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
在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時,陳池冽收回眼神。
恰逢池今夏轉身,秋眸正好對上陳池冽的視線,臉突然有些發(fā)燙。
自己剛剛那樣,委實有些自負。
以往她都先做再說,可剛剛怕他擔心,她先說再做,顯得那么假大空。
池今夏心底有些慌亂,她可不想在陳池冽心中是一個自大狂的形象,找補:“剛剛只是我的猜想,能不能做到還不一定。”
事實上,她十拿九穩(wěn)。
說完這一句話,池今夏垂頭,充分地表現(xiàn)出自己含蓄內斂的模樣。
陳池冽望著她微垂的頭顱,黑色的高馬尾陷入白細的脖頸,低低地笑了笑:“能做到。”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再一次躁動。
池今夏瞳孔睜得很大,看起來有股呆萌的感覺。
陳池冽直直對上池今夏的眼神,甚至還向前傾了傾,“怎么?都沒我這個朋友有信心?”
朋友!!!
有信心!!!
臉上緋紅成了深紅,幸好如今背對月亮,視線不佳,池今夏壓下語氣中的小欣喜,“我們是朋友?”
“不然呢?”他的語氣理所應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頭,我欠了你那么多人情,這不,得趁機跟你交個朋友?”
心都快跳出來了。
可稍有的理智還是讓池今夏不自覺地保持清醒,她看了一眼陳池冽的神色,試探性地問道:“不是因為黃昊?是因為我?”
只是單純的因為我這個人,才想跟我做朋友的?
提到那名字,彼此雙方都頓了幾秒。
良久,陳池冽嘴角發(fā)出一聲極輕的笑,“你在胡思亂想什么?”
他說這一句話尾音上揚,倒真有了那么幾分池今夏跟蘇燃燃開玩笑的感覺。
“坦白來說,一開始我的確是因為黃昊注意到你,可是你也不差。”陳池冽如數(shù)家珍,“作文寫得好且富有感染力,耐心講題,為朋友仗義出頭,機智應對垃圾……”
被陳池冽這么說,池今夏徹底憋不住了,她發(fā)出一聲極低的輕笑。
他們所處的走廊很靜,只有二人,外加上陳池冽的精力都在池今夏身上,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聽到她的笑,陳池冽口中的話戛然而止,對上池今夏秋水帶笑的眼眸。
他也沒忍住笑了。
二人似約定俗成地低下頭,十分有默契。
陳池冽等池今夏笑個夠,他:“給個話兒?到底同不同意?”
池今夏手指蜷縮了一下,隨即頷首。
下課鈴聲響起,二人之間獨屬的平靜被打破。
陳池冽這時候掏出手機,“那加個聯(lián)系方式?”
“我們不是之前就有了?”池今夏想起那黑色的圖像,“不是你加的?”
陳池冽瞬間也明了,“肯定是付天明搞的。”
之前宿舍一兄弟,被人接連不斷地追了一個月,后面欣然同意,女生來了一句。
——“都是女朋友了,把你宿舍陳池冽的聯(lián)系方式給我,認識一下。”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宿舍一有人要脫單,都會拿陳池冽的手機來試探。
起初,陳池冽是拒絕的。但他人懶,手機密碼幾乎一樣,外加上那毫無特色的生日密碼0222,幾乎看過一遍就記住。
也不知自己哪晚沖澡時,付天明這廝加了池今夏,如今搞了這烏龍。
池今夏還是沒搞懂其中的因果,但她沒聽到解釋,反而聽到了陳池冽的一句話。
“錄音你發(fā)給我,我處理就行。”
那些話太過于惡心,即使她不在乎,陳池冽可不想讓受害人再聽一遍,平白添堵。
池今夏搖頭,“錄音我會發(fā)給你,但舉報這樣的事情,我想親自來收拾那垃圾。”
“行。”陳池冽看著池今夏自有考量的模樣,他不強求。
走廊上稀稀落落的有了人,畢竟這一條走廊可達那廢棄的教學樓,晚上夜深人靜,不少小情侶會私自去那里約會。
池今夏下意識地移了一下腳步,與陳池冽拉開了些距離。
不知為何,明明是暗戀了許久的人,可當每一次靠近的時候,總感覺有些不自在。
總害怕自己在他面前表現(xiàn)得不好。
察覺到池今夏的在有外人到來發(fā)聲的細微變化,陳池冽目視前方,就跟下課來吹風的學生一樣,沒有絲毫的異常。
“你的微信名是什么?”
