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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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強走了,顧麗娘有點百無聊賴,這無關(guān)感情深淺,只是離別總是讓人覺得不痛。不過她也只放縱了自己床上躺了兩刻鐘,便起來了。家里老老小小還指著自己呢,她可不能任性躲懶。
成親那天,原本顧麗娘家里余糧也送了過來,她思忖著要不要熬點粥呢,其實適當(dāng)?shù)睾刃┲嘁膊诲e。許老爹牙口不咋好,加上粥易克化,合理喝粥還能夠養(yǎng)生。好吧,她承認(rèn)以上都是借口,其實是她吃不慣面糊和干巴巴玉米餅。想到就做,她捉了幾把米放進(jìn)鍋里熬著。顧麗娘怕她公爹和妞妞吃不慣這個,又掏了一大碗面,準(zhǔn)備做面疙瘩。
不料許老爹吃著粥卻覺得很好,吃起來香糯可口。
顧麗娘很疑惑,這粥不難煮啊,她公爹既然喜歡,怎么不常喝呢?她不知道許老爹也是個怕麻煩人,一般都是有啥就吃啥,對對付過去就成。不過她這想法也是腦里轉(zhuǎn)了個圈便不再理會,她乘機和他說了幾個吃粥好處,希望以后能多點機會做。
許老爹笑呵呵地點頭,“石頭他娘,你家里想吃啥就做啥,只要不浪費糧食就成。對了,前些日子,唐家把今年下半年租子送來了,一共是十五石,都堆我屋里頭,晚點我教人送一石谷子到鎮(zhèn)上去舂。”
顧麗娘一聽,吃驚同時又感覺到安心,旁不說,至少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不用餓肚子了。
“爹,光下半年租子就這么多了?咱家有多少畝地啊?”顧麗娘隨意地問著。
許老爹自豪地說,“咱們家有十五畝地,都是上好水田,每年產(chǎn)出糧食可不少。而且大部分田地都是強子前些年置下。咱們家除了一畝自留地外,全租給唐家種了。每半年他們都會把租子送過來。”許老爹對兒子掙下這偌大家業(yè)很是滿意,老人家盼不就是子孫出息,青出于藍(lán)嗎。
顧麗娘順著他話贊道,“強哥真厲害!”
“那是。”許老爹對自家兒子打心底里感到驕傲,他家兒子雖少,但一個頂倆,比起旁人不生性兔崽子來說,他一個省心多了。
古代田地收成少,便是上好水田每畝也只收兩石糧食,這還是伺候好沒天災(zāi)基礎(chǔ)上才有。不過就拿許家田地來說,每年少說也有千把兩千斤糧食進(jìn)賬。年成好時候就多點,年成差時候就少點。不過因為這里肉類少,每天糧食消耗也大,加上養(yǎng)有一些家禽。一年下來,他們許家估摸著也要消耗十一二石糧食左右,而且這些地也不是全都種稻子麥子,其中有些是種花生黃豆。那一年下來,稻麥類糧食也沒剩下多少。即便有糧食剩下,家里多余糧食都攢起來存著,輕易不肯賣與別人,因為指不定哪年就是災(zāi)年荒年,那這點子存糧就是救命口糧了。
許強走后,顧麗娘就過起了留守生活。每天燒飯做菜喂養(yǎng)家禽照料菜園子,閑時就領(lǐng)著兩個娃廳里做些針線活,傍晚時候偶爾出去串串門,錢婆子穿針引線下,她和周圍婆嬸姑嫂混了個臉熟。
“啊——”一聲稚嫩驚呼唬得顧麗娘趕忙抬眼,只見妞妞摔了個四腳朝天,而小石頭則皺著一張包子臉,躺她身下當(dāng)小肉墊。
顧麗娘忙扔下手中針線跑了過去,一一將兩人抱了起來,放炕上,“怎么了這是?咋就摔倒了?”
