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千里飛雪贈寒衣
進來的人卻肆無忌憚,當(dāng)先一個黑袍漢子大笑道:“好香!好香!十里外就聞見香氣了!吃的什么?店家,給我們們也來一份!”</br> 護衛(wèi)們都松口氣——看樣子沒惡意。</br> 太史闌放下碗,打量那些人,這些人一看就是江湖人士,可能還是同一門派的,衣服雖然不一樣,但都系著紫色的衣帶。</br> 大批江湖人士,匆匆趕路……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心中一動。</br> 店家為難地迎上來,搓手道:“客官……店小,已經(jīng)沒地方了……”</br> 那黑袍漢子一皺眉,道:“想辦法挪一挪吧,我們們也趕了一天路,又冷又餓,總要給大家歇個腳。”</br> 店家只好偷偷瞟太史闌,店里桌子不少,但十個桌子都被太史闌的人坐滿了,要挪,也是她挪。</br> 那黑袍漢子也看出來了,對太史闌一笑,拱拱手,道:“姑娘,能否讓你的人擠擠,給挪點位置出來,讓兄弟們輪流坐下吃點熱的?這天氣,不喝點什么,夜里趕路難熬啊。”</br> 他帶的人比太史闌還多,卻并不恃強欺人。太史闌向來是個你踩我我就煽你,你敬我我更敬你三分的人,當(dāng)即一揮手,道:“已經(jīng)吃好的,去后頭輪流休息。”</br> 護衛(wèi)們紛紛起身,留下了一半人保護太史闌,其余人都跟著雷元去后頭輪班休息,說休息也是假的,這么多武林人士出現(xiàn),雷元也不敢真睡覺,悄悄帶著人把這店包圍。</br> 騰出的五張桌子給那群人坐了,太史闌又命店家按自己桌上火鍋菜色,給對方也上了份,這些人吃了也連連贊好,那黑袍人親自過來敬酒致謝。</br> 太史闌趁機問他,“兄臺這天氣還要趕路?”</br> 黑袍人嘆口氣,道:“是啊,夜里走路,有時還安全些。”</br> 太史闌聽他話風(fēng)不對,有心再問,對方卻似乎不愿多談,敬了酒便回到自己桌上,幾個人湊一起,低聲交頭接耳,似乎在商量什么。</br> 太史闌對一個護衛(wèi)抬了抬下巴。</br> 那是邰世濤給她選的護衛(wèi),叫蔣樂,武功平平,卻是個讀唇語以及學(xué)方言的高手,出行帶他很方便,到哪都不會有言語不通情形出現(xiàn)。</br> 蔣樂坐到那黑袍漢子斜對面,瞄著他的嘴型,片刻,道:“他們在說……等下分批走,看那群兔崽子追誰……天殺的四大世家,居然在這里就開始堵截……不知道武帝世家有沒有得到消息……這次十年之約……只怕很難善終……嗯,聽說圣門勢必要報小公主身死之仇,勢必要李家新家主磕頭賠罪……這個頭豈是輕易能磕的?磕頭是假,壓過李家成為真正的武林第一是真……四大世家從來不是鐵板一塊,這次不知道是怎么聯(lián)合到了一起……我看是想合力先掀翻李家,再分贓罷了……聽說他們的第一個計劃是壓倒李家,可能還要順帶攻擊和李家關(guān)系極好的晉國公府……攻擊不至于,晉國公府遠在麗京,手下雄兵如鐵,圣門有什么本事攻擊他家……晉國公容楚,不就正在這附近嘛,云合城……”</br> 太史闌霍然眉頭一挑。</br> 一瞬間眼神殺氣凜冽,蔣樂驚得一呆,也就忘記繼續(xù)辨認(rèn)唇語,把下面一句話給漏了,太史闌擺擺手,示意他繼續(xù)。</br> “……是的,是這樣,對,要晉國公也磕頭賠罪……別操心人家了,先想想咱們,咱們是武帝世家多年附庸之族,如今十年之約,咱們前去助威,按照以往的規(guī)矩,在大會之前,誰家都不能先動手,可四大世家竟然派人在各路堵截殺人,聽說已經(jīng)死了兩批人,咱們務(wù)必小心……”</br> 這段話話音未落。</br> 忽然外頭風(fēng)聲大作。</br> 風(fēng)雪之夜,本來風(fēng)聲就緊,但這一刻狂卷的風(fēng)聲,分明忽然烈了幾倍!</br> 幾乎在風(fēng)聲大緊的同時,外頭便響起一陣慘呼。