”</br>
她心里已經(jīng)想好,如果殷揚真要動手,即便拼死亡命也絕不束手就擒!</br>
“你沒忘記就好!”</br>
殷揚下巴微揚,走到趙敏身前丈許站定,“后來綠柳山莊的那次,我也沒有傷害你吧?”</br>
看到趙敏面色急變,殷揚連忙補(bǔ)充:“最起碼,我沒有再殺你。你自己也曉得,曾經(jīng)我是有很多機(jī)會那么干的……”</br>
果見趙敏閉嘴,殷揚滿意的接著說道:“至于今天,我再饒你一命,也沒什么問題。可你也要記記清楚,事到如今,你一共欠我三條性命!”</br>
趙敏俏臉更冷:“可小女子只有一條性命,倒是讓殷公子吃大虧了。”</br>
她竭盡所能,卻始終搞不清楚殷揚的深意,正想暗示背后的兩大高手,搶先出擊對敵殷揚,確聽對方哈哈笑道:“不吃虧,不吃虧,你只要允諾一句話,你的三條命我一條都不要。”</br>
趙敏美目流轉(zhuǎn),重新嬉笑吟吟起來,好奇的問:“一句話?殷大公子你可不要說話不算數(shù),專門欺負(fù)小姑娘呀……說罷,你要本姑娘哪一句話?”</br>
“說來簡單,只須你依我三件事情,我便放你走人。”殷揚饒有興致地望向趙敏的笑顏,也是隨意回道。</br>
趙敏詫道:“哪三件事?”</br>
殷揚笑道:“眼下么……我可還沒想起。日后待我想到了,我說一件,你便跟著做一件就行。”</br>
他是傻瓜么?我說一句謊話,他就相信我會遵守諾言,并放我走?</br>
一直認(rèn)為殷揚很聰明、很狡猾、很難纏的趙敏,第n次的現(xiàn),她實在是看不透這個男人的本質(zhì)。當(dāng)下不敢隨意應(yīng)承,只是試探著問:“那怎么成?難道你要我自殺,要我做豬做狗,也須依你?”</br>
殷揚笑容不變:“我堂堂的明教掌旗使,當(dāng)然不會做那沒有品位的事情。讓你自殺,讓你做豬做狗,豈飛大大浪費了你本身的資源?而且,就是你愿意去做,我也怕你做不來呢。”</br>
趙敏聽了再度紅臉,不禁大惱喝道:“殷揚!你別太過分了!”</br>
殷揚毫不理會她的憤怒,自顧自道:“這三個條件嘛,肯定屬于你的能力范圍之內(nèi),足以完成的事情。并且,也不會違背你的行事準(zhǔn)則。”</br>
趙敏見這殷揚糾纏不清,不肯放手。暗一咬牙,便光棍道:“好!你便答應(yīng)了你。”</br>
心里確想:我又不是什么男子漢大丈夫,又不講究什么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那套……眼下先行應(yīng)付這個腦子進(jìn)水的殷揚,以后該怎么著,還輪得到這個混蛋干涉?</br>
殷揚聽她親口答應(yīng),有可無不可的笑道:“恩恩,趙小姐一諾千金,我殷揚是信得過的。”</br>
說完將手一引,作了個送客的姿勢,倒讓神經(jīng)繃緊的趙美眉有些不敢相信。</br>
難不成,面前的殷揚是個假貨?或者說,他真的腦袋進(jìn)水啦?</br>
一時之間,趙敏有些暈乎乎的。</br>
而就在這時,殷揚毫無征兆的縱身上前,幾乎平擦著趙敏的身體而過,一爪抓向其后一人的肩頭。</br>
手掌距離肩頭尚有尺許差距,一陣無聲無息的掌風(fēng)已從左側(cè)拍到,事先竟無半點朕兆。</br>
早有預(yù)料的殷揚縱聲一笑,變爪為掌,驟然翻出,正與左邊拍來的一掌穩(wěn)穩(wěn)相交,至于另外方向反擊過來的一掌,則被不知何時,猛撲上來的楊逍接下。</br>
四人四掌,幾乎同時碰撞。各方只覺來勁奇強(qiáng),對手掌力雄渾無比。而殷、楊二人,更是察覺突擊目標(biāo)的掌心,暗暗夾雜著一股陰冷至極的陰冷寒氣。</br>
旁觀眾人,驟見生變。</br>
直到此時,才剛看清正與殷、楊兩人,激烈惡斗的對手相貌,乃是一對身形高瘦的低調(diào)老者。</br>
掌快聲慢,但聽砰砰砰砰的連續(xù)幾響,快攻對掌的殷揚和楊逍,方才騰騰退出數(shù)步,相視一笑,凝然站定。</br>
