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沒了剛好,這種從小就嘴賤的孩子你以為能平安長到大!”汪洋滿臉嘲諷。
小姑娘看汪洋被人攔住,立即躲到高舜背后,“你不能讓他打我,他打了我,我媽媽會告他的,我媽媽說了,你再動我跟哥哥一根指頭,她再也不會跟爸爸告狀了,她會到警察局去告你虐待幼童!你要坐牢!坐一輩子!”
“哈,你可以讓她試試!”說著要掙開高舜的手把他身后的小姑娘給揪出來。
高舜一邊對他身后的小姑娘皺眉,一邊慢慢收攏手臂將汪洋給困在自己的臂彎里。當汪洋的背貼到了高舜的胸膛時,明顯僵硬了一下,隨即,變成劇烈的掙扎,“我操,高舜,你最好趕快放開我,不然等老子掙開了,我保證,你跟這兩個小的一樣,吃不了兜著走。”
汪洋的叫囂,高舜一點也不放在眼里,他只淡淡地道:“你如果掙得開,我隨你處置,如果掙不開,就閉嘴。”
然后禁錮著汪洋,微微側身,低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問道:“你們今天找他到底什么事兒?”
小姑娘看了看高舜又看了看還在掙扎,但是已經(jīng)不出聲亂罵的汪洋,眼珠子轉了轉,正準備說什么的時候,他們背后一直被忽略的小男孩搶先道:“我們想讓他別回家了。”
“什么?”高舜皺眉,他懷里的汪洋忽然停止掙扎。
小男孩幾步走到高舜面前,將小姑娘拉到自己身邊,眼一閉,心一橫,將他們想說的快速說了一遍,然后就拉著他妹妹一溜煙地跑了。
只留他說得最后一句話還在風里飄蕩,“……你以后最好都別回來了。”
汪洋像喪失了所有力氣一樣,再不掙扎了,軟軟地靠在高舜的懷里。
高舜下意識地收緊胳膊,將汪洋整個圈在自己懷里,即使看不到汪洋此刻的表情,高舜也能感知到他懷里的這具軀體,已經(jīng)被那番話刺得遍體鱗傷。
小男孩剛剛說,因為汪洋這次三個星期沒回家了,比以往每次都久,所以汪洋的父親在家中有些坐立難安了。一邊讓他們母親準備生活費,一邊想著要出來找汪洋。
而雙胞胎的母親顯然不樂意,覺得汪洋難得這么久沒回去,家里終于不用鬧得雞飛狗跳,大家都能過個安生日子,簡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最重要的是,她覺得汪洋還有不到一年就成年了,從法律上來說,他們基本可以不用再履行養(yǎng)育義務了。
這個話題一出,自然就牽扯到家里金錢上的問題,結果一言不合,夫妻雙方就吵了起來。吵完后,就一直在冷戰(zhàn)。
雙胞胎的母親更是每天都以淚洗面,比起父親和汪洋這個哥哥,雙胞胎自然更心疼自己的母親,加上常年受到母親對待汪洋的影響。
即便當時汪洋根本不在場,但是在他們倆看來,覺得這一切的罪魁禍依舊是汪洋,所以兩個孩子便背著大人跑出來,找到汪洋的學校,只為了警告汪洋,讓他以后最好都別回去了。以便他們一家人能“幸福生活”下去。
巷子不深,但很狹小,一面是學校里特地加高的高墻,另一面是高高的住宅樓的南墻,這個時間點,只有頭頂?shù)姆酱缰爝€有一些光亮,兩邊完全照不進來光。
高舜甚至能感覺到巷子里的空氣都因為常年不見陽光而變得陰冷潮濕,但這些陰暗的東西都沒有此刻他抱在懷里的人讓他覺得窒息。