</br> 慘呼一響,屋內(nèi)那群江湖人臉色大變,隨即人影連閃,簾子飛卷,剎那間那些人就搶了出去,室內(nèi)空了一半。</br> 太史闌這邊護衛(wèi)也變色,但沒有人動,訓(xùn)練有素的護衛(wèi)們知道,此刻保護太史闌和景泰藍才是要務(wù),不是看熱鬧的時候。</br> 太史闌抬起臉,眼神肅殺。</br> 剛才聽到的消息,讓她臉色冷了三分。</br> 很明顯,似乎武林大會終于要召開了,四大世家撕毀約定,聯(lián)合在一起,對武帝李家開始打壓,在半路上,就開始截殺前來支援李家的武林勢力。</br> 這也罷了,武林中和政壇一樣,也是你死我活的爭奪,手段卑劣不足奇,但太史闌發(fā)怒的是那句“磕頭賠罪。”</br> 好像要李扶舟給圣門磕頭賠罪?</br> 圣門小公主,風(fēng)挽裳?</br> 還要容楚去磕頭賠罪?</br> 這算什么?遷怒?</br> 以為自己是誰?</br> “把窗戶都打開。”太史闌端坐不動,道。</br> 護衛(wèi)們掀起窗戶上用來擋寒的棉褥子,打開窗戶,冷風(fēng)灌了進來,蘇亞給景泰藍和太史闌都披上大氅。</br> 門簾也卷了起來,可以看見外頭發(fā)亮的雪地上,橫七豎八好幾具尸體,鮮血白雪,殷殷刺目。</br> 其余男女立在尸體旁,神色憤怒而驚懼,仰頭對天空看著。</br> 昏暗的天空,飄落的雪花和血花。</br> 血花。</br> 確實有一片片的雪花夾雜著血色,幽浮在半空中,遮蔽了大半個視野。</br> 雪花忽然更加緊密,空中若無若無,響著空靈渺遠的歌聲,似男似女,忽男忽女,音調(diào)重復(fù),于這重復(fù)的枯燥中,生出一種鬼氣森森的恐懼來。</br> 在這片帶血的雪后,黑袍人帶領(lǐng)的那一批江湖人,警惕地圍成一圈。</br> 詭異的是,他們并沒有每個人都臉對著那歌聲來處的空場和樹林,而是站成一個臉對外的圓圈,臉向四面八方。</br> “咻。”</br> 忽然一線明光,閃爍而起,光線之亮,讓太史闌想起現(xiàn)代那世的電焊,剎那間刺人眼膜,幾乎所有人在乍遇強光的這一刻,都忍不住眼睛一閉。</br> 只是這么一閉眼。</br> 一條白影忽然出現(xiàn)。</br> 像從雪花中翻飛而出,袍角還掠著雪的清涼,一雙慘白而冰冷的手,閃電般擱上一個男子的脖子,手指一抬,白影黑影倒翻而出。</br> 眾人睜眼,只看見白影黑影剎那在半空交疊,似戲水的海豚,在大浪的峰巔輕輕一卷。</br> 隨即一聲慘叫。</br> 一蓬血雨嘩地在半空亮開虹霓,灑落。</br> 白影格格一笑,松手隱入風(fēng)雪中,黑影直挺挺從半空墜落。</br> 砰一聲,黑影落下的時候已經(jīng)成了尸體,眼睛猶自睜得大大的。</br> 圓圈仍在,卻已經(jīng)有了缺口,風(fēng)雪仍在,卻依舊看不見敵人。</br> 黑袍人那一批人,眼底已經(jīng)露出驚恐之色。</br> “好可怕的殺人手法。”小店內(nèi)太史闌這一批人,在剛才也屏住了呼吸,于定好一會兒才道,“圣門!”</br> “哦?”太史闌看過來,“你確定?”</br> “確定。”于定道,“這批黑袍人,看樣子,應(yīng)該是峨山刀門。擅使刀法,腰纏紫帶,這一門是武帝李家的附屬之族,效忠多年。而圣門中人,喜穿白衣,身法輕詭,擅長迷蹤換影之術(shù),只是……”他輕輕搖頭,“早年的圣門,武功雖詭,行事卻還算得上堂皇正派,對得起四大世家的江湖地位,如今這手法風(fēng)格,雖然詭異更甚,卻已經(jīng)落了下乘……”</br> 太史闌深以為然。</br> 武功光明不光明,還要看什么人使。</br> 屋外歌聲還在繼續(xù)。</br> 幾乎每次歌聲微微一頓,風(fēng)雪中就會出現(xiàn)一個雪白的詭異人影,揪出圓圈中一個人,瞬間格殺。</br> 人命在他們手里似乎不算什么,而刀門的人雖然試圖反抗,但目標(biāo)都找不到,怎么反抗?竟完全處于挨打局面。