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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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的時候,村子外頭的田埂上便開滿了一叢叢的小黃花,春花撿著空閑時間就跑了過去,拾了一籃子的小黃花準備回頭拿回家了作成干花拿出去賣。
就當春花彎腰準備拾起最角落里的那朵花的時候,她仰著脖子,遠遠地就瞧見劉義手里提著一個酒壺,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呀,春花呀。”劉義的臉上掛著兩坨紅暈,看來這酒是沒少喝。
“干啥?”春花撇了撇嘴,“怎么?今個兒掙著錢了?”說著,春花擦了擦手,提著手邊的籃子走了過去。
“掙錢?呵,你可小瞧你爹咯。”劉義邊說邊伸長了脖子打了一個酒嗝。
春花打量著劉義,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興許是有好幾天沒洗了,到處都是黑乎乎的污漬,再看看那腰間別著的錢袋,空癟癟的,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除了賭錢就是喝酒,這好不容易掙來的兩個錢子能留著看到明天的太陽也是一個奇跡了。
如此想著,春花扭回頭,踏著輕快的腳步準備一個人趕緊回家去。
“喂!”眼看春花小跑了兩步,劉義醉醺醺地開口道,“咋回事呀,怎么也不陪陪爹,你瞧瞧這閨女被養(yǎng)的白白嫩嫩的,結(jié)果都不肯和爹說說話,真?zhèn)诵难剑 ?br/>
春花表情一僵,腳步一頓,轉(zhuǎn)身笑道,“爹,你掙錢了不?”
“沒。”
“沒掙錢你回來干啥?”翻了一個大白眼,春花二話不說,晃著手里的籃子趕緊往家跑。
“娘,娘,爹回來了。”一進門,春花便扯著嗓子喊道,“快把東西都收拾起來。”說著,把手里的籃子一放,便開始收拾起院子里曬著的玉米。
這劉義在鎮(zhèn)子里做點散工,平日里除了呆在賭坊便是和那群狐朋狗友的廝混在一起,也鮮少回來。要回來,必定只有一件事——回來要錢來了!
匆匆忙忙把院子里東西都收拾完,春花習慣性地往自己的衣服上擦擦了手,結(jié)果被劉母瞧見了。
“啪!”絲毫不顧母女情誼,劉母一巴掌打了過去,春花捂著自己的手“嗷”的一聲跳出去好幾尺。
“娘……”
“你說你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么?說了幾回了都不聽!”劉母將最后一筐干菜放到架子上后,伸著一雙手順勢就往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
春花白了一眼,“娘!你——”
“你什么?”劉母不等春花提出指控,伸著那雙剛擦干凈的手指了指外頭,“快去看看你爹到哪了,把這瘟神送走我還要煮飯呢。”
春花可憐巴巴地撅了撅嘴,對于劉母的霸權(quán)主義,她是敢怒不敢言,于是只能悻悻地朝著院子外頭走去。
“春花!”就在春花朝村子外頭走去的時候,就聽到一個滿是愉悅的聲音自后頭傳來,春花不用扭頭就知道來人是誰。
“春花。”走到了劉春花的跟前,韓青又叫了一遍,可春花依舊不搭理他,倒是讓他急了,“春花,你怎么不說話呢?春花,你跟我說說話呀。春花,春花……”
在被韓青幾十個“春花”念叨煩后,春花終于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你到底要我說什么?”
這韓青是這村子里唯一的一個秀才,他那身為屠夫的老爹說了,以后韓青要是當了大官準保村子里的人都過上好日子,可是春花覺得這事懸。
你說,一個話嘮成這樣的人要是當了官,保準第一回見皇帝老頭,皇帝老頭就會不耐煩地讓人把他拖出斬咯。
說一句話,就是一刀。
回頭,別說全尸了,估計韓青都被剁成肉末了。
春花正想著呢,韓青笑呵呵地湊到了她的面前,“春花,你跟我說話啦。”
不說話,那她剛才說的是啥?
“春花,我跟你說,明個我要出趟遠門,好幾天不在呢,你可別想我。”
不想,不想!
快走,快走!
“春花,你要我給你帶點啥回來么?”
“不要。”
“春花,我給你帶點胭脂吧,聽說芙蓉鎮(zhèn)上的胭脂最好了。”
……
你當我剛才什么都沒說。
“春花,要不你明天來送送我吧。”韓青一臉殷殷期盼地看著春花,春花剛準備開口,結(jié)果一偏頭就瞧見劉義手里舉了個酒壺搖搖晃晃地瞄著韓青的后腦勺,于是一個激靈,連忙把韓青推到了一旁。
韓青就是個文弱書生,春花沒輕沒重一把就把他掀地上了,再加上平日里所有人都對他恭恭敬敬的,哪會有人跟他動粗。于是屁股一落地,他就喊了,結(jié)果扭頭瞧見劉義那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剛喊了一半的“啊”愣生生卡在了喉嚨口,憋得他臉紅氣喘的。
“爹,你干嘛呀!”一看情況不對,春花連忙上去奪過了劉義手里的酒壺。“你這滿身酒氣了又來惹事!”