他一點一點放慢自己的呼吸,幾乎和懷里的人同步,汪洋的反應實在太過安靜,安靜得讓他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他能做的,只有在這一刻調勻呼吸與他同步,告訴他,他的身后還有人在。
“真他媽夠操蛋的……”忽然,汪洋發(fā)出咕噥,慢慢地從高舜的懷里站直了身體,等到他轉過來的時候,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囂張,眼角微微上揚,嘴角帶著嘲弄的笑,絲毫不見上一刻的傷,他眼神一瞬不瞬地看向高舜,“你也看到了,這就是我不愿意回家的原因,真是一家子操蛋的人。”
“說來說去,還真是謝謝你可憐我,提前收留了我,不然我大概真的就要流浪街頭了……”
高舜不停地蹙眉,猛地出聲喝斷他的話:“夠了。”
汪洋頓了一下,嘴角彎曲的弧度更大了,“這是事實,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我說,夠了。”高舜冷下了臉,看著汪洋道。
汪洋面上的笑忽然都收了起來,瞳孔里的情緒像潮水一樣,一點點地都退了下去,只留空茫在里面,高舜上前一步,將汪洋垂在身體兩側的拳頭給拿了起來,慢慢地掰開,只見兩手的掌心中四道深深的血痕,因為握拳太緊,指甲都陷入了掌心中。
高舜低頭看了一會兒,忽然抬頭看著汪洋道:“我曾經(jīng)也覺得人生真他媽操蛋……不,應該說,我的人生就像垃圾一樣,隨便誰來都能踢一腳踩一腳,然后笑著走開。但后來,我不這么覺得了,你知道為什么嗎?”
汪洋直愣愣地看著他,沒有反應。
高舜張開自己的手,將自己的掌心蓋到汪洋帶著血痕的掌心上,“因為,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握不住的原因。”
說著,高舜雙手忽然發(fā)力,將汪洋的掌心狠狠握在手里。汪洋一吃痛,眼皮跳了跳。
高舜看著汪洋的反應,不再多說,兩人相視著靜默了一會兒后,巷子口的二木忽然探頭,“喂喂,舜哥,洋洋,那倆孩子跑了有一會兒了,咱們到底追不追?”
高舜反手拉住汪洋,頭也不回地道:“追屁,吃飽了撐得,我們回家。”
說完,便拉著汪洋走出巷子。幾步之差的距離里,便早就了一個天一個地的風景,外面的天空像血染得一樣,鮮紅里透著悲壯。
紅色的天染就了紅色的大地,和大地上一切的人與事,汪洋側過臉的瞬間,看到高舜刀削一般的臉迎著這光彩,也變得發(fā)紅。
猛然間,他意識到,高舜正拉著自己的手腕,他的心漏跳了一拍,手腕被握住的地方,像有烙鐵一樣,讓他生出想掙開的心思,但終究,他卻保持了沉默和安靜。
這一個傍晚的事,過去三五天后,高舜都沒有再提,汪洋暗自松了口氣,然后開始不停地琢磨那天高舜跟自己講的話。
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那天的話,是不是高舜隨口那么一說,主要是為了安慰自己激勵自己。
雖然他對高舜稱不上多了解,但他也知道,高舜在失去父母前,過得即便不是錦衣玉食,也是幸福美滿的,什么時候還有了垃圾般的人生這一段?
