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高舜勾著唇角對洛奕搖頭,“找我補習(xí)?價錢隨我開?十萬八萬的都有人買單?”
洛奕抬著下巴,矜持地點頭。
高舜第一次覺得,他這高貴冷艷的同桌居然這么蠢萌,半路攔了自己,說讓自己給他補習(xí),然后價錢隨便開,開得越高越好,反正會有人買單。但是到手的錢,雙方對半分。
洛奕說得前半部分,有人買單那一點,高舜都是相信的。雖然這小子的境遇好像并沒有多好,但是不差錢這點,從他的底氣看,還真的是有人給撐著的。
但是……到手的錢對半分?這是想借他的名頭去騙家里的錢?因為從洛奕的話里,高舜聽不出絲毫這小子有認(rèn)真補習(xí)提升成績的意思。
高舜不知道他這想法是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且不說,他高舜一個過氣的中考狀元,到底能不能低得上現(xiàn)如今滿天飛的各種高端補習(xí)機構(gòu),就說買單者能答應(yīng)買單的充要條件——洛奕成績的提升必須等價于買單者付出的金錢,洛奕根本不打算配合實現(xiàn),這錢能輕輕松松到賬嗎?
但顯然,洛奕根本沒想過這些。高舜邊漫不經(jīng)心地瞅了瞅洛奕,便認(rèn)真地瞟著街角的各處,眼神凌厲地搜索著汪洋他們的身影,直到看到五百米開外熟悉的兩個人影——兩人正無所事事地抖著三七步在那里猥瑣地吸著煙,吸兩口還咳幾下。
他重新將視線轉(zhuǎn)回來,看著洛奕道:“你覺得我哪點像個老師?”
“還是說……你覺得你像個天才學(xué)生,給你補習(xí),就像教個數(shù)學(xué)天才三角函數(shù)一樣簡單,隨便幾下,所得的成果就像洪水一樣,漲了起來?對了,你應(yīng)該知道三角函數(shù)吧?”高舜有些不確定地看向他。
洛奕的臉?biāo)⒌匾幌潞谙聛恚帨y測地瞪著高舜,不相信高舜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可沒想過真的去補什么狗屁的習(xí),這只不過是他想了多日才想出來的一個“一箭雙雕”的辦法。
“你用得著揣著明白裝糊涂嗎?”洛奕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高舜看到街尾處的汪洋發(fā)現(xiàn)了自己,頓足在那里站了一會兒,然后似乎還沖著自己的這個方位瞇了下眼睛,瞬間像認(rèn)出了洛奕一樣,立馬掐滅了煙頭,往這邊奔過來。
高舜無聲地在心中一陣好笑,隨即看著洛奕,也不再兜圈子,“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從誰手里掏錢,也沒興趣知道你需要這筆錢做什么。但是,你不能把所有人都當(dāng)傻子。我不是,我相信能掏錢的那人也不是。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自己的……”高舜指了指太陽穴的地方,“這里要是清楚的。”
“別想著誰都算計,起碼,你得有個能信的人。”
話音剛落,汪洋已經(jīng)沖到了高舜面前,機謹(jǐn)?shù)乜戳丝锤咚矗挚戳丝绰遛龋闩で鬲熜α艘幌拢瑪[開了干架的陣仗,“又是你小子啊?怎么,上次教訓(xùn)不夠啊?來來來,小爺教教你什么叫識趣!”
高舜從后面一把夾住汪洋,拖走。
“我擦嘞!高舜,我他媽警告你,你趕緊把老子給放下來!”汪洋掙扎地叫囂著。
高舜不為所動,繼續(xù)夾住拖著走,汪洋開始試圖講點“道理”。
“尼瑪?shù)模铱墒强吹搅耍@次是他先招惹上來的,這種人就跟水蛭一樣,你不狠教訓(xùn)一頓,他就是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上貼。你顧著你乖學(xué)生的面子,我?guī)湍愠鍪郑氵€不樂意,早晚他要騎到你頭上的。”
“他不是來找麻煩的。”高舜頭也不抬地繼續(xù)走,發(fā)現(xiàn)離離洛奕已經(jīng)有一段距離,汪洋不會再跑回去了,才放開他。
“真的?那龜孫子來干嘛的?”汪洋斜著眼,顯然不信。
“找我?guī)退a習(xí)的。”高舜道。
“啥?!”汪洋覺得自己的腦容量瞬間跟不上節(jié)奏,“被我揍傻了?部隊啊,我上次沒揍他腦袋啊!”
高舜失笑,“跟你沒關(guān)系,是他自己有些魔怔了。”
“說到補習(xí),你成績怎么樣?要不要我給你補習(xí)?”經(jīng)過洛奕這一茬,高舜發(fā)現(xiàn),自己無意中開發(fā)了新技能,雖然能惠及的人不多。
汪洋一臉吞了蒼蠅的表情看著高舜,“別惡心我了,我補習(xí)干什么?又不念大學(xué)。”
聞言,高舜神色一凜,但不到一秒,又恢復(fù)正常,他狀若輕松地看著汪洋,“不念大學(xué)?那你準(zhǔn)備干什么?”