對面的兩位老者,均感胸口氣血翻涌,經(jīng)脈寒冷徹骨,周身似被凍得接連顫抖起來。瞧那樣子,晃晃悠悠的隨時可能倒下。反觀殷揚二人的目光,已變得驚懼無比。右邊那人老臉慘白,強(qiáng)笑著道:“明教好大的名頭,果然有些料子!”</br>
狀若無事的楊逍,此刻內(nèi)心亦是極度震驚。</br>
剛才,殷揚傳音于他,定下偷襲計劃,并且再三強(qiáng)調(diào)要自己使出全力,他還有些不以為然。畢竟,像他們這等一流的高手,如若下定決心暗算旁人,隨隨便便的就能給敵方帶來深通打擊。</br>
可自從與那位由他負(fù)責(zé)的老者對掌以后,楊逍才真正的明白到殷揚的真實用意。</br>
這兩個老家伙的功力比之己方,恐怕只高不低,竟也是流強(qiáng)者。若非殷揚早作提醒,他們又是以無心算有心的全力以赴,勁出一掌,硬接對方的那種陰寒掌力,楊逍自己可是沒有多大把握。</br>
殷揚與楊逍境界相同,內(nèi)力的深厚程度卻因年齡的緣故,而要略差一些。不過體內(nèi)《九陽神功》適時動,已將《玄冥神掌》的寒毒真氣給逼出來,頭頂蒸籠般的冒出絲絲白氣,對兩名老者朝他瞪來的眼光,視若無睹,反對其中一人隨口笑道:</br>
“鶴筆翁,你當(dāng)年打我一掌,可曾想到今天有此一劫?”</br>
不錯,極為記仇的殷揚,早就認(rèn)出趙敏身后的玄冥二老身份。這一下,不過是在略報當(dāng)年之仇。</br>
鶴筆翁剛才只來得及運起七成力道,便與殷揚勉強(qiáng)交掌,這時候玄冥寒毒被對方的九陽真氣反擊回來,體內(nèi)的難受可想而知,直到現(xiàn)在為止,他仍是嘴唇青。</br>
自這殷揚出場,對其印象本就極其深刻的鶴筆翁,又怎會認(rèn)不出來?特別是見他武功大進(jìn),修為恐怖以后,更加對他戒意大起,誰想最后還是中了陰招。</br>
想當(dāng)年,殷揚十四歲的時候,即可使詐用計的將他創(chuàng)傷。成年之后,更是達(dá)到使他心驚肉跳的地步。先前對掌時的那股陽剛內(nèi)勁,隱隱克制自家的《玄冥神掌》,目前的鶴筆翁實難涌起與之拼斗的念頭。</br>
而鶴筆翁那位身受無妄之災(zāi)的師兄鹿杖客,雖然傷得沒有他師弟嚴(yán)重,可也被楊逍陰了一記,現(xiàn)在掌力反噬,自己等人又處于敵眾我寡的緊要關(guān)頭,自是臉色陰沉,直瞪殷揚。</br>
這時候,楊逍已然清楚對頭的厲害,與殷揚并肩而立,卻不敢再有半分大意。</br>
四人對峙,氣氛愈加緊張,沉思默然的趙敏忽道:“殷公子,你說話不算話么?”</br>
殷揚一怔,隨即笑道:“哪里,不過是和老朋友打個招呼、開個玩笑罷了。趙姑娘的人馬想走,隨時都可以的。”</br>
他剛才那掌,使用的乃是《降龍十八掌》里的偷襲妙招“突如其來”,又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這才令那鶴筆翁暗吃一虧。目前的情況,倒不利于再作纏斗。而且,他為了試驗九陽真氣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玄冥二老固然令人忌憚,但以后也不是沒有機(jī)會分而滅之,自不用過分心急。</br>
趙敏得到殷揚的明確答復(fù),不愿深處險境、再惹事端的心情下行動相當(dāng)爽快。深看殷揚一眼,便帶己方下屬撤走。</br>
玄冥二老這樣的高手,本來都是屬于欺負(fù)別人的角色,可今天平白遭人攻擊,被人實實在在的欺負(fù)了一頓,卻不能翻臉動手,那份心情可別提有多郁悶了。</br>
趙敏領(lǐng)頭離開,他們也只得怒瞪殷揚和楊逍幾眼,接著一左一右,小心謹(jǐn)慎地護(hù)著趙敏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