</br> 護衛(wèi)們看著這一邊倒殺戮,都有點躍躍欲試,尤其是江湖出身的護衛(wèi),有同仇敵愾之心,都拿眼睛看著太史闌。</br> 太史闌不動聲色。</br> 她向來不好勇斗狠,景泰藍在這里,她必然以他安全為上,這圣門武功如此詭異,她擅自多事,給景泰藍帶來危險怎么辦?</br> “再等等。”她道,“武林中的事,必須要想好了再插手。”</br> 她謹(jǐn)慎不愿多事,人家卻似乎不想放過她。</br> 幾乎她話音剛落,風(fēng)雪中就傳來一聲冷笑。</br> “插手?”那人聲音譏誚,“就憑你們這些人?”</br> 這聲音忽遠忽近,近的時候就好像在身側(cè),護衛(wèi)們都失色,沒想到對方耳目這么靈便。</br> 太史闌眉頭一挑。</br> “對。”她道,“我們們這些人,打鬼足夠。”</br> 風(fēng)雪靜了靜,隨即那人大笑。</br> 笑聲如嘯,震得針葉林碎雪簌簌,又似無數(shù)人在笑,層層共鳴,聲勢驚人。</br> “打鬼?”那人笑道,“一群過路人,也敢吹大氣。不過,”他語氣忽然轉(zhuǎn)淡,“你們吹不吹大氣,我們們都沒打算留你們,圣門所經(jīng)之地,怎容路人觀看圣跡?”</br> 太史闌挑挑眉。</br> 原來她早就是目標(biāo)了,出手不出手,人家都要將她滅口。</br> “這群人真是惡心。”蘇亞冷冷道,“殺人滅口就殺人滅口,還非要說得這么圣潔。”</br> “裝逼犯。”太史闌鑒定完畢。</br> “出來吧!”風(fēng)雪中幽幽的聲音一聲大喝,隨即一聲銳響,似無數(shù)劍氣剎那馭空而來,所經(jīng)之處,那一片的雪花都被逼開,出現(xiàn)真空如透明針管,卻在真空之后,拖著長長的雪龍之尾,呼嘯而來。</br> 砰砰連響,那七八條雪龍經(jīng)過門窗,門框窗欞瞬間炸裂,森然寒氣撲面而來,當(dāng)先一條最粗的雪龍直襲太史闌面門,遠遠地,雪龍中伸出一只手,泛青的指甲如鬼爪。</br> “讓開!”太史闌在雪龍初起時便一聲低喝,護衛(wèi)們立即抱著景泰藍讓開,蘇亞一人臥倒在她長凳下。</br> 七八條雪龍剎那在半空匯聚,竟然全部撲向太史闌一人,當(dāng)先一條雪龍里有人格格一笑,森然的鬼爪,已經(jīng)將要抓到太史闌面門!</br> 寒氣刺骨!</br> 太史闌忽然向后一倒!</br> 她倒下的剎那,漫天雪光里,忽然有金光,閃了一閃。</br> 不是一道金光,是無數(shù)細小的金光,極小,但極亮,讓人想起山巔之上白云之間,忽然升起的朝陽之光。</br> 只是那么一閃。</br> 空氣中似有震動之聲。</br> 那種震動讓人無法聽見,只能感知,感覺到了一種穿刺、深入、震動、崩毀。</br> 最前面那條雪龍忽然“咦”了一聲,鬼爪猛地一收,全身一震,雪花掉落,現(xiàn)出一身白衣的真身,隨即迅速后掠。</br> 與此同時,那其余七八條雪龍也齊齊一震。</br> 這一震雪花漫天散,隨即,血花!</br> 無數(shù)條細細的血泉,每條只有發(fā)絲大小,在半空交織濺射,縱橫炸開!</br> 瞬間太史闌面前,像忽然開了紅色煙花如幕!</br> 屋外的黑衣刀門瞧著屋里那一片詭異凄艷的紅色光幕,都已經(jīng)呆住。</br> “砰砰。”</br> 紅色光幕亮開一霎,七八條雪龍散盡,七八個白衣人影,掉落!</br> 最前面那個人又“咦”一聲,這回聲音又驚又怒,隨即他也顧不得再殺太史闌,霍然后退。</br> 忽然一條人影,從太史闌凳子下倒翻而出。</br> 她倒翻的姿態(tài)快而兇猛,腿彈起剎那腳尖已經(jīng)繃到天上,像月夜下忽然揚起尾鉤的蝎子!</br> 那尾勾一彈,就到了那領(lǐng)頭人的面前!</br> 刀光一閃!</br> “嗷!”一聲慘叫,三根指甲泛青的手指血淋淋掉落!</br> 一條人影捧著斷手倒躥而出,半空中眼神無比驚怒,瞪著從凳子下躥出,飛刀傷人的蘇亞。