風吹入脖頸癢癢的,池今夏回答。
“是一個大寫的C。”
他的社交網名游戲網名都是C,池今夏假裝望著月亮,其實內心緊張得要死。
她語氣如波:“我名字的大寫。”
陳池冽,大寫為C。
池今夏,大寫亦是。
池今夏用開玩笑的語氣道:“是不是覺得我的網名挺無聊的,你呢,你的網名是什么?”
“跟你一樣。”陳池冽望著明月,悠哉開口:“也是C。”
池今夏突然不敢在繼續(xù)下去這話題了,她生硬地跳過了這話題,“對了,你怎么會出來走廊?”
“算緣分。”陳池冽答。
其實是假的。
昨天本來就打算出去玩,后面沒去成。今晚是最后的消遣,剛剛發(fā)消息給黃昊,說兄弟們帶他去消遣娛樂一下。
沒想到黃昊發(fā)了消息給陳池冽。
【我不去了,周杰這兩天都盯著我,我怕他報復我。】
陳池冽顯然不信,他剛要回了一句——你擔心的應該是池今夏。
他起身,走出教室,打算再去看看黃昊時。
就在不遠處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纖影。
明明光線混沌,晦暗不清,可陳池冽就有一股直覺。
她是池今夏。
他還在思索是與不是的時候,腳下的步子已經向那方向走了過去。
但這些,陳池冽都不打算跟池今夏說了。
因為過去,他是因為黃昊而關注池今夏。
那么現(xiàn)在,池今夏就只能是她自己。
他們二人都沒有再說話,在晚風中共同望月,直到上課鈴聲響起,彼此才悠悠地回到了教室。
-
回到教室,班里的電影已經進行到了尾聲。
池今夏回到座位,恰好對上了周杰的視線。
周杰眼神閃躲,她剛想再說什么,就看到池今夏轉頭與蘇燃燃興致勃勃地聊天,看起來就像沒發(fā)生剛剛的事情一樣,想說的話就這樣憋在了心里。
惴惴不安的情緒一直蔓延,直到電影結束,周杰都沒有跟找到池今夏單獨說話的機會。
直到燈光亮起,習慣了黑暗的眼眸不適,同學們下意識的捂住眼睛,適應了幾秒,欣然睜眼。
楊曉龍站在講臺:“籃球賽也結束了,電影也看完了,該交手機了。”
“老師,晚自習還沒結束的啊?”
“我們想跟高三奮戰(zhàn)晚自習到十一點。”
楊曉龍直接無視了這些聲音:“衛(wèi)生委員,分配一下打掃衛(wèi)生的人。別再說什么看電影之類的狗屁話了?你們看看,教室都被你們吃成垃圾場了,還不想結束,明天你們是想在豬窩里上課嗎?”
“都這么大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貪玩,要是能玩?zhèn)€籃球賽第一,我也不說什么……”
全班:不就是籃球賽倒數(shù)第一,拿我們撒氣呢?
接連不斷說了快十分鐘,楊曉龍喝了口水,才停止了這一場數(shù)落:“行了,我也不說了,十點年級主任要來查班級衛(wèi)生,現(xiàn)在還有一小時,交完手機后,不打掃衛(wèi)生的就趕緊回宿舍睡覺。”
事情已成定局,班上紛紛交手機。
周杰坐在池今夏的斜后方,看著池今夏上去交手機,他沒忍住開口,喚了她名字。
池今夏回首,眼里的意思明顯,不退讓。
周杰面如死灰地看著她走了上去,無力地癱在椅子上。
池今夏等同學交完,她才最后一個走到楊曉龍的面前,手機緊握手機,直接了當?shù)拈_口:“老師,周杰罵我,而且他籃球賽還打黑球。”
楊曉龍很詫異,他沒想到居然有學生能惡毒成這樣,當下一喝:“周杰,是不是真的?”
周杰站起來,面色戚戚。
當了那么久的老師,楊曉龍心下也了然。
“周杰,跟我去辦公室。”
池今夏聽到結果,手里按下了鍵,在提前調好的最高音量與剛剛老師吼人全班安靜的情況下,這聲音回響在班級的各個角落。
——
“池今夏,你給我等著,我收拾陳池冽之后,再來收拾你這個賤人。”
“你這個窮鬼,衣服鞋子都不是名牌,還每天裝什么純啊?你別以為我沒看過你的貧困生申請表,不,父母又窮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現(xiàn)在來當什么出頭英雄?”
