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農(nóng)村賭場
面對大哥惡狠狠的諄諄教導(dǎo),我暗自寬慰自己,就算到了賭場,我也不賭。看看總行吧。
第二天早上,我正睡覺,陳皮來了電話,讓我趕緊起來到村東老槐樹下集合,別讓人看見。
我趕緊起來穿衣服,飯都沒來得及吃,趁著大嫂喂雞沒注意,趕緊溜出去。一路小跑來到村東老槐樹下,陳皮正在焦急地抽煙,看我來了招手:“走,十分鐘以后有一班車,錯過了還得一個小時。”
我聽糊涂了:“咱們上哪啊。”
“你什么腦子?”陳皮瞪我:“去賭場啊。”
“去賭場還有班車?”我詫異地問。
陳皮笑:“三兒,你真是在城里呆的,都他媽呆愚了,今天我領(lǐng)你開開眼界。”
我默不作聲。跟在他后面,我們穿過兩條村路,來到一個地方。我一看就皺了眉頭,這里居然是魏大海的棋牌室。當(dāng)年老爹過世。二哥還混在這里打麻將,我就是來這里把他找回去的,為這事,大哥二哥沒少吵架,大哥曾經(jīng)發(fā)下狠話。要是魏大海還敢收容二哥賭博。他砸了魏大海這個攤子。
幸好二哥后來金盆洗手,浪子回頭,要不然大哥真能和魏大海拼命。
大哥算是村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豪,在縣里鄉(xiāng)里頗有能量,魏大海也矮了三分,不敢輕易捋其虎須。
因為二哥的事,我和魏大海也有點生分。沒想到今天來的賭場,居然會是這里。我低聲問陳皮:“賭場能裝多少人?”
陳皮摸摸下巴說:“不好說,上百人是有了。”
“魏大海這個棋牌室能裝這么多人?”我有點詫異。
陳皮呲著牙笑:“三兒,這里不是賭場。這是賭場班車接送的一個站點,魏大海哪能把賭場開在村里,他還另有地方。”
“魏大海還真是個人物,居然開起賭場來了。”我驚訝。
“那是,”陳皮說:“這小子膽大,敢干,這年頭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魏大海開賭場之后,別的不干光是抽頭,那一天的錢都老鼻子了。現(xiàn)在魏老板一般人都見不著他,不怎么回村,在城里有專門的行宮,天天當(dāng)新郎。”
我們正說著,門口又來了三五個人,都是一村的村民互相熟頭熟臉的打招呼,嘻嘻笑著遞煙。有人看我:“呦,這不是羅家老三嗎,城里的文化人,咋的,也跟我們一起玩兩把?”
周圍人哄一下笑了,都拿我打趣。
我明白了,這些人都是趕場一起去賭場耍兩把的,互相都是老賭友。陳皮笑嘻嘻說:“你們嘴都嚴(yán)點,要是讓羅老大知道他家老三到魏大海的賭場耍錢,羅老大能把賭場砸了,到時候大家都沒得玩。”
馬上有人說:“咱們各玩各的,鄰里鄰居誰能那么無聊,傳那種瞎話,放心吧。”
大家正聊著,從村口開進(jìn)來一輛白色的老面包。車停了,車窗搖下來,探出司機(jī)的臉,這是個長著鞋拔子臉的中年人,他催促:“哥幾個趕緊上車,今天周末,玩的人多,我還得到別的屯子拉人。”
車門打開,大家魚貫往車?yán)锷希_車的司機(jī)叼著小煙卷,看著我們一個個上車,到我這里,他皺眉問:“你誰啊?”
陳皮趕緊道:“熊哥,這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村里的,和魏老板他們都認(rèn)識,他也想玩兩把。三兒,趕緊叫熊哥。”
我從兜里摸出煙,畢恭畢敬遞過去,喊了一聲“熊哥”。
司機(jī)熊哥接過來嗅了嗅,問旁邊的賭客:“真是你們村的?”
“是啊,”那人說:“羅家老三,他家有的是錢。”
熊哥“哦”了一聲:“朋友不好意思啊,畢竟咱這買賣上不了臺面,小心點沒錯。”
我趕緊說應(yīng)該的。
等所有人都坐好了,熊哥發(fā)動汽車,一聲長鳴出了村子。這一路繞了三個村,又上來十幾個人。我打量一下,賭客里大多是中年人,小年輕也不少,也有幾個五六十歲的半大老頭子。這些人叼著煙,在車上大說大笑,拉開車窗往外隨地吐痰,整個車廂弄了個烏煙瘴氣。
在外面轉(zhuǎn)悠半個多小時,車子順著村路一拐,往山坡后面開。這地方我認(rèn)識,鄰村后面有一片礦區(qū),當(dāng)年開了一些洗煤廠,現(xiàn)在不知什么原因,都倒閉了,留下一堆廢棄的廠房。這里還真是賭博的好地方,偏僻肅靜,又有現(xiàn)成的房子。而且最重要的是,要進(jìn)里面的廠區(qū),有且只有一條進(jìn)出的路徑,周圍都是大山,真是易守難攻,方便轉(zhuǎn)移。
果然,來到路口,就看到有一輛大面包車,橫著攔住了路。兩個一頭黃毛的小年輕,腰里別著對講機(jī)正在抽煙。
這相當(dāng)于設(shè)置了一處路障,攔路臨檢。
司機(jī)熊哥拉下車窗和這兩個小年輕打招呼,從窗口扔下兩根煙,兩個小年輕把煙別在耳朵上,對熊哥說:“今天有沒有生面孔?”