</br> 他怎么也沒想到,太史闌會躺下傷人,一殺八人!</br> 他更沒想到,比太史闌殺人體位更詭異的還有一個蘇亞,竟然能從凳子下翻出傷他!</br> 這兩個女人的配合,已經(jīng)難以用語言形容,她們殺人的方法,便是以詭異武功名聞天下的圣門也沒見識過!</br> 什么樣的暗器躺下發(fā)射?誰敢在群敵攻來的那一刻,躺下殺人?誰能如此狂妄,不動如山?</br> 什么樣的武功能在方寸之間輾轉(zhuǎn)騰挪,桌子凳子,都是可以翻轉(zhuǎn)的憑借?</br> 他驕傲,他睥睨,卻在一霎間遭遇一生至慘,只能惶然后退,退得毫不猶豫,比來時還快。</br> 顧不得傷勢和那七八具同伴尸體,他退出門外,仰天一聲尖嘯。</br> 剎那間空中雪花團舞,現(xiàn)出七八十白衣人影。</br> 遭遇挫折,這人終于不再驕傲自大,裝神弄鬼,直接把所有馬仔都喊了出來。</br> 太史闌坐起,神色冷淡一揮手,也準(zhǔn)備開始火拼。</br> 正在一觸即發(fā)這一刻。</br> 忽然雪花一靜。</br> 當(dāng)真是一靜。</br> 剛才還團團飛舞,混亂如雪龍的雪花,瞬間一停,都靜止在了空中。</br> 好像天神忽然點了點手指,令這天地萬物停駐,令時間不再前行。天地在剎那間凝固封存。</br> 又或者大神通者從雪林上方過,步履所及之處,形成巨大的力場,身在其中的人,都被禁錮。</br> 連屋內(nèi)旁觀的太史闌,都忽然感覺到了那種靜止的詭異和壓力。</br> 幾乎這雪花一靜,那七八十條輕靈詭異的人影,也一窒一滯,像被什么拖出了腳步。</br> 隨即所有人都聽見一個渾厚的男聲,一字一字,悠悠道:“開我鴻蒙,定我蒼黃,唯我武帝,劍破八荒。”</br> 這聲音和先前空靈飄渺的圣門歌聲全然不同,堂皇光明,浩然博大,帶著沉重的共鳴,自天際罩下。</br> 聲音震得四面針葉林碎雪又顫,但力場正中,雪花竟然還是一絲不落,圣門中人,還是行動艱難。</br> 這詭異又令人驚心的一幕沒有持續(xù)多久,隨即風(fēng)聲狂呼!</br> 狂呼!</br> 從極靜到極動之間,沒有轉(zhuǎn)折!</br> 前一刻還沉重籠罩,萬物在壓力前沉默俯伏,下一瞬雪花狂舞,風(fēng)聲大作,萬物都活了過來,瘋了起來!</br> 無數(shù)條巨大的銀光,自針葉林深處狂卷而出,匯聚成巨大的風(fēng)潮,拔山倒海,襲到!</br> “砰砰砰砰砰砰!”</br> 黑衣刀門圓圈之外,那七八十圣門白衣人形成的大圈子中,數(shù)十聲撞擊的巨響就如一聲,每一聲都帶出大蓬鮮血!</br> 和圣門殺人如戲耍,一會兒拎一個出來調(diào)戲的風(fēng)格不同,武帝世家,是完全大開大合的風(fēng)格,從極靜到極動,從沉默到爆發(fā),瞬間狂暴,勢卷天地。</br> 數(shù)十道銀光所經(jīng)之處,只看見鮮血大片揮灑,尸體一具具掉落,以極快的速度。</br> 被力場困住的圣門中人,就好像先前任他們宰割的刀門眾人一樣,自己也成了魚肉。</br> 場中砰砰之聲不絕,武帝世家殺人好比切菜,那種決斷和凜冽比這雪花還冷,他們在血霧之中穿行,銀色的衣袂不染一絲血跡,因為他們殺得太快了。</br> 黑衣刀門絕處逢生,早已張大嘴不知道該驚呼還是歡呼,屋內(nèi)眾人也看得驚心動魄,于定激動得已經(jīng)跳到了凳子上,想要看清楚人家的殺人手法,出身江湖的護衛(wèi)眼睛發(fā)亮,都覺得真真不虛此行,竟然在這風(fēng)雪之夜,在一座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縣城之外,看見江湖頂尖名門之間的血腥搏殺。</br> 連景泰藍都瞪大眼,從趙十三懷里探頭,不知道在想什么。</br> 南齊皇室一直對武林很有興趣,小子今日見這一幕,大抵日后要動歪腦筋。</br> 太史闌單手托著下巴,心想好呀李扶舟那家伙藏私。武帝世家的下屬都能有這般威勢,他和她的第一面,卻連個崖溝都沒躍過去。