“什么來錢快干什么唄。”汪洋無所謂地答。
高舜的臉色沉下去。
汪洋嗤地一笑,眼中是許久沒在高舜面前露過的嘲弄,“干嘛?看不慣我這樣的?錢可是好東西,你難道不知道?只要有了錢,我想干什么不行?如果當(dāng)初我有錢……”
有了錢如何,汪洋倒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只要有錢,就什么都干?”高舜危險地瞇眼看著汪洋,好似汪洋只要一說是,手便會化為利爪當(dāng)場解決了他。
汪洋看著這樣的高舜,心里升起一陣寒意,背上的白毛汗也被嚇了出來,嘴上卻還想強硬地答“是”,但是硬生生地,唇瓣張張合合半天,“是”字就是不敢吐出口。
最后,汪洋狼狽地扭開頭,躲過高舜的視線,他像困獸一樣,低吼,“你他媽懂什么?錢這么好的東西,我為什么不要?如果當(dāng)年有錢,如果當(dāng)年有錢……”
汪洋不斷地重復(fù)最后一句話。
“如果當(dāng)年有錢就怎么樣?”高舜逼問。
“如果當(dāng)年有錢,我媽就不會自殺,我爸也不用娶那個女人,我就還有個家!”汪洋狠狠轉(zhuǎn)過頭,紅著眼睛對上高舜的視線,大聲地叫道。
高舜一怔,心臟的一角像被螞蟻咬了一下,有些發(fā)酸,為眼前這種模樣的汪洋發(fā)酸。他下意識地要伸手去摸汪洋的臉。
但就在高舜的手碰到汪洋的臉的剎那,旁邊傳來一聲叫喚:“我去,終于趕上你了,汪洋,你丫跑這么快干嘛?”
兩人一瞬間都有些愣,高舜率先回神,看著趕上來的人,“二木。”
“嘿嘿,舜哥。”二木狗腿地打著招呼,隨即看向汪洋,汪洋也反應(yīng)了過來,眼眶依舊發(fā)紅,但神色已經(jīng)變得平靜了。
二木后知后覺地道,“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了?”
汪洋搶在高舜前道,“沒事兒。早說你該動動了,這么點距離,跑這么久。”
“哪是啊,我這不是看出前方有敵情,想把機會留給你表現(xiàn)嘛!”二木道,忽而像想起了什么,“你怎么沒收拾那人啊?我從那小子身邊走過,他還好好地站那兒裝沉思者呢!對了,你剛剛的不對勁是不是那龜孫子干的?”
那架勢,像是汪洋只要點個頭,二木立即便要上去滅了洛奕。
汪洋微微尷尬地看了看高舜,虎著臉,很有氣場地拍了二木腦袋一記,“就你多事兒,我都說了沒事兒!走!去吃飯,老子早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汪洋壓著二木的肩膀,踢踢踏踏地往前走。二木將信將疑地看看汪洋,又扭頭朝后看看高舜,最后瞇著他的小眼睛朝頂后方的洛奕看去,忽閃的小眼神里藏著一些東西。
高舜站在原地,盯著汪洋的背影看著,眼底閃動著一些旁人讀不懂也看不透的東西,好一會兒后,他才常常呼出一口氣,抬腳追上前面的兩人。
汪洋這一次的爆發(fā),像石子落入大海一樣。
在汪洋看來,這次的事件就是石子掉完之后,依舊平靜的海平面,其實什么也沒翻起。高舜既沒在他的跟班面前拆他后臺,也沒有唧唧歪歪地再次提起他那時紅著眼眶差點哭出來的慫樣。
這只不過是一次他沒控制住自己的出糗表現(xiàn),除了起到告誡自己,還需要將這些藏得更深一點外,其他什么用也沒有。
而對高舜來說,則是那顆落入了大海的石子。它永遠(yuǎn)是在那兒的。但明面上,高舜卻并沒有太多動作,只是在他自己都沒怎么留意的一些地方,他開始關(guān)注汪洋的一些私事。
不過能接觸到這些的實在是太少,汪洋自己是越藏越深,一般撬不開口,而二木知道的也很少,模模糊糊的,也就知道汪洋現(xiàn)在的媽不是他親媽,但爸是他親爸。
然后,還有一對同父異母的龍鳳胎弟妹,比他小八歲。所以,他親爸他后媽因為要照顧這對雙胞胎,基本不怎么管汪洋。
汪洋也很少回家,除非是手里一分錢都沒了,短期內(nèi)又接不到活,實在湊不到錢,不然根本就不回家,每天到處溜達(dá),有時候去二木家蹭幾天,有時候也不知道去哪。
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其他。
不對。高舜在心里將二木給出的訊息劃了個叉,汪洋還有被家暴的跡象,這一點二木好像不知道。看來,二木知道的確實少。
幾番試探后,高舜終于發(fā)覺二木對汪洋了解的可能還沒有自己多和系統(tǒng),便也不再從他那里套消息了。
只是在沒人發(fā)現(xiàn)的間隙里,他對汪洋的方式倒并不若以往那么簡單粗暴,直接以武力讓他屈服。再次遇到汪洋“做活”的時候,大部分情況下,他會先聽一聽汪洋給出的一些理由或者借口,然后再粗暴地鎮(zhèn)壓他。
對此,汪洋只更加恨得牙癢癢,見天兒盤算著什么時候能讓高舜吃一記狠的才好。
只偶然一天,二木恍然道:“汪洋,咱們最近的生意好像淡了好多。”
“廢話。”汪洋飛他眼刀子,“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口碑,都被高舜那個傻逼給弄沒了,生意還能自己找上門嗎?”
“但是……你最近好像也沒回家要錢。”二木有些后知后覺。
汪洋一怔,細(xì)細(xì)算來,他也有快二十天沒回家了,這一次,他居然撐那么久?不對啊,他最近根本沒做什么活。
“是舜哥天天請我們吃飯。”二木興奮地找到答案。
汪洋臉又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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