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親王講官
翰林院內(nèi)各房廳之間植有樹木,在夏日中蒼翠欲滴。
登瀛門下的臺階上,汪應(yīng)元翻翻手中文案,半晌才道:“本院士先宣布幾條要事,新進來的人,待會聽完了,會安排具體章程。”
“第一,進士朝考,翰林院欽點的幾名,明兒即赴仁華殿參加閱卷。”
“第二,親王府的講官、親王外出巡視的扈從,也需要你們,等下會按旨安排過去,進出需到典簿廳登記。”
“第三,院內(nèi)會定期舉行考試,按三等陟黜法,不合格的,逐出翰林院。”
“……各回本所,待詔廳旨意一到,再行傳達。”
豎起耳朵聽的賈琮忙學(xué)眾翰林彎腰作揖,這三尺長袖、長袍,走起來都有點飄,幾人進了登瀛門,龔鼎慈、丌詩軒聯(lián)袂去堂西編修廳,龔鼎慈對他拱拱手,賈琮還禮,丌詩軒卻對他視而不見,還冷哼一聲地拂袖錯開,賈琮心里冷笑,自行到右廊圍門內(nèi)的堂西狀元廳。
狀元廳有七八個修撰,這些人要么是以前的狀元,要么是別的翰林升遷為修撰,那些人不理他,聽他們談話,似乎在編修前一代的圣祖實錄。賈琮也懶得理他們,百無聊賴地找了位子坐下。
未幾才有一個書吏在門外道:“待詔廳有賈修撰的章程,請跟卑職來。”
賈琮跟他出了后面穿堂,伸手賞了書吏二兩銀子:“掌院學(xué)士怎么不見了?”
“汪閣老是兼理,事務(wù)繁忙,不常過來。”書吏本來不大看好他接下來的事情,收了錢便多說幾句:“賈修撰一舉成名,前途無量,按本院章程,逢單數(shù),賈修撰需到豫親王府講學(xué),逢雙數(shù),需在本院教授庶吉士。”
“是皇上的旨意嗎?”賈琮道。
“這個……是院士安排的,院士是次輔,他遞了條程名單請批,賈修撰就成了豫親王府講官……”書吏心下嘆息,可憐這前途無量的一個人啊,皇上不喜歡豫親王,去那里有什么好結(jié)果?
“前面左邊是待詔廳,右邊是典簿廳,再后面是后堂,堂中設(shè)有寶座,專門接待皇上的親臨。后堂東西屋為藏書庫,院內(nèi)偏東有東西兩亭,挨近東亭的是東齋房……一應(yīng)奏折、文移、差役歸典簿廳管,繕寫、校勘等歸待詔廳管……卑職姓馬,修撰喊我小馬即可。”說著就進了待詔廳,開了票,蓋上鮮紅的印章,賈琮在票上畫押,有兩份,一份給他做憑證,一份留下做記錄。
廳中有三個書吏,小馬道:“牌子你領(lǐng)了嗎?領(lǐng)了就不必重發(fā)。”
賈琮點頭出來,到典簿廳登記,再到昌黎祠、土谷祠上了香,今天逢單數(shù),他得出院到內(nèi)城的豫親王府。
……
給庶吉士講課完畢,午飯時分,丌詩軒出編修廳到東齋房前面的瀛洲亭賞風(fēng)景,鳳凰池的水,清澈無比,魚鴨戲水,魏無知出來跟他攀談,不多時工科給事中賈斯文飄然而來。
“賈給事來做什么?”丌詩軒道。
“我來送奏折歸檔,六科廊抄發(fā)了,翰林院照存一份。”賈斯文邁上亭子,微笑道:“辦了公事,順便也談?wù)勊绞隆!?br/>
“魏兄早與賈琮不對付,丌兄怕也對他中狀元不甘心,賈某入江左盟多年,當(dāng)為江南士子說話,魏兄的堂舅羅給事,留作后手,我做先手。”賈斯文小聲密謀道。
“先手怎樣?后手怎樣?”丌詩軒來了興致。
魏無知開竅道:“賈琮的老師不是工部侍郎秦業(yè)嗎?咱們先拿他開刀。秦業(yè)年事已高,賈兄是工科給事中,就說按最高年七十五必須退休,上奏他致仕,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看看賈琮有何反應(yīng)!”
丌詩軒皺眉道:“即使秦侍郎致仕,那也是自然退休,指不定圣上還要給他進一級散官之祿,怎么彈劾賈琮呢?”
“時間久了,必有破綻可尋。無論考課、考察,都是高官寬、小官嚴,京官寬、外官嚴。考察由本衙門掌印官具奏,汪閣老似是有意提拔他,但我舅舅每六年會同吏部考功司、都察院舉行考察,到時候……必能掃清奸佞小人,眾正盈朝,才是我等君子當(dāng)?shù)乐畷r!”魏無知眼神森冷,三人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商量著計劃。
……
“賈修撰,快快請起,本王等你都等急了。”家常便服的凌決袆親手把堂下的賈琮扶起,“昨兒個才得知修撰被安排到本王府邸,本王焚香沐浴了一整晚,就等你過來。”
賈琮心里訝然,側(cè)邊的長府官雒仁頷首道:“哥兒的府邸,今天以前,未有翰林講官。”
不受寵就是不受寵,此地也太門前冷落鞍馬稀了,賈琮對雒仁拱了手,退后他們一步進去,府里大堂早設(shè)好了講案,凌決袆專心地坐下講桌,雒仁旁聽記錄,長府官是皇帝在親王府的親信耳目。
賈琮一本正經(jīng)道:“王爺是否學(xué)過書法、四書?”
“看過,但本王未及弱冠,也未舉行冠禮、婚禮,父皇派本王等外出巡視,也是親眼看看民間疾苦,知者甚少,本王年齡雖大于修撰,學(xué)問可不及你這個狀元……”凌決袆興致頗高,顯然對講官無抗拒。
賈琮沉吟再三,初次見面,這個親王還是不錯的,外表像傳說一樣老實忠厚。大順的親王一般不會之國就藩,而是擁有一定的參政權(quán)力,太子也并非全按祖制立嫡長子,這樣他也就有從龍的希望。
“王爺既然看過四書五經(jīng),下官今日便先以實要教之。”賈琮取出一幅地圖到他前面攤開:“這是下官找到的翻刻本的《坤宇萬國全圖》,乃是當(dāng)年泰西巨儒利瑪竇所繪,天下之大……四海廣闊,我大順不過是其中之一……”
因為本朝初期天主教有些行動過激,受到了一部分高官的排斥,很多東西也被焚毀,所以凌決袆還是第一次見這萬國全圖,嘖嘖稱奇,手指沿海地方,“寧波、濠鏡應(yīng)有這些外國人在……”
“不錯。”賈琮道:“福建可通琉球,寧波可通日本,濠鏡可痛遠洋……大洋上有季風(fēng),航船按時令季風(fēng)遠達諸國,馬尼拉、果阿一直到西方的里斯本,這條航線充滿了巨大的利潤……”
雒仁想不到賈琮教的是這些,不過也不算違反規(guī)定,他提筆記錄,凌決袆對賈琮的博學(xué)佩服不已,改口稱“先生”,親王講官,也即是老師,但之前叫不出口,“這條就是黃河了,比兵部職方司的地圖更精確。”
講了半天,賈琮口干舌燥,凌決袆叫奶媽甘萱遞糕點水酒,賈琮見到進來的女人,暗暗詫異,此女看似年紀未滿三十,月華長裙,頗為美艷。既然是奶媽,親王長大了,奶媽應(yīng)該回家才是,也不知怎么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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