</br> 他的解釋是說受傷,話又說回來了,誰能令他受傷?</br> 太史闌唇角淡淡一勾,心想李扶舟的神秘感,還真是越來越濃。</br> 可惜武帝世家出手,戲就會唱得很快,眾人還沒看過癮,戰(zhàn)局就結(jié)束了。</br> 半空中雪花開始繼續(xù)紛紛揚揚,地上的鮮血被新雪覆蓋,尸首僵硬的躺在地上,銀衣人從空中來。</br> 半空中數(shù)道光影一斂落地,當(dāng)先的是一位銀衣漢子,高大軒昂,眉目不算俊秀卻很耐看,鼻大口闊,整個人給人一種大氣疏朗的感覺。</br> 他們的武功,作風(fēng),所有整體表現(xiàn)的風(fēng)格也是大氣浩然的,武帝世家,當(dāng)真對得起這個“帝”字,真有幾分帝王般的睥睨和尊貴。倒是圣門有些對不住他們的“圣”字,除了衣服干凈點。</br> 大部分武帝世家的人停留在雪林邊緣,接應(yīng)黑衣刀門的人過去,掠出的幾個人落地,直接向太史闌走來。</br> 太史闌從屋中緩緩站起,迎上對方銀衣男子的目光。</br> 男子也在打量她。</br> 作為武帝世家此次派出來接應(yīng)刀門的核心人物,他還身負另一個任務(wù),這個任務(wù)很特別,以至于他此刻不能不認(rèn)真多看太史闌幾眼。</br> 第一眼有點失望。</br> 這女子有點憔悴,有點瘦,臉色發(fā)黃,病懨懨的。</br> 少主怎么會在意這樣一個女子?</br> 然而第二眼便改了最初的想法。</br> 屋中靜靜立起,裹著大氅的女子,雖然面有病容,但氣度端嚴(yán),看人時目光凝定,不被任何外物牽縈一分。</br> 但凡擁有這樣目光的人,都是心志堅毅決斷的天生首領(lǐng)。</br> 再看她身邊護衛(wèi)的態(tài)度,呈現(xiàn)出一種自然的恭敬。</br> 發(fā)自內(nèi)心的恭敬,和強權(quán)威逼導(dǎo)致的恭敬,表現(xiàn)出來的感覺不一樣,銀衣人是武帝世家高層,自然明白這個道理。</br> 他亦有肅然起敬。</br> 了解一個人,看屬下對她的態(tài)度就夠了。</br> 再看看地上的圣門手下的尸首,圣門縱橫武林,除了武帝世家,多少年在誰的手下吃過虧來?但是太史闌一出手,圣門死七人,首領(lǐng)殘廢遁走。</br> 不管她用什么手段殺的,這就是本事,這本事,武帝世家都不敢說自己輕易能做到。</br> 少主的眼光……確實了得。</br> 銀衣男子忽然笑了笑,大步踏雪而來,寒風(fēng)卷起他衣袂,不落碎雪。</br> 他身后銀衣人靜靜佇立,不言不動,寶相莊嚴(yán),似極遠天際神祗無聲雕像。</br> 銀衣男子在店門口站定,朗聲道:“武帝世家門下彭南奕,奉主上命,為太史姑娘送衣御寒。”</br> 說完手一招,身邊一個銀衣女子遞上一個包裹。</br> 彭南奕雙手奉上包裹,向太史闌微微躬身。</br> “家主說,極東行省不比西凌,氣候反復(fù),深秋便如嚴(yán)冬,姑娘不知此地氣候,想必未攜寒衣,特奉上極東特產(chǎn)紫貂大氅。愿姑娘耐經(jīng)風(fēng)雪,此去平安。”</br> 他身后眾人齊齊躬身。</br> “愿姑娘耐經(jīng)風(fēng)雪,此去平安。”</br> 太史闌默然而立,注視著那包裹,深紫色的錦緞包裹,很大一包,說明大氅一定毛皮豐厚,從包袱縫隙里可以看見一個領(lǐng)子,毫光燦爛如珠,珍貴難以估價。</br> 有些心意,本身便不可估價。</br> 李扶舟自己想必也麻煩纏身,單看圣門敢于半路攔截李氏門人的行為,就可以看見武林高層爭奪已經(jīng)到了白熱化的地步,這個時候他想必坐鎮(zhèn)中樞,日理萬機,卻還想著她的寒衣。</br> 那銀衣漢子看她不接,將包袱微微一舉,隨即放在門檻上,又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輕輕擱在包袱上,笑道:“這藥是在下敬奉,看姑娘面有病容,似有內(nèi)損,這藥補氣養(yǎng)神,想必會有稍許幫助。