……
全班眼神睜大,鄙夷的目光紛紛看向周杰。
楊曉龍聽完之后,面色不佳,當下怒吼,“周杰,你現(xiàn)在先跟我去辦公室,明天給我把你媽叫來。”
周杰垂頭喪氣地跟著去。
等到老師一走,班上瞬間炸了。
蘇燃燃直接罵起來:“臥槽,這周杰嘴巴真臟啊!”
“平時拽的二五八萬的,等他那大法官媽媽來,我可要好好的說一說。”
四面都圍來了不少女生安慰。
“今夏,你別為那嘴賤的人難過?”
“抱抱,心疼你。”
對于周杰的辱罵,池今夏心里倒沒有多大的情緒,可在這時聽到接連不斷的安慰,鼻子驟然酸軟,眼眶泛起了一股密密麻麻的酸意,幾欲墜淚。
池今夏抬眸,把眼中蓄積的淚水憋了回去,她聲音有些哽咽:“謝謝。”
“客氣什么?”
“哎,都是一個班的。”
接連不斷的安慰聲音再次傳來,直到后面?zhèn)鱽眄懥恋哪新暎骸白屪尅!?br />
班長成雄在一旁開口:“池今夏,楊老師讓你去年級主任辦公室。”
“好。”池今夏頷首,從座位離開,走向年級主任辦公室。
她心下疑惑,這事情這么快就被年級主任知道了?
直到去到年級主任辦公室,看到里面站如松竹的陳池冽,池今夏瞬間明了。
陳池冽,他告訴年級主任了。
辦公室兩位老師,兩位學生。
楊曉龍扶了扶眼睛框,望著池今夏,道:“周杰剛剛打電話給他媽了,他家離學校十多公里,應該一個小時到。”
池今夏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頷首不言。
而在這時候,年級主任望著他們,語氣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試探:“你們兩個想怎么處罰周杰?”
池今夏緘口不言。
陳池冽直面迎上年級主任的視線,一字一句道:“要他公開道歉,寫一萬字的檢討給池今夏,按照校規(guī),數(shù)罪并罰,學校處分加警告。”
年級主任曾浩笑了笑,道:“處罰確實跟校規(guī)一樣,中規(guī)中矩,那學生三觀不對,也確實該處罰一下。”
“是是是。”楊曉龍在一旁附和。
望著安靜的女生,曾浩面上帶笑:“小姑娘,你有沒有什么要求啊?”
“沒有。”池今夏也知道。
打籃球害人,意圖欺負同學,還沒到犯罪,這懲罰對那個總吹噓媽媽的媽寶男來說,已經是最重的了。
自己要做的,就是現(xiàn)在在成績上碾壓他,未來,倒也不必太關注這落后的垃圾。
曾浩滿意地點了點頭,視線移到一旁的陳池冽,語氣熟稔又自然:“陳池冽,你爸最近的病好些了嗎?”
“好多了,就是普通的風寒。”
曾浩拍了拍陳池冽的肩膀,帶著長輩的夸獎:“行了,你這一次做得對,還真是有令尊的模樣,不愧是虎父犬子。”
陳池冽笑笑沒說話。
曾浩與陳池冽說了幾句,揉了揉眉心,望著楊曉龍,道:“楊老師,你和孩子們先出去,周杰媽媽來的話,就讓她直接來辦公室找我。”
“好。”
三人走出辦公室,楊曉龍瞪了他們兩個一眼,冷聲道:“你們兩個跟我來。”
年級主任辦公室都在高三的教學樓。高三意味娛樂都是一種罪過,教室里不同于高一年級籃球賽看電影的漆黑,明亮的燈光下,學生們沉浸在題海里。
走廊只有他們三人。
楊曉龍望著他們:“你們兩個,給我在這里好好站著,想清楚做錯了什么再進來找我。”
說完這一句話,他走進檔案室,重重地關上了這門。
像是在發(fā)火。
走廊只有他們兩人,池今夏側頭望向陳池冽。
泠泠月色的加持之下,他皮膚更加冷白,少年眉骨冷硬,望著前方,不知在思索什么。他像是察覺到自己的注視,側身對上池今夏的視線,微微歪了歪頭,似在示意她說什么。
良久,池今夏張了張嘴,只說了兩個字:“謝謝。”
不知道還能再說什么了?
陳池冽沒想到又聽到“謝謝”兩個字,他轉頭,語氣帶笑,“還謝什么?”
“不都說了,我們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