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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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掌柜,許家又跟著降價了。”
沈金龍怒極反笑,“好好,和我打價格戰(zhàn)是吧?降,再給我降!他二十文是吧,那咱們賣十八文一斤。”
伙計一臉為難,“東家,再降,咱們利潤又被吃了一截,我怕秦四爺知道了會不高興啊。”
“秦四爺那兒我會去說,照我說做。”沈金龍思索了一陣,一拍桌子,陰狠地笑道,“許強,我就不信這回整不死你!”
“東家,沈家醋坊又降價了,這回降到十八文錢了。”來福喘著氣道,這些天他都成了報馬仔了,成天就東西城兩邊來回地跑。
許強沉著臉,不說話。
顧麗娘知道他為難,現(xiàn)這醋價已經(jīng)降到了二十文,再降下去,利潤會越來越少,指不定哪天就要做白工了。
“許掌柜,你們還降不降價啊,不降價我們可就到東城去買醋了啊。”王老大問。
“是啊是啊,你們不便宜點我們就不來這買醋啦。”
有些個旁觀人作勢要走。
顧麗娘面無表情地看著起哄那幾人,“大門那,慢走,不送。”
王老大被她噎了一下,梗著脖子道,“你一個婦道人家能代許掌柜做主嗎?”然后轉(zhuǎn)過頭道,“許掌柜,你倒是給個話啊。”
許強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她話就是我意思。”
“呸,什么男人,受制于婦人之手。走吧走吧,去東城買便宜醋去。”
“這樣店,下回求我我也不來了。”
王老大帶頭下,有些個人罵罵咧咧地走了。沒多久,鋪子就空了大半。
顧麗娘知道許強心情不好,拍拍他手安慰,“強哥,你做得已經(jīng)夠多了。”
許強嘆了口氣,“麗娘,我不知道我這做法是不是對。”剛才那些人反應(yīng),真真令他寒心。
顧麗娘示意他看看來來往往顧客,“不管怎么樣,咱們也算幫到一些人了,問心無愧就成。”
許強這回可算笑了。
“那東家,咱們還跟著降價嗎?”周來旺見許強臉色好點了,忙湊上前問。
梁叔拍了那小子后腦勺一掌,“降你個頭啊,你個朽木腦袋!沒聽明白老板娘話嗎?”
許強搖搖頭,給了個準話,“不降了,咱們米醋就定二十四文一斤,香醋三十二文一斤。”
“可是,除了東城沈家外,還有兩家醋坊米醋是賣二十八文一斤,咱們米醋價兒是不是低了?”
啪,周來旺又挨了一記,拖著他往另一邊走,“東家怎么說你就怎么做,膽兒肥了?連東家話都敢質(zhì)疑了?”
“梁叔,有話好說,別老動手嘛。人家腦筋本來就不靈光,你還成天打,沒傻也被你打傻了。”
“想明白了?”顧麗娘笑他。
許強點頭,“是啊,咱們一直和他們耗下去,也不是個事,再說了,咱們家也沒那么厚家底。而且人若要貪便宜,咱們怎么拉也是拉不住。“
“不過你把米醋價錢定二十四文一斤,我看得出來你還沒放棄。”
“是啊,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顧麗娘笑笑,這點事不算什么,只要他不和沈家死磕著就行,就當是為她肚子里孩子積德吧。她心里尋思著,是不是該告訴他了?也好叫他高興高興。
“強哥,和你說個事啊。”
“啥事呀?”許強正把賬拿出來整理,也沒抬頭。
“我有了身子了。”
啪,賬本掉地上了,許強也不管,拉著顧麗娘手直追問,“真嗎?多久了?你什么時候知道,怎么現(xiàn)才告訴我呀。”
“三個月了吧。”
突然許強臉色一白,聲音驀地拔高了,“你知道自己有了身子那天還喝——”
“我沒事,放心罷。”顧麗娘忙捂住他嘴,生怕他禍從口出。這鋪子里人來人往,被人撿了話去學(xué),就惹麻煩了。
“不行,一會我陪你去莊大夫那檢查一下我才放心。對,現(xiàn)就去。”說著,許強就站了起來,“梁叔,看著鋪子,我領(lǐng)她去看下大夫。”
“好咧。”
“強哥,莊大夫都說了,肚子里孩子強壯著呢,你干嘛要浪費銀子買這些保胎藥啊。”顧麗娘抱怨。
“有備無患嘛,莊大夫說了你近有些勞累,得仔細調(diào)養(yǎng)才行。”
“但藥吃多了對胎兒不好。”是藥三分毒,而且大夫都說了,這胎兒挺健壯,真不用吃藥。
“胡說,莊大夫婦科養(yǎng)胎方面是極出名。不少大戶人家還專門出銀子養(yǎng)了他家供奉,安胎養(yǎng)胎使都是他家藥。麗娘,我曉得你不愛吃藥,但為了孩子,你且忍忍,啊?”