時辰不早,我等,告辭。”</br> 他說完再不停留,微微一躬,轉(zhuǎn)身便走。其余人也是一言不發(fā),躬身離去。</br> 所有人注目他們大袖飄飄的背影,卷著風(fēng)雪離去,銀色高頎的身影,似掠過長空的星,沒入黑暗深處。</br> 隱約有高古空曠的樂聲傳來。</br> “開我鴻蒙,定我蒼黃,唯我武帝,劍破八荒……”在空寂落雪的針葉林中纏綿不絕,漸漸遠去。</br> 眾人都凜然沉默,為武帝世家曠然高遠的上古俠風(fēng)所折,只覺天地闊大,而風(fēng)雪蒼茫。</br> ==</br> 這一夜是個插曲,或者也是個序幕,這一夜的風(fēng)雪,這一夜的鮮血,還有這一夜圣門的詭異震懾,和后來更為震懾的武帝世家出手,宛如一首讀來回腸蕩氣的長詩,在人的心中不斷回旋,太史闌身邊護衛(wèi),光是兩眼放光地說武帝世家的出場,便說了三天。</br> 太史闌卻另有關(guān)注的事情——十年之約,武林盛會,到底在哪里舉行?圣門到底打算對武帝世家怎么做?這事還牽涉到容楚,容楚打算怎么應(yīng)對?</br> 也許,天授大比之后,就要想辦法往那個方向走一趟了。</br> 當(dāng)晚武帝世家來了后,再也無事,之后第二天,召集齊學(xué)生繼續(xù)前行,李扶舟送來的大氅太史闌穿上了,暖和得無法形容,但這氅的珍貴之處還不僅僅在暖和,這種毛皮過于滑溜,刀刺不入,甚至可以算是一個巨大的寶甲,內(nèi)襯也是一種奇特的皮,可以單獨取下來,太史闌試著刀刺了刺,果然一般刀劍,也是刺不穿的。</br> 藥她已經(jīng)用了,果然好了些,只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她這是積勞成疾,想要完全轉(zhuǎn)好還需要一個過程,尤其需要不操心的靜養(yǎng),可是趕路之中,哪里能做到這些,所以一時也沒完全痊愈。</br> 從凌河城一路向東,所經(jīng)之處,也是五越出沒之地,最初jiē觸的是南越,現(xiàn)在因為地域的不同,已經(jīng)換成了北越,北越人比南越人更加彪悍,他們個子矮小,下盤扎實,臂力非凡,族人幾乎個個都是天生的大力士,太史闌第一次遇見他們時,就想起魔幻小說里的矮人族,當(dāng)然,這個矮人族,是不會鍛造的。</br> 北越人還善于御獸,有天生與動物溝通的能力,極東之地的狼虎熊之類的猛獸,也是他們的助力。</br> 太史闌帶著二五營學(xué)生一路斬殺,一路勝利,此時正是越人冬天出來備荒覓食的季節(jié),越人分裂之后,不喜歡大部隊行動,都是小股小股地來擄掠,砸南齊的地盤上摸一把抓一把,這就給了太史闌分散擊破的機會,她的兵鋒所經(jīng)之處,小股越人連敗,而太史闌行路極快,越人有時候好容易集結(jié)了想要報復(fù),她已經(jīng)帶人跑遠了。</br> 到了后來兩天,已經(jīng)碰不見什么越人,眾人都很得意——打怕了!</br> 這一晚到了鳳崗,這是一個小鎮(zhèn),離云合城已經(jīng)很近,翻過一座山就到。</br> 但這座山卻不是尋常的山,是極東行省號稱最險峻難爬的山,這山很多人不愿意走,尤其在冬天,結(jié)冰后很危險,每年十月就會封山,行路的人寧可多花幾天繞道,也不走這條路。</br> 但太史闌必須要走,因為她一路打怪,耽誤了不少時辰,明天云合城天授大比就要點名,所有隊伍必須報到,否則沒有參賽資格,她不得不抄近路。</br> 她看看學(xué)生們疲憊的臉,昨天那場遭遇戰(zhàn),第一次遇見中越人,對方擅長各種毒蟲和毒煙,那些細小的東西防不勝防,雖然最后打勝了,但拖得時辰長,學(xué)生們精力耗損厲害,時間也因此被耽誤,此刻要想趕上天授大比開幕,取得參加資格,還得走夜路爬山,等翻過山,估計大家力氣都耗盡了。