“有幾個,上來看看?”熊哥問。
兩個小年輕把車門拉開,鉆了進(jìn)來。我看著這兩個人,心里就發(fā)顫,這兩個年輕人可能也就二十出頭,滿臉的稚氣未脫,但眼睛里都是狠辣和冷漠的眼神,看著像狼一樣。
他們看到車上有生面孔就盤問,一直問到我這里,陳皮趕緊遞上煙,解釋了我的身份。
兩個小年輕從車上下來,拍拍橫在路上的大面包,面包車開動,讓出一條路,示意熊哥可以開車進(jìn)去。巨爪低亡。
順著這條路往里走,周圍都是炸出來的礦山,現(xiàn)在都春天了,這山還光禿禿的,連綿起伏,看上去就像遭遇過了核污染。
我低聲對陳皮說:“這里真是不好進(jìn)啊。”
“不好進(jìn)?”陳皮笑:“你看,又來了。”
路上又出現(xiàn)了一處路障,路中擺著兩個大汽油桶子,三四個打手正在閑聊,看到我們的車來了,照例攔下來上來檢查一番。
越往里開越是荒涼,我說:“魏大海也太謹(jǐn)慎了,至于嘛。”
陳皮說:“現(xiàn)在警察對農(nóng)村賭博抓的比較嚴(yán),以防萬一吧。雇這些人設(shè)路障才幾個錢,如果讓警察把老窩給端了,又是多少損失,哪頭輕哪頭重。”
這時,車子停在一個廠房門口,透過玻璃窗,我看到外面停了不少車,其中不乏豪車,看樣子這個據(jù)點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
眾人下了車,我跟在陳皮的后面,看到這些賭客輕車熟路,說說笑笑進(jìn)了廠房大門。
等走進(jìn)廠房,我一下就愣住了。這里的面積相當(dāng)大,車間里用粗木棍搭著一些簡易棚子,上面蒙著各種顏色的防雨塑料布。陳皮告訴我,這些棚子里的賭博項目都不一樣,分門別類。我看到有很多人在這些棚子中間出出去去,來來往往,每個棚子時不時都爆發(fā)出喝叫聲和咒罵聲。
陳皮領(lǐng)著我進(jìn)到第一個棚子,非常簡陋,幾張桌子上放著筆記本電腦,幾個三四十歲的女人一邊磕著瓜子一邊上網(wǎng)閑聊,后面是一張單人床,上面躺著一個大漢。這漢子光著膀子,一身古銅色,臉上全是傷疤,正躺著翹起二郎腿。這漢子一邊摳腳,一邊盯著對面一臺迷你黑白電視看,里面正在踢一場足球賽。
陳皮說:“玩以前要在這里兌換籌碼。”
我笑:“還挺正規(guī)。我就算了吧,陪你看看,不玩。”
陳皮皺眉:“三兒,你不賭歸不賭,但至少的花兩個錢買點籌碼揣在身上,要不然會讓這里的人懷疑。再說你走的時候,還可以把籌碼再換回現(xiàn)錢,少不了你的。”
幸好我知道今天來賭場,兜里應(yīng)景揣了一千塊錢,掏出五百元換了一些籌碼。我低聲問陳皮,那個大漢正在干什么。陳皮說:“這里既是換籌碼的地方,也是賭球的地方。這里的筆記本都連在網(wǎng)上,方便下注,你要是有雅興,想連線澳門的網(wǎng)絡(luò)賭場,也都能幫你辦到。”
我嘖嘖稱奇,這魏大海沒看出來啊,折騰得還真不一般,現(xiàn)在都網(wǎng)絡(luò)辦公了。
我們換了籌碼出來,陳皮迫不及待:“今天一大早我就去拜了豬哥神,看看手氣怎么樣。跟我去玩玩一條龍。”
一條龍是流傳在我們當(dāng)?shù)氐囊环N很普遍的撲克牌玩法,一般是四到六個人。打的時候,每人抓牌,遵循著輪流出牌,大牌管小牌的原則,只要有一半人數(shù)的參賭者牌打沒了,就開始數(shù)牌。剩下的人,手里捏幾根牌,就掏幾根牌的錢。一根牌的賭注可大可小,聽陳皮說,在這里最小的賭局也是一張牌一百元。如果你牌技太臭,別人都打完了,你手里捏了一把牌,最多時候一把就能輸上千。
他帶著我興匆匆進(jìn)了一間棚子,里面正是賭一條龍。有五個人正圍著賭桌洗牌,看到陳皮進(jìn)來,都是老熟人,馬上有人喊:“陳皮,趕緊來,湊六個人。”
陳皮搓著手剛要上桌,一眼看到了對面坐著的人,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這個人正是一頭黃毛的黃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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