難道是說他父母去世后,他被人像踢皮球一樣踢來踢去的一段時間?會這么想,主要還是因為高舜那一天的神情和眼神,讓汪洋一直無法將那些話只當場面上的安慰話。
但除開那天之外,高舜卻也沒再提起過,而他自己也不想就那天的話題再展開討論一番,所以,糾結了一段時間后,汪洋也就把這事兒當揭過去了,不再提。
而他不提,不代表高舜真的忘記了,在巷子里的事情發(fā)生后的第二天,高舜就托人找了點關系,找到一家靠譜的私家偵探,去挖汪洋家里的事情。
倒不是他控制欲這么強,而是他隱隱有種感覺,汪洋背后的這個“家”就是汪洋身上毒瘤源發(fā)的地方,如果不把那里的事情弄清楚,他永遠也無法把汪洋給扭過來。
就像現(xiàn)在,汪洋雖然已經(jīng)在行為舉止上收斂了很多,先不管到底有沒有成效,起碼,他確實有些變化了。但他外面那一身招搖的裝扮卻變成了他的殼,永遠不愿脫下來,也脫不下來。
在基本信息沒有掌握完全時,高舜則保持著以往的態(tài)度,像一切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對汪洋,對其他任何事,都是一樣的態(tài)度。
等到高舜將那份資料拿到手的時候,時間又恰巧臨近了端午,洛奕屈震那邊需要和袁立這邊碰頭交貨了。
一通忙碌之后,學期便也臨近了尾聲,期末聯(lián)考將要到來。
開考前一個月,他們的班主任一一將他和徐英一類的人分別找去談了一次話,談話重點基本不離奪冠這一話題。
原來是這次聯(lián)考是全省性質的,又恰巧是在高考結束后的一個月,之前要是有哪個學校在高考中滑鐵盧了,顯然就十分需要這次聯(lián)考來證明一下自己后兩屆的生源質量,若是已經(jīng)撥得頭籌,自然就更需要保持下去。
他們學校顯然是屬于后者。所以學校里也空前重視,而他們這個重點班自然也就肩負了重任。
尤其,臨走的時候,他們的班主任還特地將他給留了下來,語重心長地表示她對自己尤其厚望。就差沒有直接告訴高舜:“我們學校能不能在這次聯(lián)考捧回全省第一,就看你的了。”
班主任一番頗有深意的話,說得走出門外的徐英平平朝里面?zhèn)饶浚劾镆餐赋鲂┪C感——因為最近一次的測試,高舜離她只有七個名額的差距了。
如果按照高舜的每次必然攀升幾名的定律,下一次,高舜就是壓在自己頭上的那位了。想到這兒,徐英臉色微微沉下來,加快腳步回了教室。
高舜掛著笑走出來后,臉上神色一變,變得比當年被大隊長委任了第一個帶隊任務還凝重!心里則不斷罵著臟話,問候著各路神仙的祖宗。
好學生當了快一年,他還是沒有真實感!!雖然他的成績一直在攀升,但對他來說,不過是,挖掘自己潛能,開發(fā)自己大腦的一個過程,從來沒有被他賦予過什么意義或者任務性質。
不管怎么說,大小也算是這個對他頗為照顧的班主任第一個凝重請托,能不能做到,他不敢保證,但去不去拼一把努力試試,卻在他選擇。
于是最后這一個月,高舜壓縮了自己訓練和去射擊俱樂部的時間,一門心思撲到了學業(yè)上。
比起高舜突然轉變的狀態(tài),汪洋先前表現(xiàn)出來的用功基本不夠看,高舜閉門學了兩天,忽然意識到,這次考試是全省聯(lián)考,汪洋的學校也必然要參加的,剛好可以看看汪洋的水平。
于是,一人的地獄式練題瞬間變成了兩人,凡是高舜覺得不錯的題,基本都會拿給汪洋做一遍,這一做,把汪洋弄得苦不堪言不說,也終于讓高舜認識到汪洋學渣的程度,不,應該叫學沫的程度。
當即,高舜也沒心思管班主任的囑托了,抓了汪洋,讓他做了一份摸底卷,弄清了他的水平后,開始一邊給自己加題庫,一邊給汪洋補起了功課來。
“去哪?”汪洋一動,高舜就從自己的試卷里抬起頭看他。
汪洋一臉苦相,齜牙咧嘴,“上廁所啊!”
高舜下意識將視線挪到汪洋下|半|身,汪洋不由一顫,脫口就罵:“你看什么看?!變態(tài)!”
高舜一怔,隨即笑開,單手支著腦袋,難得開起了葷笑話,“這就叫變態(tài)?我要再做點什么,不就直接喪心病狂了!”
這種狀態(tài)的高舜,汪洋還沒怎么見識過,當即有些傻眼,下意識地便燒紅了臉,兔子一樣躥進了廁所里。
高舜不由在外面大笑出聲,汪洋在廁所里一邊撓著發(fā)紅的耳朵,一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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