顧麗娘見他說不通,也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和孩子,面上應(yīng)了下來,不過心里卻是打定了主意不吃。
“麗娘,我想我們要不要推了大有生單子?每月一萬五千斤醋,著實不是個小數(shù)目。”莫怪乎莊大夫說她有點勞累了,再這樣下去,不病倒才怪。
“別,不說別,單這一百兩罰金咱們就得慎重。”
“嗯。”
當他們把好消息告訴許老爹時,許老爹也樂呵了挺久,還一個勁地讓許強買個婆子回來,“強子,過兩天去牙行買個婆子回來唄。小石頭他娘如今雙身子,可勞累不得。每日忙著制醋已經(jīng)夠累了,還得給咱們燒飯燒水,我怕她吃不消啊。”
“爹,我哪有這般金貴了?”顧麗娘覺得自個兒挺幸運,公爹是個明理,丈夫又疼自己,兒女又聽話,日子過得殷實又甜蜜。
“爹說是啊,上回我說給你買兩個丫環(huán)婆子使使,那會沒錢就沒買。后來忙得都忘了,你也不提醒我一下。”許強埋怨地瞅了她一眼。
“合則還是我不是了?行行行,隨你們折騰吧。”顧麗娘笑著搖搖頭,起身想去廚房。
“你仔細點,要什么我?guī)湍隳谩!?br/>
“竇老板,你可考慮清楚了。我知道你生意做得極大,臨安、建康、紹興等地都有你鋪子。咱們沈家醋冰子容易攜帶,價錢又公道。你買了這些醋冰子,到了臨安建康那頭兌兌水就能賣了。可比買許家醋方便多了。”
“雖說我沈某人做生意手段有點上不得臺面,但這回醋確實是好貨,完全沒有問題,不信你可以拿點回去叫大夫驗驗。”
“沈老板話我會考慮。”
其實竇滿天如今也正后悔與許家簽?zāi)莻€契約,若是當初許家肯拿出制醋方子,他臨安、建康、紹興等地建個制醋坊子就極便宜了。可惜,如今貨全從許家那拿,雖然給價錢也公道,他也能賺上一些,但這些醋從京城運到臨安等地,終是太過麻煩。加上這兩三個月不少地方陸續(xù)冒出一些小醋坊,對他們這醋價錢影響極大,利潤都沒剩下多少了。他如今都有心想收手,不想賣醋了。反正他家經(jīng)營是雜貨鋪子,少個一樣兩樣,影響不大。
如今沈金龍話說得他心思活絡(luò)了起來,沈家醋他也聽過,因為價錢便宜,京城賣得極好。聽這姓沈說,一百斤醋冰子能兌出近萬斤醋,若真是這樣,那是極易攜帶了。
但一想到與許家那紙契約,他又心疼,一百兩罰金他不是拿不出,但這些銀子都不是大風(fēng)刮來,平白撒了出去,他也心疼。那契約他簽得謹慎,雖然時間只有半年,但如今也才過了兩月。許家是沒什么背景,但他若毀約先,又不付罰金后,于他商場上名聲有礙。傳出去誰還敢和他做買賣?
沈金龍走進許家鋪子,笑容里難掩得意,“喲,今兒怎么這么冷清啊?”
許強見是他,漫不經(jīng)心地道,“是沈老板你啊,怎么有空過來這兒?”
“路過而已,我可是很忙。真羨慕許老板你啊,清清閑閑,極好極好。唉,我也是沒辦法,鋪子里生意實太紅火了,昨兒又臨時招了兩個伙計,人手還是不夠。這不,我還得趕過去幫忙呢。”
“哈,一大早就有條狗這亂吠,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看獸醫(yī)咯,到處發(fā)瘋,哪天被人一棒打死了就不好了。”顧麗娘提著食盒慢慢走進鋪子里。
沈金龍哪里不明白她這是指桑罵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許強一個挺身,冷冷地看著沈金龍,為顧麗娘擋住了那惡意目光。
“喂,臭婆娘,你罵是誰呢?”沈金龍跟班挺身而出。
“我罵是狗不是人,小兄弟,你可不要對號入座哦。”顧麗娘一臉無辜。
“你——”
“來旺啊,下回見了那些瘋狗別和他羅嗦,直接亂棍打了出去。”
目光較量下,沈金龍敗北,“哼,我看你們能得意多久,大有生已經(jīng)決定和我們沈家醋坊合作了,你們這鋪子就等著倒閉吧。”擱下狠話,沈金龍便走了,走時候鐵青著臉,顯然被氣得不輕。
聞言,顧麗娘和許強交換了一個意味不明眼神。
顧麗娘心情明顯好了許多,“梁叔,來旺,先來吃早飯吧。”
“老板娘,你好厲害,一張嘴直說得那姓沈臉都青了。”周來旺眼睛直冒星星。
“那是你還沒見過厲害。”顧麗娘可不認為自己厲害,她這點段數(shù),對付個男人還行,和那些個媳婦子婆子相比,根本就不一個層次上。
“不提他了,倒胃口,來來來,嘗嘗吳嬸手藝,還不錯。”
許強辦事速度挺高,那晚剛說了買仆人,次日便去牙行領(lǐng)了個婆子回來。那婆子姓吳,身強力壯,極擅長廚藝,只一點不好,就是她是個啞巴。許家不介意這點,花了八兩銀子把她買了回來。
如今廚房院子里活計都是她干了,一時間顧麗娘輕省了許多。
傍晚時候,竇滿天果然不出所料,約了許強去酒樓談事情。
顧麗娘給他整理衣裳,“真是磕睡就有人送枕頭,這回你去,聽聽他怎么說再作打算。竇滿天每隔一兩個月都要到各地補貨順帶巡視一番,通常都不會京城留太久。料想他如果真如沈金龍所說話,應(yīng)該會急切地想要了結(jié)此事。”
“嗯,你放心罷,我知道怎么做。”雖然每個月少了一萬五千斤大單子,很可惜。但比不得媳婦及她肚子里孩子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我繼續(xù)努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