“什么惹事不惹事的!”劉義醉醺醺地挪了兩步,到了韓青對面,氣勢恢宏地伸出了手指指了過去,然后……
“爹,你指著旁邊的草垛子干嘛?”
“哦!”劉義晃了晃身子,看清楚了韓青,然后指著鼻子罵道,“你個小秀才天天追著我家春花干什么,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親嗎?你也不看看你這窮酸樣子,哪里配的上我家春花了……”
劉義一通說的雖然在理吧,可是也太傷人了。
春花剛蹲下身子想要好好安慰一下韓青,結(jié)果就看到韓青憋著嘴,一雙很是秀氣的眼眸里掛著點點淚花,一副小媳婦受委屈的模樣。剎那間本該有的安慰的話突然就堵在了喉嚨口,春花咳了一聲,本是屈下來的膝蓋立刻直了起來,“哪啥,韓青你不還要準備明天出門的東西么,還不趕緊回去?”
韓青本還期盼著春花過來噓寒問暖一番,沒想到等來的竟是這般絕情的模樣,于是委屈用上心頭,他立刻撅著嘴,哭哭啼啼地從地上爬起來后就跑了。
“爹。”眼看韓青娘兒門兮兮地跑遠了,春花不耐煩地扭過頭看向了還在那打酒嗝的劉義,“你說,你回來到底干啥的!”
每次回來不惹點事,好像就不能消停一樣,真是……
“啥回來干啥的,我自己家我怎么就不能回了?”劉義晃晃手里的酒壺,空的,不禁有點兒失落,“算了算了,我回去跟你娘有事說,你給我去鎮(zhèn)上打點酒去。”
“你今個兒住這?”春花瞥了一眼酒壺,有點兒不想去接。
劉義也不傻,自然是聽出來自家閨女不想他在這過夜的意思,于是扯著嗓子喊道,“咋地啦,我自個兒家都不能住啦!你個小娘兒門還管起老子的事來了。”說著抬起腳就準備往春花身上揣,所幸春花比較靈活,弓著身子往后一跳就躲了過去。
“還不快去給老子打酒!”劉義怒喝著將手里的空酒壺給拋了出去,春花懨懨地抱了個滿懷,等她抬起頭的時候,劉義已經(jīng)帶著一身酒氣朝自家方向走去了。
真是麻煩!
春花看了一眼懷里的酒壺,這會要是不給他打酒,等會估計又要暴躁了。
算了。
想了想還是先去打酒吧。
春花他們住的村子名叫四方村,村如其名,是四四方方的,村子里的人也是來自各地,直到十幾年前才稀稀落落地在這個角落里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村子。離四方村最近的鎮(zhèn)子叫永康鎮(zhèn),是這北方通往南方時必經(jīng)的一個地方,來往商客眾多自然是讓這個鎮(zhèn)子興旺無比。
白日里鎮(zhèn)子里到處都能看見很多人,有熟悉的面孔也有不熟悉的。春花提著酒壺朝著酒莊走去,劉義是那的老主顧了,老板人很好,每次春花去那打酒總會給她便宜個一兩文。
“老板,給——”
“老板,你瞧見我的手帕了么?”就當春花舉著手中的酒壺準備讓老板打酒的時候,旁邊突然竄出來一抹桃紅色的身影,而那清脆輕靈的聲音則是徑直打斷了她的話。
春花扭過頭去,逆著光也瞧不見那人的模樣,只是依稀瞧著身材嬌小,而且身上還帶著些胭脂的香味,感覺像是個富家小姐。
“唐小姐,什么帕子?”
“就是快繡著梅花的一塊帕子。”那人口氣有些著急,似乎那塊帕子對她挺重要的。
聽了這話,掌柜連忙招呼了一旁的小廝出來一塊找,這陣勢儼然證實了身旁這丫頭出身名門的想法了。
春花撇著嘴等了半天,就瞧見一群人傻乎乎地在那找什么帕子,眼看天色也不早了,她可不想等天黑了以后獨自一個人趕夜路回去,于是走上前一步道,“老板,給我打一壺酒。”
就在春花完這句話的時候,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輕快的驚呼,“找到了!”
春花扭過頭,就瞧見那人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灰撲撲的帕子,而那塊帕子上儼然落了一個黑乎乎的腳印。
那個……
春花看了看剛才原本站著的地方,再看看那人撿到手帕的地方,好像……
“咳,我會——”
“張掌柜,既然帕子找到了,我便先回去了,唐家過幾天辦酒時要用的酒水就勞煩您了。”還沒等春花說出什么道歉的話呢,那人已經(jīng)笑嘻嘻地搶過了話鋒,說罷后,似有若無地瞧了一眼春花。然后……
她好像笑了,沖著春花露出了一抹好像春天里剛剛綻放的花一般清雅甜膩的笑容。
“謝謝你啊。”她笑著丟下了僅有的四個字后,便轉(zhuǎn)過身小跑走了。
不知怎么的,春花心中一動,那一刻就好像看見漫山遍野的迎春花突然間全都綻放了一般,絢爛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