</br> 不過好在聽說第一天就是熟悉下情況,再過兩天才正式開始大比,總有時間休息的,只要明早之前趕到。</br> “一個接一個長蛇陣行路,每隔十人舉一個火把,每個人腰上系繩,靴子上也綁草繩。”太史闌安排連夜過山的行路方式。</br> 山路崎嶇濕滑,要選擇相對安全的方式。</br> 三百七十人魚貫而行,天色還是陰陰的,好在沒有下雪。</br> 這樣的路沒法坐馬車,景泰藍已經(jīng)由趙十三背在背上,蘇亞要來背太史闌,被她擺手拒絕。</br> “你爬不動的。”蘇亞擔(dān)心地看著她憔悴的臉。</br> “爬不動我會喊你幫忙。”太史闌折了一根樹枝當(dāng)拐杖,披上大氅,這大氅雖厚卻輕,不沾雨水。穿著很舒服。</br> 蘇亞嘆口氣,只好緊緊地跟在她身邊,時不時扶一把。</br> 山道逶迤,前方不遠處有一處向下的斜坡,滑溜溜的,這里的植物很奇怪,雖說氣候寒冷,但不缺乏綠色植物,大片大片看不出品種的深綠色常青灌木分布在整座山體,有時候會有種走熱帶雨林的錯覺。</br> 空氣中有種沉沉的氣味,說不清是香還是臭,人聞著,覺得從鼻子到心都似乎被堵住,有種壓抑的感覺。</br> 太史闌走著走著,忽然一停。</br> 蘇亞詫異地看著她,太史闌眉頭垂著,面無表情,整個人似乎在聆聽,又似乎在沉思。</br> 不過這表情只維持了一會兒,隨即她恢復(fù)正常,一邊道:“大家走慢點,不要太散開。”一邊從懷里掏出個圓筒,圓筒黑而長,一頭有玻璃,趙十三一瞧,道:“咦,魔筒嗎?西洋那邊帶過來的貨?”</br> 魔筒是南齊對望遠鏡的稱呼,當(dāng)然這個時代的望遠鏡還比較粗劣,望得也不算遠,只能說將景物稍稍放大,不過這就很神奇了,對作戰(zhàn)用處巨大,一個魔筒在南齊價值萬金。</br> 太史闌隨意“嗯”了一聲,她身邊龍朝忽然鄙視地低低哼了一聲。</br> 太史闌走在人群中央,將魔筒端在手里,四處亂瞧,趙十三鄙視地撇撇嘴,嘀咕,“呸,沒見過世面!”</br> 四面常綠灌木間,簌簌似有風(fēng)聲。</br> 暗處的光影里,有無數(shù)雙眼睛,緊張地盯著長長的人群。</br> 眼睛里都透著殘忍和狡猾之意,還微微有些不耐煩,似乎等待了很久。</br> 灌木叢的葉片背后,有人在悄悄打手勢對話。</br> “那女人在干嘛?”</br> “好像在四處亂看。”</br> “能看得見嗎?”</br> “不知道,那個黑黑長長的……什么東西?”</br> “不要管,我們們還是要等他們走到豁崖那里,那里出手最好。一個沖鋒就能讓人滑下去。”</br> “可是那個黑筒是什么?哎呀她看過來了!”</br> “別大驚小怪,她是亂看!”</br> “我覺得不是,哎呀她又把那筒子轉(zhuǎn)過來了!”</br> “不會是什么奇怪武器吧?”</br> “你們聽說過嗎?”</br> “沒有,不過好像以前大王陰兵,有過一個什么,攝魂筒?”</br> “胡扯,那東西都流失多少年了,又是咱們五越的東西,怎么會落在這女人手里?”</br> “看起來很像呀……”</br> “不可能,你們不要嚇自己!”</br> “我說,阿卓王子,雖然你中越強大,是這次聯(lián)軍的領(lǐng)頭人,但你也不能太自以為是,這要判斷錯誤,會死很多人的。”</br> “是啊是啊,這也是咱們五越分裂以來,第一次聯(lián)手對敵,雖然人數(shù)少了些,但也算是難得的大事,你總要尊重一下我們們吧。”</br> “那你們什么打算!”</br> “我們們覺得那個筒真的很像傳說中的攝魂筒,攝魂筒據(jù)說可以遠處攝人魂魄,她這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亂看,可不是要懾我們們的魂?我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們們要搶先出手!”</br> “好吧……”</br> ……</br> 太史闌將那筒在手中轉(zhuǎn)著。