看著便宜兒子身上擦傷,顧麗娘皺了皺眉頭,“我去屋里拿瓶藥。”許強干是鏢師這行,家中常備有一些跌打止血消腫藥,她從柜子里拿了一瓶三七粉出來。
妞妞明顯嚇倒了,一看到小石頭手掌和手肘都破皮滲出血絲時候,哇哇大哭了起來,聲音里充滿了不安和自責(zé),“哥哥痛,嗚嗚,妞妞以后再也不淘氣嚇人了。”
小石頭笨拙地幫她抹眼淚,“莫哭,不疼。”
小丫頭看了一眼還流著血傷口,扁了扁嘴,眼眶紅得像兔子,“騙人!明明很痛。”
“妞妞莫哭了,你哥哥上完藥就好了。”
小丫頭這才破涕為笑,“那娘給哥哥上藥。”
“剛上藥會有點疼,忍著啊。”顧麗娘抓著他小手,細(xì)手地將藥粉灑傷口上,小家伙眉頭皺了皺,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卻抿緊了嘴巴悶不吭聲。
妞妞玩鬧了大半天已經(jīng)困了,歪那小腦袋一點一點,顧麗娘給她脫了外衣,蓋上被子,讓她睡里側(cè)去。
顧麗娘轉(zhuǎn)過頭時,正好看到小石頭眼中一閃而逝羨慕和黯淡,她搖頭,這孩子,心思重。跟著她來許家,小家伙受到?jīng)_擊不小,而周遭婦人小孩雖說算得上是良民,卻有著市井小民心里,見不得旁人過得比自家好。有些三八長舌婦還往人傷口上踩,而小孩子是有樣學(xué)樣,淘得不行。不光小石頭,連妞妞都被如此對待。久而久之,兩個小家伙也不大愛出去了,都是呆家里自個兒玩自個兒。
先頭自己是寡婦,嫁又是同村,雖然一東一西,雖不至于說抬頭不見低頭見,但彼此也是知根知底。顧麗娘也知道,管民風(fēng)再開放,對再嫁寡婦,村里人大抵是不太瞧得上眼。
這些她都知道,她也想有個清白之身,但她穿過來時就是這么個身份,又退貨不得,她是個怕死,沒有那種勇氣自殺,好死不如賴活。所以就這樣吧,關(guān)起門來過自己小日子。她是為自己而活,那些個外人,自己何必意太多?若意了,就等于給了一柄利劍外人,讓他們有傷害你機會。這柄劍要交給意你疼你人,只有這樣,他們才會為了你痛而心疼。這層理兒想通透了,自然就看得開了。
這些道理她明白,但小家伙還沒長成,心性未定,正處于敏感期,難免會鉆牛角尖。她決定和他詳細(xì)談?wù)劊吘顾闶撬齺磉@里第一個親人。
“還疼嗎?”顧麗娘摸摸他頭,柔聲問。
小家伙搖搖頭。
顧麗娘嘆了口氣,將他抱懷里,小家伙身體僵了僵。顧麗娘輕撫他背安撫他,“孩子,娘面前不用這般小心翼翼,娘會心疼。”這孩子,許家過得太小心翼翼了,完全沒有以前娘倆過日子自。吃飯也是埋頭苦扒,并不挾菜,什么活都搶著干,掃地?zé)鸢尾荩m然他干得不太好,但他像個閑不住小陀螺,非得做點什么才安心樣子。
小家伙這才放松下來,將頭埋進(jìn)她懷中。
“小石頭住這兒,不開心嗎?”
小家伙遲疑了下,搖搖頭,“沒有。”咕噥聲音悶悶地傳來。
“如果誰欺負(fù)了你,要和娘說哦。”顧麗娘耐心地問。
“娘,他們都說我是拖油瓶,來許家吃白食。娘,這不是真,對不對?小石頭有幫忙干活。”后面那句,他重重強調(diào)。別人閑言閑語,讓他有了寄人籬下卑微。以前大人們常他耳邊念叨,干活了才有飯吃。他現(xiàn)干活了,應(yīng)該有飯吃了吧?
難怪呢,“咱們小石頭才不是拖油瓶呢,小石頭你瞧,娘嫁過來后,一樣像以前一樣要干好多好多活兒對不對?”見他點頭了,顧麗娘才道,“所以呀,小石頭要記住哦,你不是拖油瓶,不是來許家吃白糧!你吃是方家糧食,即便那兩畝地欠收了,娘有手有腳,每天干活,還是養(yǎng)得起娘小石頭。”那些人還真是什么樣話都敢說!一個四歲孩子吃得了多少?方家那兩畝薄田產(chǎn)出雖然不多,但供一個孩子嚼用綽綽有余!
“小石頭,咱莫要聽外面人亂說,他們說咱壞話,咱就當(dāng)沒聽見,也不要難過。你越難過,他們就越得意。他們又不是我們什么人,我們?yōu)樯兑獮樗麄冊捀械诫y過呢?”孩子還太小,她得慢慢教。
聽到他娘這般說,小家伙總算放心了。
“可是,娘,咋沒人愿意和小石頭玩呢,是不是小石頭不好?”小家伙抬起頭,鼓起勇氣問,顯然這個問題他藏心里好久好久了。
“不,是他們不夠好。真正朋友,不會拿這種事來笑你嫌棄你,你要慢慢學(xué)會去分辨。娘相信咱們小石頭那么聰明,一定能學(xué)會是不是?”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雖然娘話他現(xiàn)聽不太明白,但他會努力記住。他想,等他再長高點,再大點時候,就會明白。
顧麗娘捏捏他耳朵,寵溺地道,“小石頭和娘一塊兒睡個午覺吧?娘好久沒有抱著娘小石頭睡了。”
小家伙很害羞,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紅暈爬上他臉蛋。
顧麗娘親了他一下,幫他把外衣脫了,放炕中間,然后她上炕,將他摟進(jìn)懷里,“乖,睡吧。”