</br> 她轉(zhuǎn)得過于頻繁,連趙十三都覺得奇怪——太史闌從來不是一個愛玩的二貨,她做什么事都有她的原因的。</br> “你這是做什么?”</br> “哦。”太史闌拍拍蘇亞,低聲對她耳語兩句,才答趙十三,“四面撒網(wǎng),重點集中。”</br> “真是越來越讓人搞不懂。”趙十三咕噥一句,“和咱主子越來越像……”</br> 他忽然豎起了耳朵。發(fā)現(xiàn)隨著太史闌轉(zhuǎn)筒轉(zhuǎn)得越急越快,四面的聲息似乎也有了變化,空氣中顯出騷動的意味。</br> “什么人!”他忽然暴喝。</br> “要你命的!”比他更暴烈的喝聲從不遠處響起,還不是一聲。</br> 嘩啦啦一陣樹葉響動,那些深綠色的灌木叢里,忽然鬼魅般冒出很多人影,而最前方,電一般射出五個高高矮矮的人。</br> “埋伏!”護衛(wèi)們都一驚。再看這些包圍他們的人,很明顯就是最近交戰(zhàn)的越人,但不同的是,這些人中有比較高的南越人,也有比較矮的北越人,還有敦實的臉上刺青的中越,以及遇見得比較少,還沒摸出特征的西越東越,看樣子,竟然是五越聯(lián)合作戰(zhàn)。</br> 黑暗中的人影,連綿不斷站起來,粗略數(shù)數(shù),怕不有一兩千。</br> 眾人臉色都嚴(yán)肅了,這將是一場艱苦的遭遇戰(zhàn),不僅是人數(shù)的懸殊,還有地形的狹窄,天氣的惡劣等不利因素,更重要的是,對方明顯比己方要熟悉這里的地形。</br> 趙十三等人臉色更不好看,這些越人果然詭異,這么多人,埋伏得也不算遠,怎么就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br> 于定等人望望不遠處的豁口崖,心中有些慶幸,如果是在那里遭遇埋伏,只怕猝不及防的學(xué)生們瞬間便要死傷一批,看這些人的位置,似乎原本就是埋伏在那里,不知道怎么發(fā)了傻,自己提前蹦出來了。</br> 他們當(dāng)然不知道,提前蹦出來,不過是因為太史闌一個動作。</br> 太史闌感應(yīng)到了危險,但卻不確定對方到底在哪里,貿(mào)然叫破也可能令學(xué)生失措,干脆逼他們自己提前出來。</br> 她手中的筒,是讓龍朝特制的,龍朝游走天下,見識很廣,也去過五越,知道五越傳說里的這種東西。</br> 學(xué)生們最近天天打架,一路勝利,揍的就是五越,常勝將軍看見手下敗將,自然不會有什么恐慌,哪怕對方人多,學(xué)生們也沒太緊張,迅速在沈梅花等人指揮下,組成隊形。</br> “五越?”太史闌挑挑眉,“難得,居然聯(lián)合在了一起,這是近十年來的第一次聯(lián)合吧?”</br> “咱們五越聯(lián)合不聯(lián)合,可不是你能知道的……”一個胖子得意洋洋地道,另一個臉上刺青的瘦子立即道:“南火,住嘴!”</br> 太史闌眼神一閃——看樣子五越所謂的分裂,近年來已經(jīng)漸漸消弭,他們是不是已經(jīng)在走向一統(tǒng)?否則怎么能這么快聯(lián)合攔截自己?</br> 又是誰,能不動聲色地聯(lián)合五越?</br> “太史闌是吧?”幾個領(lǐng)頭的越人說話有點生硬,把太史闌的名字讀得怪怪的,“我們們越人沒招惹你,你倒帶著你這點人,一路殺過來,咱們五越都有人死在你手里,這是深仇!你是五越人共同的敵人,所以我們們在這里等著,殺了你!”</br> ------題外話------</br> 這章原本想叫“武帝世家”的,完完全全就是我從小到大一個武俠夢啊。</br> 踏雪而來,馭劍而去,三萬丈飛血降,五千里虹霓生。</br> 風(fēng)卷八荒**。</br> 誰共傳奇千古。</br> 文藝時間結(jié)束,下面開始猥瑣:</br> 李扶舟千里飛雪贈寒衣。</br> 土肥圓一條內(nèi)褲換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